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打得不可開交時,中院的小廝、侍婢們都按照班超先前的安排,全部躲到屋內不得露頭。虞四月提着劍,帶着兩個小廝防守着後院正房的門。班超先跳上屋頂,確信後院沒有危險,這才跳進後院,又翻上中院屋頂觀戰。
這是一個沒有月光的夜晚,微弱的天光中,班秉和班騶被四人圍在覈心,已經落了下風。班超已分辨清楚,這四人是西南高原的羌人,手中所持的不是劍,而是月牙兒一般的彎刀。他們只有兩人在激戰,步伐靈活,出招兇猛,讓班秉、班騶二人不敢絲毫大意。
他們兩人一組,互相掩護,打得有章有法。兩人與班秉、班騶纏鬥時,總是有另兩人持彎刀在外圍警戒。
這是重金聘來的羌人殺手,身手非同尋常。班超又想起幾月前在雒陽雒水河畔,兩名羌人竟然追殺到皇城根下。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雍營這幫人下重金請來有如此手段的殺手,這是要滅班家門啊!
既報了仇,又嫁禍於化外羌人,盤算得不可謂不深!
一陣夜風吹過,院內外的榆樹、槐樹沙沙作響。班超確信除此四人外再無他人,便抽鐗在手,準備加入戰團。可沒等他跳下院子,一名羌人已經發現屋頂有人,竟然縱身而起,靈巧地翻上了屋頂,連腳下的筒瓦都發出絲毫聲響,瞬間一柄彎刀便殺到了班超身前。
班超揮鐗迎上,在重鐗的破空聲中,對方卻靈巧地抽刀躲過。
羌人體形高大,披着頭髮,卻身形靈活,刀法輕巧。連着過了三招,竟然打得不急不緩,在這個斜坡瓦頂上,他行走自如,如履平地。此時,另一人又躍上屋頂,右手持彎刀,左手持鏈,掄圓了夾攻班超。
此時,院內地上形勢已經發生微妙變化,班秉、班騶二人已經背靠背,互相掩護着纏鬥着兩名羌人,並不時傳來“啊”“啊”中刀時的輕叫聲。班超聽得明白,這聲音全部來自於班秉、班騶二人。
他心裡開始擔憂,怕打下去二人會出意外。於是,他振奮精神,用一片鐗花將屋頂二名羌人驅離自己。同時,左手陡然抽出短刀,居高臨下,“颼”地一聲擲向院中地上。
屋頂左面的羌人發出尖利的示警聲,但是晚了,院內羌人未防空中攻擊,“啊”地一聲,短刀直直插入一名羌人後心。中刀後的羌人,身體搖晃了一下,以彎刀柱地,硬撐着欲再戰。班秉抓住戰機,墨者古劍平削過去,羌人頭顱飛出進黑暗中,無頭屍首又搖晃了一下,才仆倒在地。
另一名羌人剛要去救,班騶抓住戰機,一劍刺入其左大腿。羌人“啊”地慘叫一聲,回手一刀,刀尖貼着班騶脖子前面皮膚掠過。班秉跟上一劍橫削過來,羌人頭顱又被切斷。
屋頂之上,班超冒險擲出短刀,爲班秉、班騶解圍,也讓他自己陷於險境。身後的羌人從坡下躍起,彎刀直刺班超左腿。班超來不及移動身體,在左手中短刀出手的同時,右手重鏡回身一鐗向後拍去!
只聽屋頂上先後傳來“啊”地一聲中刀時的慘叫,和一聲沉悶的“啪”地一聲。
班超腿上中刀,而偷襲的羌人,其腦袋已經被重鐗拍得粉碎,屍體骨碌碌地滾下屋面,落向院內。剩下最後一名羌人,卻未逃走。他見班超已經負傷,便欺身上前,一柄彎也翻騰着,想罩住班超。他打得極有技巧,絲毫沒有膽怯之態,彎刀絕不與重鐗相撞。
班超左腿受傷,行動稍受影響,在屋頂之上行動略微受限,便顯得被動。恰在此時,班秉、班騶已經躍上屋頂,羌人見狀欲逃,被班超抓住戰機,一鐗拍斷右臂,彎刀“哐當”一聲掉到瓦面上。班秉、班騶二人貼身跟上,一人一劍,羌人雙腿分別中了一劍,身體撲嗵撤到屋頂,翻滾着掉到院內。
屋頂瞬間安靜下來,又一陣風兒吹過,雖然是熱風,班超卻感到渾身寒冷。
“尕叔……不能倒下……”班騶驚叫一聲,與班秉二人挾着班超,從屋頂躍下。班秉將負傷的羌人捆起,班騶則將班超扶進室內,就在黑暗中躲於榻上。
班超有點眩暈,身體發涼。班騶點起燈一看,不禁淒厲驚叫到,“血……壓住……”
嘴裡叫喊着,早已經一把死死壓在傷口上,但是,班超的左大腿上血如噴泉一般,根本壓不住。班騶嚇哭了,嘴裡大叫,“大兄……快幫吾,尕叔要死了……”
班秉站進屋內,見狀也慌了,他也撲上來,與班騶一起想拚命壓住。但是,鮮血仍透過他們的手指間,汩汩地流出,二人亂成一團,嗚嗚地哭了起來……
就在此時,虞四月、阿母、師母三人帶着芙蓉、慕容越等侍婢、小廝都趕了過來,幾個女人一見都嚇得嗚嗚哭了起來,倒是虞四月顯得萬分地冷靜。他高叫道,“速點火把,把刀燒紅!”
小廝迅速點起松明火把,虞四月抽出班秉的短刀遞給小廝在火把上燒着。然後自己衝到班超身邊,抽出自己腰帶,將班超左腿上端緊緊扎住。同時命道,“速拿香爐!”
衆人已經從混亂中反應過來,慕容越從長條案上端過來香爐。刀燒紅了,虞四月命令道,“鬆開手!”等班秉、班騶手一鬆,阿母樊儇將一爐香灰倒在班超大腿上,血已經不再噴涌,虞四月將短刀對準仍往外涌血的傷口,將紅紅的短刀重重地烙了上去。
傷口並不大,位置在班超左腿膝蓋之上,大腿內側。羌人手法太專業了,且持的是月牙形彎刀,竟然能從側面準確地刺破血管,令人驚歎。如果不是班超反手一鐗拍碎羌人腦袋,後果不堪設想。
“滋滋”聲中, 刀上冒起一陣青煙,一股焦糊味兒混着血腥味瀰漫開來,令人慾嘔吐。等虞四月拿起刀時,傷處已經被烙焦,血止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