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沒有其他人,只有四位大人與班超。廷尉府只來了幾位掾吏、郎官,此刻便在營外候着。只要帳內四位大人定班超有罪,便可直接羈雒陽詔獄。如果真是那樣,班超便只有被處死一條道路!
朝中大臣紛紛上書,薛大人便受皇帝詔令,親自來查勘班超是否有輕敵、並導致枉斷士卒性命之罪。漢律嚴峻,失軍機是死罪。但這四位大人都親自查驗戰場,復原了當時的情景。經過激烈的爭論後,他們認爲班超的處置並無不妥之處。如果不將自己置於險境,以呼衍歷之能,又如何現身?
於是,他們經過認真磋商後,決心保班超一命。故而,薛大人此時說出這樣話兒來,其實是在給班超提供申辯的機會!
生死攸關的時刻,班超不敢隱瞞,他選擇實話實說,由四位大人來決定是否赦免他。“中丞大人,並諸位大人,永平五年,呼衍歷帶着手下死士在雒陽大開殺戒,一夜斬殺數十人。當時,吾曾與司隸校尉部郎官秋曹、河南尹麾下屠蘇將軍、雒陽劍俠淳于薊聯手,與呼衍歷在崤山之下大戰過一場。擊殺其手下死士和追隨者數十人,呼衍歷帶傷逃走。”
“呼氏非常人,已藏身在大漢腹地十數年,手下有死士百餘人,且在大漢境內來去自如。如大動干戈,彼未必會現身。此次爲誘殺呼氏,吾以自身爲餌,並以易攻擊之崖下爲營地。雖安排三層防範,由於輕敵在先,終致四卒被殺,權氏亦曾陷於死亡之地。此戰雖射殺、重傷呼氏各一人,然吾輕敵之罪不能恕,超認罪。現軍侯華塗正在追蹤,不日將歸!”
班超說完,薛大人與華鬆大人皺眉沉思,未再言語。班超是耿忠麾下,耿忠自然不便說話,於是楊仁大人便補充道,“各位大人,呼衍歷在漢境爲禍多年,且一直在朝廷監視之下。呼氏既爲秘物而來,或會再有其他使命,班超身爲漢軍假司馬,既知其來華陰,如無動於衷便是失職!當然,此爲機密,還請各位大人保密爲好!”
華鬆卻充滿憂慮地道,“呼氏來三輔,定然會與漢官員、世族勾連,司隸校尉部將嚴加監視。已過多日,軍侯華塗何時能歸?”
班超思忖着道,“按呼氏行事習慣,一戰不成,必隱身一段時間。因此,華塗不日當歸!”
只到十餘天后的一天後半夜,華塗一身獵裝,才突然出現在班超大帳。別部大營內警戒級別提高,夜已經很深了,班超大帳內,四位朝廷重臣還在帳議。這不同尋常的景象,讓華塗大感震驚。
原來,司隸別駕從事秋曹,派驛吏隱秘送來了重要情報。
幾日前,有三名神秘人物自太華山進入右扶風,在茂陵內的司馬氏莊園旁邊的浮屠內消失不見。秋曹憑敏銳的嗅覺判斷,這三人中,有一人正是當年在雒陽和崤山呂苑興風作浪的呼衍歷。但司馬浮屠信衆較多,隴右、漢中也有大量信衆來來往往,根本無法一一監視。秋曹請華鬆再派人手,以便查清三人去向!
四位大人正在連夜商議如何處置,華鬆因擔憂秋曹的安危,想加派人手秘入三輔。而楊仁卻反對興師動衆,他認爲呼衍歷倉皇逃出太華山,他是逃命,不可能有膽量在右扶風再興風作浪。二人正在爭執時,恰好華塗回來了。華鬆便直視着華塗問道,“逃走之人,共有幾人?”
華塗道,“稟報大人,北虜共有五人,登山攀巖上樓,如履平地,吾所率衆卒根本見不到其蹤影。寒菸公主鬥熊時,五人突然從草中現身,攻擊崖下班司馬。吾等便倉促弩射,擊殺一人,司馬從崖下射擊亦重傷一人。呼衍歷逃走前,還不忘一箭射殺大熊……”
班超急問,“彼現在何處?”
華塗回稟道,“這十數日,吾一直追蹤。彼在山洞內焚淨死亡與重傷二死士,剩餘三人驟然不見……太華山延綿不絕,吾逐澗探查,未見蹤影,便不敢耽擱,只好暫且返回稟報軍情……”說着,又痛心地道,“此次行動,別部受到重創,罪在塗一人。塗身負外圍保護之責,由於塗調度有誤,致亡四卒,罪不容赦,請各位大人治華塗之罪……”
四位大人沒有接華塗的話,華塗的話已經證實,呼衍歷殘忍地殺死重傷死士,現三人並未逃向河西,而分明是隱身進了司馬浮屠。
司馬浮屠爲司馬南兄長司馬瑞所建,司馬瑞曾專門至二千餘里外的楚國求經,受到楚王劉英洗禮併成爲佛陀信徒。回到三輔後,便以右扶風之名,募集民財,大興土木,前後歷經兩年,才建成了司馬浮屠。現在,司馬浮屠已經成爲三輔佛教聖地,信衆數萬人。
呼衍歷進入茂陵司馬浮屠,這消息讓四位大人隱隱有些興奮!
楊仁擺擺手,華塗便走出帳外。帳同只有四位大人與班超,楊仁才又對華鬆道,“華大人,太華山地域廣大,如彼藏匿山中,華塗未捉住呼氏情有可原。皇上早就懷疑呼氏與三輔官員有關連,然一直沒有證據。此次機不可失,別部已經無法再出手,請司隸校尉部緊密探查,或有大收穫!”
“楊大人放心,吾早有安排!”華鬆地位尊崇,聞楊仁言便傲然說道,“吾知楊大人定然也派有專員在三輔,大敵當前,老夫有一請,請侍中廬與司隸校尉部聯手辦案。此次如喪失戰機,皇上必不會饒恕吾等四人!”
二人當着御史中丞的面相爭,耿忠大感詫異,薛池卻閉目不言,似乎已經睏乏。楊仁卻當即做出決斷,“華大人言之有理!吾已派侍中廬郎官竇戈帶人進入三輔,將協助秋曹別駕力破此案。另外,司馬南道行深厚,呼衍歷梟勇無比,秋曹、竇戈未必是其對手,耿大人,吾意仲升當入三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