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賀心莞再次睜眼,卻發現自己躺在了柔軟的地毯上面。她下意識地檢查自己的肚子,心裡鬆了一口氣,還好龍胎沒事。
她緩緩站起身,生怕頂到自己的肚子。站穩之後她開始在寢殿裡走來走去,心裡暗罵慶妃將自己叫來卻不現身。可是下一瞬,她看到的景象卻讓她完全驚呆。
身穿淡紫裙裝的慶妃躺在血泊之中,雙目緊閉,嘴脣發白。在慶妃的不遠處,一個染血的小木盒被隨意丟在地上。而慶妃的腦後還在汩汩地往外冒血,看起來,像是那個小木盒的一角造成了她的傷勢。
賀心莞感覺到自己連腿都發軟了,只能藉着一旁的柱子勉強站立。她看到地上那樣大的一灘血,慶妃估計已經斷氣了!
她害怕極了,正想發出驚呼,但是剎那間的一個念頭卻讓她用手捂住自己已經發出聲音的嘴巴。
若是自己將人喊來,他們會不會覺得,是自己殺了慶妃?!
這個認知讓賀心莞處於極大的恐懼之中,她還要靠着孩子翻身,她不能夠牽扯到任何的事件中去的!怎麼辦?怎麼辦?!
對,首先要確定,慶妃是不是真的死了。若是慶妃還活着,她便可以證明自己不是襲擊她的人,雖然免不了被懷疑,但是起碼也是最好的方向了。
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着,努力拖動着自己的身體朝慶妃邁去。她顫抖着伸出手去探慶妃的鼻息,不一會兒,她猛地把手縮了回來。
她死了,慶妃真的死了!
無盡的恐懼包圍了賀心莞的全身。慶妃真的死了……兇手會是誰?!但是不論兇手是誰,自己與慶妃在一起,都肯定會被當做兇手的。就算她不是,現場只有她一個人,她是跳入黃河也洗不清。
怎麼辦?怎麼辦?逃跑吧!但是怎麼逃跑?所有人都知道她賀心莞今天單獨進來與慶妃見面,怎麼跑?
對了,她剛纔爲什麼躺在地上,好像是因爲什麼而昏倒了?那自己進來豈不是很久了嗎?可是現在不敢開門開窗,怎麼才能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呢?
賀心莞慌亂的眼睛到處地瞥,當她的視線落在茶壺上時,她突然有了自己的注意。
慶妃的侍女知道慶妃要與人見面,一定會備着熱的茶水,那摸摸看茶水的溫度,就可以大概知道,自己到底昏倒了多久了。
再者,人死了,體溫就會漸漸下降。死亡越久,溫度越低。若是能保持慶妃的體溫,那就可以讓慶妃“死得”越晚了。
對,就是這樣。縱然今日自己被慶妃找來,但是自己只要一口咬定,在自己離開時慶妃還活着,那無論怎樣自己也不會惹禍上身了!
賀心莞細想了一下,覺得如此行得通,便挽起袖子就開始擺弄一切。如此又費了一段時間,賀心莞再三確認慶妃的死亡與自己沒有關係後,這才深吸一口氣,準備離開。
她慢慢地走出寢殿,裙子裡的腿還是在不住地抖動着。她剛一出來,露水便向她跪安,並朝寢殿走了幾步。
賀心莞趕緊叫住她,不能讓她發現慶妃已死。“露水!”
露水有些疑惑地回頭,低頭道:“不知貴人有何吩咐?”
賀心莞感覺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只好強行忍着一切不自然的情緒,裝作尋常一樣對露水說道:“慶姐姐說了,她想自己在寢殿裡靜一下,讓你們晚膳時再喚她。”
露水微怔,才茫然地點點頭,“是,貴人。奴婢知道了。”
說完,露水便從寢殿折返,去到別的地方做事。賀心莞看到此景,心裡不禁鬆了口氣。她轉身快步走着,只想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當賀心莞再次來到祁曼苑時,已經是兩個時辰以後了。不過這一次並非慶妃的邀請,而是洛帝的傳召。
賀心莞面朝着佇立着的洛帝與沈君芙,一雙手在袖子下面攥得緊緊地。她維持着疑惑的樣子,對二人請安道:“嬪妾拜見陛下、皇后娘娘。”
洛帝擺了擺手,示意她起身。沒等她站穩,便對她問道:“賀貴人,今日,你曾來過祁曼苑,是嗎?”
