東漢建武中元元年(公元56年),朱寧與蘇月偷情事發。朱寧知道宋溫絕對不會輕饒他和蘇月,便事先命蘇月將一本私制的讖書放入宋溫的枕下,同時令小廝到雒陽令衙門告發。
光武大帝以圖讖定天下,在東漢初年,私製圖讖是死罪。雒陽令聞報後,迅速查抄了宋府,宋溫被下入雒陽詔獄,不久便死在獄中。宋家的宅院和公開的財產全部被充公,宋溫的兩個女兒被官賣,夫人則被朱寧逼着重新嫁到外地。
朱寧的報復並沒有到此爲止。
宋溫是雒陽有名的富商巨賈,有膏田千頃,莊園數十座,隱藏的財富更是不計其數。這些明着的田地和莊園俱被查抄充公,可在京縣(注:即今滎陽東南)的梅山(注:即今鄭州南),他仍有一座不爲人知的莊園,大量的財富就隱藏在梅山莊園的地下洞穴內。
朱寧帶着青伶母子和小妾蘇月,離開雒陽來到位於梅山的莊園。他先是遣散了護院、賓客、徒附和侍婢、僕人,然後不理會青伶母子的哀求,而殘忍地活埋了這對可憐的母子,接着一把火將莊園燒爲灰燼。辦完這一切,他從雒陽徹底消失了。
朱寧與宋溫俱爲徐州刺史部的莒縣人,他本可以隱身在更爲隱秘的地方。可他戀家鄉故地,離開雒陽後不敢回徐洲,便悄悄來到青州,躲到了位於海邊的掖國城。並改名爲李寧,在掖國縣城內廣置產業,人稱李太公。
青州市地處膠東半島中部,爲古“九州”之一。因地處東海和泰山之間,位於中國東方,“東方屬木,木色爲青”,故名“青州”。這裡地處偏僻,朱寧在掖國縣城躲藏了十餘年。他常常在三個宅院中輪流居住,從來不在一個宅院中住超過三天。
他知道宋溫的公子淳于薊是遊俠,正在雲遊天下各州郡。因而,在躲到青州後的十餘年內,他只帶着小妾蘇月一人,隱姓埋名,從不拋頭露面。十餘年來,雖然無事,但他相信宋溫的公子一定在尋找他,因而他一刻也不敢大意。只不過他沒想到的是,淳于薊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到了他。
“哈哈哈……”
未等蘇月說完,朱寧已經醒了過來。地上的血已經流了一大灘,他知道淳于薊不會讓自己痛快地死去,忽然仰頭獰笑了起來,並打斷蘇月的話道,“淳于公子,汝殺吾罷,一報還一報。然汝縱然殺吾,吾並不後悔!”
“爲何?”
“是汝宋老狗姦淫吾妻青憐在先,故吾才淫其妾!是宋老匹夫欲報復於吾,吾才設計斷送了那老狗!吾雖然下賤,亦是男人,吾也有面子!汝殺罷,吾夠本了。哈哈哈……青伶、孽子也盡爲吾殺也,吾先淫汝母、汝妹,再嫁汝母,官賣汝妹,出爲衆人淫也……”
言畢,便又放肆地哈哈大笑起來。
淳于薊看着這個渾身是血、形容醜陋的男子,心裡恨及。仇恨讓他變成了惡魔,他不想再與朱寧費口舌,而是掏出短刀,慢慢地、細心地,一片片、一點點削下朱寧的皮肉。在朱寧慘絕的哀嚎聲中,最終生生活剮了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牲。早已經嚇得暈死過去的**蘇月和兩個侍婢,也被他無情斬殺。
屠殺並未結束,此時的淳于薊已經被仇恨泯滅了良知,他只想着報仇,又將朱寧的兩兒一女,全部斬殺殆盡。但是,他放過了那些侍婢、僕人,抱着劍走出瞭望海樓。
或許是聞到了血腥味兒,或許是朱寧的慘死,讓這些巨形犬心有靈犀,一隻昏迷中的巨犬後腿蹬地,嘴裡嗚咽了一聲。淳于薊怒極,揮劍又將本犬全部斬首。只到此時,他的心裡才稍微好受了些。他仰首向天,清涼的小雨絲讓他慢慢清醒了些。
滅其門後,淳于薊本想一走了之。但他稍微清醒之後,便開始後悔了。罪孽是朱寧一人作下,與婦孺何關?他先是醮着血在牆上寫了“殺人者,雒陽宋薊也!”寫完剛要逃走,他又猶豫着佇立不動了。
他在血腥味兒燻人的院子內來來回回走了四五圈,作下如此大案,即便能逃得了官府求盜們的追殺,餘生也只能隱姓埋名,或亡命西域、高原。可他淳于薊如何願過這樣的生活,與其苟且偷生,不如頂天立地,以命償罪。
況且,自己一走了之,官府自然不可能找到他。可如此大案,皇上必然限期破案,郡縣兩個衙門的求盜們抓不着正主兒,肯定要抓無辜者頂罪,不知又有多少庶民要遭殃,自己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連累無辜!想到這裡,他端坐於院內,只到第二日天明後,掖國縣的求盜們將其拿獲。
一晚數百人被殺,青州巨賈朱寧被活剮並滅門,連年幼弱子都未放過,驚天大案迅速震驚了朝野。掖國縣令迅速呈報給東萊州郡,郡守則馳報與朝廷,原擬於秋後將淳于薊問罪斬首!可朝廷的詔書很快來了,皇上欽命將重罪死刑犯淳于薊解至京城雒陽,作爲死罪刑徒暫爲治黃苦役!
……
從古至今,女神降落人間,總是要過日子的。鄧堯和嫂嫂雁旋苦撐着班家,只熬到兒子班雄都六七歲了,纔有了點盼頭,班超的仕途終於小有起色。
其實,以鄧府漢帝國第一列侯身份,高密侯封國所出,就是再養十個二十個班家,自然也不在話下,高密侯鄧震斷然不會讓自己的掌上明珠餓肚子。可鄧堯要強,與阿翁賭着氣,她要活得挺胸擡頭,況且班府先人班彪定下祖訓,非功名所得一概不取,她也不敢傷了班家文人家庭的自尊。
因而,當六叔鄧訓、小叔鄧鴻、兄長鄧乾和沁水公主等都想悄悄幫她時,除了鄧老夫人不時硬塞些銀錢,其餘她一概不取。
這些年,兄長班固的才華,伴隨着他編篡的《漢史》和《東觀漢記》,已經名貫漢帝國。他借鑑前漢時司馬相如技法,採用宏大華麗、豐辭縟藻的大賦,如《兩都賦》等,以良史爲底線,爲大漢譜寫頌歌。
漢明帝雖然賢明,但也聽讚歌。他對班固愈發信任,在《漢書》編纂之外,又令班固先後與前睢陽令陳宗、長陵令尹敏、司隸從事孟異以及杜撫、馬嚴、劉復、賈逵等一班大儒,開始共同編纂本朝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