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被甘英、劉奕仁在蒲類海從邪惡女巫魔掌救出起,伊蘭便一直生活在霜刺、黑稗身邊。霜刺夫妻二人對這個鄯善國小公主喜愛備致,視同親女。金慄與伊蘭也如同產手足姊妹,極是投緣。伊蘭不想回鄯善國,霜刺與黑稗也希望甘英能帶閨女金慄同返中原,最近國王一家密謀的正是此事。班超隱約覺得,如果金慄果真同行,送伊蘭歸鄯善國或會少了無窮波折。
想到這裡,班超扭頭看了一眼正在大口啃着鹿肉的甘英,向裡屋呶呶嘴。甘英放下手中的肉,起身掀開厚簾子走進裡屋。蒲類國王宮內竟然也與伊吾廬城中一樣壘着大炕,這間下頭房是金慄、伊蘭二女的閨房,室內瀰漫着縷縷幽香,炕上的矮案上點着一支紅色大燭,金慄一個人正趴在攤開的錦被上抱着腦袋生悶氣呢。
甘英委瑣地抽抽鼻子,室內這香味兒與金慄身上散發的那極好聞的氣味一樣,令他着迷。他心裡嘣嘣跳將起來,輕輕地掩上房門,金慄扭頭看了他一眼,“你進來幹嗎?不準關門……”地面鋪着厚厚的羊毛地毯,但輕微的門響還是驚動了金慄,她叱了一句,臉上竟然泛起一層羞怯的紅暈,卻又扭頭蜷曲着身子趴着一動不動。
“是司馬令吾進來的,又不是吾想來……”甘英先撇清自己壯膽。他是第一次走進金慄的閨房,本來還戰戰兢兢的呢,現在金慄的驅趕卻令他很自然地坐到炕沿上。
室內很大,大炕佔去了一大半面積,炕下靠門邊地面上擺着四個矮案,後面是古色古香的書架,上面擺着很多簡冊。在朝北的正案上攤開一卷簡冊,案後襬着兩座樹枝形銅燈柱,此刻上面的十幾盞燈均未點燃。兩隻仕女舞蹈人形的龜茲薰香爐內,正透出縷縷香菸。牆的另一邊則立着兩個架子,上面掛着金慄與伊蘭的甲冑、兵器。
大炕上,靠牆疊放着十幾牀錦袍和幾個大錦匣,上面擺放着在牧民家中極少見的大銅鏡。炕上鋪着厚厚的氈毯,人坐着特別舒服。看着假小子布袍下曲線玎玲軀體,甘英的心裡顫悠了一下,他試探着伸出手,猶豫了一下縮了回來,終於又咬咬牙,猛然張開雙臂把她抄起摟進懷裡。
“啊……外面全是人……”金慄見他竟然坐到炕上,心裡便咚咚地跳開了,耳朵裡嗡嗡作響。她不知道接下來將要發生什麼,突然軀體懸空被人家抱起,她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掙扎了一下。可她似乎期待着這個舉動一般,掙扎、蹬踢只是象徵性的,或許是怕室外人聽見,幾下後便不敢亂動了。
在那雙強健的胳膊一陣緊似一陣的箍抱裡,她的驚恐慌亂迅即消散,坦然地把臉頰貼着男人胸脯上。甘英鬆開摟抱的雙手捧起她的臉頰,先閉眼長長地嗅一口她身上令他沉醉的香味,便吻上她的額頭。她雙眼緊閉,感覺到他溫熱的嘴脣貼上她的眼睛隨之吸吮起來,不由地一陣痙攣雙腿酥軟。
那溫熱的嘴脣貼着她的鼻側緩緩蠕動,她的心臟隨着也一陣緊似一陣地蹦蕩起來,血一陣陣往頭上涌,腦袋空白一片。十七年來,王妃象老鷹護稚鳥一樣護着她,這是她第一次與男人這樣接近。此時那個溫熱而奇異的嘴脣移動到她的嘴脣上便凝然不動,隨之就猛烈地吮吻起來,她的身體難以自控地顫慄不止。
可就在她陷入迷醉之時,室外突然傳出一陣鬨笑聲,王妃和伊蘭似乎正說着什麼可笑的事兒,這笑聲令她漸漸清醒過來,不禁大窘。
她畢竟是一個女孩兒,少女的矜持令她掙脫他的雙臂,卻從腰上摘下一塊雕花玉佩塞進他手心,小聲說道,“別想好事,外面有人呢……這個汝帶着,回中原後甭忘我。”說罷,心裡涌上一陣不捨,便再一次主動伸開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肩膀,把火燒火燙的臉頰和他的臉偎貼在一起。
甘英吻着她,手剛想滑下就被她伸手打開了。甘英不死心地道,“我嚐到了你的眼淚,是酸的。伊蘭是汝姊妹,汝犯酸個屁。到中原後再敢犯酸,便打屁股……”說着,果真真真假假地在她輕輕揍了兩巴掌。
金慄趕緊掙脫開,倉皇逃到案子另一側,攏一下被弄亂的秀髮,又羞澀地一笑,嘴裡喘息着叱道,“汝要死了,就知道欺負吾……哼,遇事先想着伊蘭,今後不準跟着吾腚後,想女人找伊蘭去!”嘴裡雖然罵着,氣卻早不翼而飛。
甘英看着她欲拒還羞的樣兒,不顧她的反對,伸出猿臂將她隔空拎過來再一次摟在懷中上上下下搓揉一頓。嘴裡道,“伊蘭又不是吾女人,吾有汝再不需別的女人……”這話金慄聽着受用,女人是水做的,掙脫不開,便乾脆環着他的脖頸香甜地吻上他的臉頰,軀體便象一攤水一樣,攤在他懷中任其所爲。
可當他揉摩完,又蠢蠢欲動之時,她迷亂中張開貝齒對着他的耳朵咬了一口。“啊!”甘英吃疼,一下子清醒過來。金慄看着甘英不解的目光堅定地道,“再敢使壞,手剁了!”