賀心莞心裡“咯噔”一下,睫毛微微地顫動,“回陛下,嬪妾確實來過。不知陛下爲何讓嬪妾來此?”
“你可知道,慶妃爲何找你?”
賀心莞想了想,“嬪妾原是不知的,直到來見了慶姐姐,才知道。慶姐姐是想到嬪妾懷着龍嗣,想對嬪妾多說說初孕的注意地方。嬪妾還問了慶姐姐一些不懂的問題。”
洛帝狐疑地眯起眼睛盯着她,“就這樣?然後呢?”
“就是這樣的,與慶姐姐談了許久,慶姐姐說累了想休息,嬪妾便離開了。”
“你離開時,慶妃在做什麼?”
賀心莞側頭回想,不一會兒便道:“看慶姐姐的表情確實很累,嬪妾也沒有久留。之後慶姐姐便目送我離開了,後來慶姐姐做了什麼,嬪妾不清楚。”
她說
話時一直不敢擡頭,就是怕自己在洛帝和皇后面前露出破綻。尤其是那皇后,看起來總是笑裡藏刀的樣子,若是被她發覺自己有一星半點的不妥,她都不知該怎麼辦。
洛帝問完,與沈君芙互相對視了一眼。他們這兩個精明之人,一眼就看出了賀心莞有問題。但是據太醫的說法,慶妃應該是在賀心莞離開之後遭襲的。如此的話,賀心莞到底在隱瞞什麼?
“賀貴人,你可知朕爲何喚你來?”
賀心莞搖搖頭,“嬪妾不知。”
洛帝細細地望着她,緩緩地說道:“慶妃遭襲身亡了。”
“遭襲?!”賀心莞猛地擡頭,忍不住用雙手捂住胸口,一雙眼在驚愕之下睜得十分大,“怎麼會的呢?嬪妾離開時,慶姐姐還是安然無恙的啊……”
“就是因爲蹊蹺,朕才讓你過來問問。你離開之前,有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
賀心莞的身體忍不住地顫抖起來,手心不停地冒着細汗,一副害怕極了的神情。“嬪妾……嬪妾沒有發現什麼異樣……慶姐姐說累了……嬪妾也沒有多想……如果當時嬪妾再多留一陣……慶姐姐也許就不會……”
她說着說着,眼淚突然就出來了。無意中瞥向沈君芙,只見皇后的眸子深不見底,絲毫看不出對方的任何情緒。
洛帝還想詢問,卻被沈君芙先開口說道:“賀妹妹有孕在身,來回奔波已經操勞,加上聽到這樣的噩耗,妹妹心裡一定不好受。陛下,不如先讓妹妹休息一下吧。”
賀心莞有些疑惑於沈君芙的出言相助,不禁看了她一眼,對方卻對她回以一個善意的微笑。
洛帝看了看賀心莞,同意地點頭,“皇后說得有道理,賀貴人,你便去側殿休息吧。”
賀心莞曲了屈膝,擦去眼角那本不存在的眼淚,對着洛帝和沈君芙跪安後便離開了。
見賀心莞走後,洛帝看向沈君芙,“怎麼了?爲何不讓朕多問賀貴人幾句?”
