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寶麟更關心他的士卒們是否負傷,可點驗一番,如此一番拚殺,漢使團僅有唐芷一人輕傷,他的左腿被受驚的犛牛犄角給擠着了,也就是輕微皮肉擦傷,嚴格地說根本就不叫傷。
沒等他發出一聲感嘆,忽見蘇陶耶瘋了一般撲了上來,抱着漢使團衆刑卒一一送上一個香甜的熱吻。她第一個逮住的是刑卒蕭亦,然後是於僮、董牧只至軍侯樑寶麟,刑卒們陶醉在她的熱情和她身上那醉人的香味中。
她的後面是十二名女卒,也都學着女王的樣兒,一一給士卒們獻上熱吻。
這些刑卒、女卒都不是省油的燈,衆目睽睽之下,火被惹起便悄然暗施小動作。淳于薊雖在觀察戰場,可眼角餘光分明瞄見,抱着屯長宋騫狂啃的一個女卒肯定與宋騫有故事,此時情難自抑,目光迷離,小臉緋紅。她左腿着地,右腿竟然圈到宋騫腰間。
現在可是光天化日,樑寶麟揮鞭擊散這對就差當衆宣淫的狗男女。
這慶祝勝利的方式雖然有些香豔,但這是集體項目,淳于薊心裡稍安。當蘇陶耶很有分寸地緊緊抱着他時,他公事公辦地應付了差事,蘇陶耶卻泣不成聲,“將軍……真天神也……蘇毗人翻身了……蘇毗女國新生了……”
說着,抱着他的腦袋,將其臉上、金盔上的血跡、肉泥細心地一點一點地舔盡。沒等淳于薊回味一下婦人丁香小舌上那醉人的幽香,小姑、寡婦衝過來將他撲倒在地,接着便與他打鬧在一起,纔算爲他解了圍。
“天,忘了大事——”樑寶麟忽然想起站在百鵠•通岡身邊的三個嬌小身影,便帶着謝檀、韓煢、馮蓁奔去檢查去了。
淳于薊推開二犬,起身叮囑蘇陶耶道,“仔細看管百鵠•通岡,不得虐待,吾要親審後將以其爲重禮,送羊同王扎普•倫咕一個大人情……”
言畢,帶着宋騫也走向百鵠•通岡的中軍安車。
現在,這如豪華王帳一般的大安車,已經成了蘇毗國女王蘇陶耶的座車。十六條肥壯的白色犛牛靜靜地站立着,牛角上披紅掛綵。樑寶麟將巨大的安車裡裡外外搜尋一遍,金碧輝煌的氈毯、坐案、獅虎兵符、香爐、酒器食具、臥榻甚至連恭桶都一應俱全,就是沒有女人的身影。
他走出車外,失望地向淳于薊搖了搖頭。
此時正晌午之前,日頭高懸,蒼天碧藍如洗,大團大團的白雲奔跑追逐着。藍天下的神泉河對岸,山巒間有一個通向山巔的澗谷,樑寶麟觀察一番,便帶着謝檀、韓煢、馮蓁向神泉河對岸光禿禿的山巒衝去。
到了山底,他們棄馬順山澗上山,可搜索了整個山巔、山澗,卻一無所獲。樑寶麟氣餒地返回山下,韓煢卻在山澗亂石之中找到一隻已經損壞的羊皮水囊。
樑寶麟頓足嘆息,懊喪不已,他帶着水囊返回戰場。
淳于薊接過精緻的水囊看了一眼,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是北匈奴死士們的裝備,且是身份尊貴的女人的用品。淳于薊瞬間便明白是誰了,怪不得百鵠•通岡要返回噶兒堡,原來百鵠•通岡這場大戰的進程,便是這個女人在全程控制着!
“吾明白寒菸爲何要召使團上山了——”樑寶麟恨恨地道,“只可惜漏網一條大魚,焉澠已經逃進蔥嶺。凌晨時吾已看出立於百鵠•通岡中軍輜車上象站着三個女人,可距離太遠,無法辯認……”
胡焰、權魚的情報果然準確,一切緣由已經不言自明。怪不得寒菸令蘇陶耶專門派出使臣召喚漢使團不惜一切地上崑崙山,原來這魔女發現呼衍曆尾隨着她,她便設計將其引開,在這過程中她又發現了比呼衍歷監視她更大的危險,那就是焉澠夫人率北匈奴使團上了崑崙山。
淳于薊原來對寒菸印象並不深,他只在伊吾廬城外的大營中見過寒菸一面。在白龍堆外的沙漠上,寒菸曾和北匈奴的巡哨小隊血戰過一場,當時給淳于薊的印象便是這個胡女身手不錯。現在他才明白,權魚這麼個大人物,爲何如此器重寒菸。
如果不是寒菸及時發現危險,等百鵠•通岡這個混世魔王滅了蘇毗女族,數萬大軍從崑崙山上呼嘯而下,于闐國將不得不陷入南北兩面作戰的窘境,西域也將出現第三個可怕的玩家,到那時局面將更加混亂且有利於呼衍獗,漢使團經略西域的前景也將變得更加黯淡!
怪不得班司馬堅持“疏勒國乃經營西域之基”,崑崙之行令淳于薊眼界更加開闊。崑崙以南,蔥嶺以西,已經崛起大秦、安息、貴霜(注:班超、淳于薊習慣稱其爲大月氏,有些史家認爲班超不知貴霜是謬誤)幾個大國、強國,哪一個發作起來都非同小可。
樑寶麟還在懊惱不已,“氣死吾了,陷陣之時吾給忘了這一茬……”
淳于薊不屑地道,“沙漠雌狼、高原雌獸,江湖號稱小紅狐,滑得很。也罷,女魔頭自有剋星,自有斷耳賊與老沙鼠對付她。時未到也,軍侯不必懊惱!”