甘英也清醒過來,司馬就在外面,再給他個膽子,也不敢再深入了,只好怏怏不樂地就此罷休。二人不敢在裡屋呆時間太長,他們紅着臉兒努力調允着呼吸,一前一後裝着若無其事地溜出屋,坐到自己案後。衆人怕他倆難堪,便故意高聲說着話,似乎並未注意他們。
伊蘭對黑稗做了一個鬼臉,便貼過來對着金慄耳邊悄聲戲道,“小心眼,呆這麼長時間,一定沒幹好事!”
“誰小心眼了,吾不稀罕……”金慄羞澀地捶了伊蘭一拳,嘴裡用自豪的腔調硬道,“吾纔不象汝,沒這麼容易上手,他想得美……”嘴上發着狠,卻又巴巴地貼到甘英身邊,用小刀將鹿肉一片片削下,象一個小妻子一樣侍候甘英進食。
班超和黑稗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兩人對視一眼會心而笑。甘英低頭猛啃鹿肉,金慄明知司馬和阿母在笑什麼,卻故做不知。伊蘭與金慄鬥了一回嘴,見甘英與金慄恩恩愛愛、旁若無人的樣兒,心裡不禁變得默然起來,又接着剛纔的話頭道,“司馬……”她看着班超不解地道,“吾不過一弱女子,單于……何故不依不撓,就因吾不願嫁去漠北麼?”
班超手拿鹿腿,嘴裡咕嘰咕嘰地嚼着,不動聲色、故做輕鬆地道,“左賢王得不到汝或不會死心,單于卻未必會這般小家子氣。吾以爲,汝心向大漢,歸國後必促鄯善國離匈而附漢,故而單于爲阻擋汝歸國,纔派斥侯冒險來刺殺!”
伊蘭賭氣道,“既如此,吾便偏要歸國,助阿母逼父王附漢,看彼又能怎的……”說了一半便反應過來,嗔道,“司馬,伊蘭已爲別部人。如都尉、司馬需要吾歸國,下將令即可,吾不敢違令的啊,何必轉三繞四繞吾?”
黑稗憐愛地將伊蘭抱在懷,吻了一下她的秀髮,撫摩着她的臉龐道,“聽話,便回鄯善罷,助司馬趕走匈奴人。阿母捨不得汝走,會常到驩泥城去看汝和金慄……”金慄見狀也離開甘英身邊,倚偎在黑稗懷中撒嬌道,“吾不離開阿母,伊蘭,到時吾和阿母一起去看汝!”
夜食後返回別部營中,胡焰、蒙榆等中軍衆將已經歸來,衆人都圍着火盆一邊烤着火,一邊嚼着鹽烤野胡桃,議論紛紛,莫衷一是。過了一會兒,霜刺掀開厚簾子匆匆忙忙地衝進別部中軍大帳,帶進一陣冰冷的寒風。人還未站穩,便急促地道,“司馬,吾有要事稟報!”
這動靜讓衆將大驚,衆人打了一個寒顫後一齊扭頭看着他。幾天前三塘驛受到北匈奴三十餘人斥侯小隊夜襲,國兵傷亡四五人。今日伊蘭差點命喪尖山之下,移支國小部族整整數十口被焚殺身亡,數百頭牛羊被活活燒死。此時,衆人正倉皇着呢,難道又發生了什麼事?!
“國王請上坐!”班超請霜刺在火盆邊坐下,班秉、班騶在烤茶,胡焰便爲霜刺舀上茶。霜刺苦着臉,手中端着耳杯,卻目光呆滯,心事重重的樣兒,搖了搖頭,似乎想將惡夢搖掉一般,嘴裡嘆息一聲道,“今日傍晚,吾觀死者傷口,便嚇得不輕……司馬,此事說來話長……”
蒙榆甕聲甕氣地道,“國王勿急,可慢慢說。”霜刺言語結巴,神情緊張,前言不搭後語,聞蒙榆言膽子似乎大了一些。端起耳杯一飲而盡後,說起十餘年前的一段往事。
原來,大約十年之前,一名名貫匈奴帝國的高人曾帶約百二十騎,自漠北龍庭來白山,在白山練兵達半年之久。這百二十騎可不是普通人,他們目光威嚴,不苟言笑,馬鞍橋頂、彎刀或劍鞘上、帽冠上都飾有狼形金質飾物,金光閃閃。每人脖子上都戴有黃金項圈,腰帶上全都掛着純金做成的一匹小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