沈君芙淡笑着道:“陛下稍安勿躁,臣妾只是想理清一些東西。慶妃被發現時,身體還溫熱,太醫也說了,慶妹妹大概就是這一個時辰之內遇襲的。但是這時,賀妹妹早就離開了。”
“但是方纔賀貴人的表現極不自然,許是知道些什麼。”
“正是因爲賀妹妹的表現不自然,臣妾才讓她先退下。”沈君芙神秘地微笑着,在洛帝和沈君芙兩個精明世故的人面前,賀心莞的僞裝簡直就是可笑至極。賀心莞的愚蠢程度,還真是沈君芙都料想不到的。聽她說完,洛帝不禁疑惑地看着她。
沈君芙拉着洛帝朝慶妃所在的地方走去,指了指地上的木盒,“陛下你看,慶妹妹的致命傷在腦後,而這個木盒想必就是兇器,估計是慶妹妹的首飾盒。若是有預謀的殺人,不會隨意地用一個首飾盒去襲擊,也許是出於一些突**況。”
見洛帝定定地看着自己,沈君芙繼續道:“而且慶妹妹是腦後受傷,一般面對陌生的人一定不會輕易露出後腦,所以襲擊者很可能是慶妹妹認識的人。且附近毫無凌亂的痕跡,兇手與慶妹妹想必是有一定交情的。”
沈君芙說完,輕輕擡頭看向洛帝,卻見洛帝含笑看着自己,不由得問道:“陛下爲何一直看着臣妾?”
洛帝一雙眼含情脈脈,“朕在想,朕的皇后如此聰明,看來朕的眼光真是不錯。”
沈君芙聽後微怔,頓時露出懊惱且窘迫的神情。“陛下,慶妹妹在臣妾管理的後宮之中死於非命,自知難辭其咎,請陛下責罰。”
洛帝皺起了眉,抓過她的手道:“君芙,你不必懊惱。這不關你的事,後宮如此之大,你一個小小女子哪裡有能力杜絕一切罪惡呢?”
“謝陛下體諒。”沈君芙低着頭,眉眼間恰到好處的委屈令洛帝更加心疼。
“好了,君芙,別再自責了,繼續說說你的想法吧。”
沈君芙這才點頭,看向慶妃的屍體道:“臣妾覺得,若是在祁曼苑找一找,或許能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畢竟兇徒殺了人逃走,不可能不留下一點血跡的。從發現血跡的地方,也許就能知道兇手逃往了何處。”
“那賀貴人那邊如何?”
“賀妹妹肯定在隱瞞一些東西,趁着賀妹妹人在側殿,陛下可以派人去春羽殿仔細找找,或許能發現什麼有關聯的物件。”
洛帝沒有多想,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說道:“就按照你說得去辦。慶妃在自己的宮殿中慘死,後宮之中有如此心狠手辣的兇徒,朕絕對不能放過!”
等賀心莞再次被帶到洛帝面前,現場的氣氛已經完全不一樣。
屋內除了洛帝、沈君芙看不出什麼神情外,幾個慶妃的婢女都對賀心莞露出憤恨的神色,看得賀心莞心裡有些發慌,心想,莫不是陛下他們知道什麼了?
她極度不安地上前再次跪下請安,然而這一次,洛帝卻並沒有免她的禮。
“賀貴人,方纔你說,在你離開之時,慶妃還是安然無恙的,是嗎?”洛帝威嚴地俯視着賀心莞,用着君王特有的氣勢看着賀心莞。
賀心莞感受到周圍的異常氣氛,下意識地嚥了嚥唾沫,道:“是……陛下……”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洛帝細細看了她好久,這才轉過身去拿一條看似潔白的手帕,在賀心莞面前展示着,“這枚手帕,可是屬於你的?”
賀心莞怯怯地擡起頭,看到手帕時頓時震驚,那不是自己的手帕嗎,上面還繡着自己的乳名,怎麼會在陛下手裡呢?
“回陛下……正是嬪妾的手帕……”
“哼,”洛帝突然冷笑,將手帕丟在賀心莞的面前,“那你可否解釋解釋,爲何你的手帕之上會有血跡?而且門上那半個血手印截斷的地方,也正和你手帕上的痕跡所契合。”
一直安安靜靜在旁邊看着的沈君芙忍不住回過眼,只見賀心莞渾身顫抖地厲害,兩隻手不停地攪來攪去,還死死咬住下脣。她不禁有些厭惡賀心莞的模樣,才這麼一點證據,就能將賀心莞嚇成這樣,真是無趣。要對付賀心莞,就不該用這樣複雜的手段。
賀心莞嚇得嘴脣發白,只得哽咽着,斷斷續續地道:“陛……陛下……嬪妾也不知道啊……”
她根本就沒有碰過慶妃,怎麼會有血跡呢?更何況她在推門離開時,整個人慌得根本不敢用手去碰門,又何來的血手印?