此時的戰場上依然青煙繚繞,傷卒的慘嚎聲、哭泣聲遍地。到處都是屍首,失去主人的犛牛、戰馬四處亂竄,兵械、裝備和花花綠綠的旌旗散落一地。但打掃戰場的活,自然由蘇毗人來幹。蘇陶耶帶着女人們也開始收集傷員,餉午時分,蘇毗大軍追殺一陣後也一一唱着歌滿載而歸,開始打掃戰場。
戰利品堆積如山,僅繳獲的白、黑兩色犛牛就有兩千二百餘頭,蜀馬三千四百餘匹,犛牛皮甲服四千餘套,當做糧秣的牛羊有五萬多頭,奴隸三千一百多人,刀矛、兵械、氈帳數不勝數。蘇毗國發了大財,國兵打掃戰場用了整整兩天,又開始將戰利品一一運回神山以北的班公湖畔老營。
樑寶麟帶着後軍小隊,則在神泉河東岸、南山口峽谷出口處選址,指揮蘇毗國兵建築一座堅固要塞神山堡,作爲蘇毗女國扼守神山峽谷的據點!
蘇毗國是行國,沿神泉河兩岸從班公湖至南山口外都是優良的高山草場,只要南山部族扼守住了這座要塞,便能確保神山峽谷安危,蘇毗國便有足夠時間調兵增援!
大局既定,淳于薊開始審訓百鵠•通岡。胡焰和權魚兩個“專家”都不在,淳于薊只得赤膊上陣。他沒想到審訓異常順利,此時的百鵠•通岡早已經沒有執掌羊同大軍帥旗時那麼威風,這個高原武士見到大漢墨俠淳于薊竟然乞求寬恕,堂堂的國尉都還沒受刑,便竹筒倒豆子毫無保留地全部招供了。
這讓淳于薊感到很失落,墨俠追求以武濟天下,對手太弱也是一種恥辱!
身份高貴的百鵠•通岡這幾天受盡了蘇毗國兵折磨,此時他的精神幾近崩潰,最後竟然大哭道,“啓稟將軍,小人實爲國王蒙騙,才與蘇毗國開戰。千百年來,蘇毗女族素與中原交好,吾知漢使班將軍、副使淳于將軍厲害,哪敢胡思亂想啊……扎普•倫咕分明想借刀殺人,除去吾部族,信誓旦旦說漢使團正焦頭爛額,斷然不會顧及到崑崙山上,誰料漢使團它就在崑崙山上……”
蘇陶耶親自將百鵠•通岡的話一句句翻譯出來,淳于薊慢慢便聽出了味道,這個高原武士不是個善茬,他在裝瘋賣顛想矇混過頭。
淳于薊命人將百鵠•通岡帶到帳外鬆綁,並擲給他一柄劍。蘇陶耶見淳于薊下令爲這個魔頭鬆綁,臉都嚇白了。百鵠•通岡怔怔地看着他不明其意,淳于薊冷酷地道,“吾知汝不服,那好,吾給汝機會!”
百鵠•通岡持劍在手,面上露出猙獰之色,“淳于薊,吾確實不服。汝靠伏兵偷襲贏吾,算什麼好漢?!有能耐讓吾還噶兒堡,再領大軍與汝公平對決,汝敢乎!或你吾對決亦行,百合之內能鬥敗吾吾便歸降,汝敢邪?!”
淳于薊冷笑一聲,提崑崙劍在手,蘇陶耶一把抱住他想阻止。馮蓁、於僮等想應戰,也被樑寶麟擋住。樑寶麟清楚,現在在這個神山下的蘇毗國大營內,也只有淳于薊、蒙榆能鬥敗這個魔頭!
淳于薊拍拍蘇陶耶的背安慰一下,漢使團衆刑卒都緊張地左手捏着劍柄,隨時準備斬殺這個魔鬼。淳于薊便在自己中軍大帳前與百鵠•通岡交開了手,二人你來我往、刀光劍影,整整打了五十合不分勝敗,但也都領教了對方的厲害。
百鵠•通岡是背水一戰,自然頻頻使出古怪的殺招。這個高原武士果然名不虛傳,他一眼便已看出淳于薊手中崑崙劍的厲害,因而自己手中劍舞得如影隨形,輕便靈動,絕不與崑崙劍相交,一團劍花卻死死地罩着淳于薊上中下三路。
幸好淳于薊征戰蔥嶺商道時與高原強人多次交手,對他們強悍的打法並不陌生,因而翻越騰挪,驚險萬分地一一化解了百鵠•通岡的凌厲攻勢。蘇陶耶與十餘女卒都緊張得透不過氣來,她們如臨大敵,人人舉弩或張弓,只要形勢一對淳于薊不利,便迅速射殺百鵠•通岡。
打到八十合,淳于薊突然一招泰山壓頂,陽光下方頭的崑崙劍寒光閃閃,連續向百鵠•通岡上三路纏繞而去。百鵠•通岡到底厲害,右腿蹬地彈起,身體橫着如飛在半空一般,僅憑左手撐地便連續翻轉了幾圈,輕巧地躲過了淳于薊的強襲。而他右手中的寶劍則在令人眼花繚亂的翻騰中,毫無徵兆地驟然划向淳于薊腹部。
淳于薊未着甲服,右手崑崙劍回劍不及,眼看腹部已露出空檔。“不好!”蘇陶耶驚叫出聲,差一點便射出手中弩箭,幸好被樑寶麟快速擋下。誰料場上風雲驟變,她耳中只聽到“叮噹”一聲脆響,再看百鵠•通岡卻已癱倒於地,雙腿戰慄着再也起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