“陛下……”賀心莞又說道,“這樣的手帕在宮中,幾乎所有女子都會繡的,也許只是巧合罷了。”
賀心莞懇切地望着洛帝,希望他相信自己無辜,可是洛帝冷峻的臉上沒有半點憐憫。他冷冰冰地開口,“你今日是唯一的來訪者,在祁曼苑找到的帶血的手帕又是屬於你的,讓朕如何不懷疑你?”
就在這時,東海快步走進寢殿,等洛帝叫他平身之後,很快讓人將一件件可疑之物呈上。
賀心莞看了一眼,無比驚訝,那些不都是自己宮裡的東西嗎?
洛帝看了看賀心莞的表情,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站起身來拉過沈君芙一同走至東海呈上的物件前。
東海帶過來的東西應有盡有,首飾、衣裳什麼都有。洛帝粗略地看了之後,並無什麼頭緒,倒是沈君芙微微蹙眉,拿起了一本札記模樣的物件。
“這不是內務府記錄各宮日常的札記嗎,本宮記得將它交給了慶妃的,怎麼會在賀妹妹宮裡?”
沈君芙疑惑地與洛帝交換一個眼神,便聽東海說道:“回皇后娘娘,此物是在寢殿的牀底下找到的。奴才覺得它被隨意丟棄在牀底下可疑,便帶了過來。”
洛帝聽了也覺得可疑,回頭一看,沈君芙已經將札記翻開細看。
“這是春羽殿,就是賀妹妹宮裡的札記啊。”沈君芙一邊翻,語氣中流露出的疑惑更甚了。
就在洛帝等她繼續說下去時,沈君芙的動作忽而定住。只聽沈君芙道:“這本札記裡面,被人撕走了一頁……”
她說完便將札記遞給了洛帝,洛帝接過一看,眉間的結更加深了。內務府的札記記錄了各宮日常,以便日後翻查所用,故是不能隨意增減的。如今缺少一頁,其中必定是內有乾坤。
賀心莞看到札記時已是十分震驚,她從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怎麼會出現在她的牀底下呢?!在聽到皇后的話之後,她的心更是幾乎是要從喉嚨中跳出來一般,好不容易纔緩過來道:“陛下……嬪妾從未見過所謂的札記啊……”
洛帝瞥了她一眼,賀心莞分明從他的眼神之中看到的鄙夷。洛帝對沈君芙說道:“皇后,這札記本應在內務府中保存,爲何你會說交給了慶妃?”
沈君芙回答道:“臣妾想着,慶妃位列四妃之一,總要有些權力在手才行。於是臣妾便將一些後宮的事務交給慶妹妹,讓她先行了解熟悉,這札記便是這樣交到慶妹妹手裡的。不僅僅是春羽殿的,所有嬪妃的寢宮札記我都交給慶妹妹了。”
慶妃的侍女露水上前行了個大禮,尊敬地對洛帝說道:“陛下,皇后娘娘交給慶妃娘娘的札記,都按照娘娘的吩咐放在她的牀邊呢。娘娘每天都會認真仔細地閱讀幾個時辰的。”
洛帝聞言,走到慶妃的牀邊,發現她的牀頭真的有厚厚的一沓札記。他伸手翻了翻,瑨華宮、沐風閣、穗禾齋、祥雲宮、祁曼苑、蘭芷殿,甚至繡實宮的都在,唯獨沒有賀心莞居住的春羽殿。
他轉過身,沉着臉走回到賀心莞面前,“賀貴人,你說你沒見過札記,那你對朕解釋解釋,原本在慶妃宮中的札記爲何會到了你的春羽殿中,還被藏在牀底下,少了一頁的內容?!”
賀心莞極爲恐懼,立刻五體投地地跪求洛帝道:“陛下!陛下……嬪妾真的不知道啊……一定有人栽贓嫁禍的……一定是的……那人見嬪妾懷着龍嗣……於是心生嫉恨……一定是這樣啊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