瑋貴妃仍沒有從驚愕中回過神來,她怎麼會知道的?
沈君芙向前走了兩步,直直逼視着瑋貴妃的雙眼,“沈氏的傳家玉佩,玲瓏剔透,天下無雙。玉佩之中本來空無一物,是誰偷龍轉鳳,用如此大的手筆製作了一塊一模一樣的玉佩,在其中嵌上軍中密函,誣陷沈家人謀反。瑋妹妹,你不要告訴我,你毫不知情。”
瑋貴妃被她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下意識地低下頭避開她的目光,腦海中卻回想起八年前的事情。
那一年她才十七歲,與愛郎交往被孟斌發現了。孟斌十分反對二人來往,最後定下條件,若是她替他將沈氏家主的傳家玉佩掉包,便同意二人的婚事。瑋貴妃最終答應了,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正是那一枚玉佩成爲了沈氏謀逆的鐵證!她才十七歲,就害死了沈氏上下幾十口人。而且之後,愛郎也因爲得知此事,責怪她狠毒,與她徹底斷絕了聯繫。
她雖然自小與府中姨娘智鬥,但是身上揹負這麼多的人命,她還是第一次啊!
“我也是被人設計的……那不是我的本意……”那件事之後她曾後悔了許久,殺一兩個人她可以不在意,可是沈氏一脈上下,足足一百五十四口人啊!
tt kan c o 沈君芙半眯着眼睛,眼底殺意盡顯。“不是你本意?你以爲一句不是你本意就可以撇清了嗎?孟英惠,我們的日子還長着,就慢慢還給我吧。”
不等瑋貴妃再次說話,沈君芙已經朝門外走去。走至門邊,她轉過身,將名冊交到門外看守的衛桐手上,望着瑋貴妃的臉淡漠地說道:“看着她將這兩本冊子吃下,然後送瑋貴妃一碗啞藥,免得我們的貴妃娘娘噎着了。”
瑋貴妃一聽,連瞳孔都瞬間放大。她看着沈君芙離去的背影,用盡全力地大喊:“沈君芙!沈君芙……別走……唔……”
衛桐接過沈君芙的指令之後很快走至瑋貴妃的面前,眼中的冰冷就像是她根本不是人類。她依照沈君芙的吩咐去做,一時間,囚室中沒有了充滿傲氣的叫喊,只有驚恐不已的呼救。
三月十六日,溫碩郡主大婚。
延福宮一改往日的雍容,變得喜氣洋洋。由於謝雪臣是靖安太后最心疼的郡主,靖安太后特意讓謝雪臣從皇宮出嫁,一切事宜都按照了公主出嫁的準則來辦,可見太后對謝雪臣的寵愛有多深了。
沈君芙身爲皇后,自然是早早就來到了延福宮。場上還有幾位謝雪臣的孃家人。謝雪臣的兩位哥哥都還沒有婚娶,因此謝薇作爲謝雪臣的姑姑,才得以進宮陪伴這位新嫁娘。另外,此前應國非已與飛盈成婚,因此飛盈作爲謝雪臣的表嫂,也來到了宮中幫忙。除了這二人,來的還有雪臣的母親,還有雪臣的兩位二嬸。
“雪臣天生麗質,真是姑姑見過的最美麗的新娘了!”謝薇看着謝雪臣美麗的面龐,笑呵呵地讚歎道。但是讚歎之後,心中不免有些哀傷,她唯一的女兒竟然已經不在人世了。
謝雪臣也許是察覺到什麼,她微紅的臉蛋上,眼光閃爍着。她看了看飛盈,又拉着自己姑姑謝薇的手道:“姑姑,雪臣一直將姑姑當做除孃親以外最敬愛的人了。今日雪臣要嫁人,姑姑一定替雪臣高興的是不是?”
謝薇含淚點頭。她明白謝雪臣是在安慰自己,雖然珙兒不在了,但是自己這個侄女也是可以依靠的。想了想,她拋開了悲傷,以笑容來迎接接下來的忙碌。
“難道雪臣不敬愛哀家嗎?”一抹溫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衆人回頭,立刻行禮請安。
靖安太后見到這陣仗,不由得趕緊免禮。眼光一瞥,正好看到一側立着的沈君芙,眸子中突然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她滿臉慈愛地笑着,走至謝雪臣的面前端詳着她傾國傾城的姿容,卻被謝雪臣搶先開口:“太后在雪臣心中的地位,比雪臣的孃親還要高呢,太后您說雪臣敬愛不敬愛太后呢?”
“你這丫頭,嘴就是甜……”靖安太后笑得十分愉悅,看了看身後自己的表妹,雪臣的母親一眼。她回眸看着面前的謝雪臣,就不自覺地想起當日自己的女兒出嫁時的情景,雖然同思公主遠嫁高羅,但是她畢竟嫁給了一個鐘愛自己的人,肯定會幸福的。
貴婦打扮的飛盈見到此情此景,也不禁會心一笑。她想起了謝家專程給謝雪臣打造的金飾,便拿起托盤舉至靖安太后與謝雪臣的面前,笑道:“太后與郡主感情深厚,還請太后與皇后、大夫人爲郡主戴上金飾吧。”
靖安太后與謝大夫人對視一眼,又用眼角餘光看了看沈君芙,便上前與謝大夫人雙雙拿起托盤上的金器,仔細地給謝雪臣佩戴上,也是表達了她們二人對雪臣的祝願了。
整個過程,靖安太后都沒有再看沈君芙一眼。沈君芙看在眼裡,心裡也是有些惱怒,
但是經歷過八年曲折的她又怎會輕易表現出自己的真實情緒。
佩戴好金飾後,謝大夫人轉身朝靖安太后福了福身,“這些年若非太后的關照,雪臣也不能如此一帆風順,如今更是嫁得良人,生活美滿。民婦代表謝家上下,感激太后娘娘了。”
靖安太后托起謝大夫人,“表妹何須言謝。要數功勞,不還是因爲表妹將雪臣教養得伶俐嗎。哀家也是感激表妹,願意將這麼優秀的女兒給哀家作義女。”
謝大夫人眼中凝淚,感激地看着靖安太后。自己這位表姐,對自己一家不可謂不照拂。如今雪臣能夠得到太后的恩寵,風風光光地嫁到夫家去,靖安太后實在是功不可沒。
飛盈看着這溫馨的一幕,臉上一直掛着笑容。她轉過身正想拿起一樣東西,卻發現桌面上都沒有她想拿的物件。
“咦?”
飛盈疑惑地出聲,引來了謝雪臣兩位嬸嬸的詢問,“應夫人,怎麼了?”
飛盈看了看二人,又看到衆人的目光瞬間聚集到自己的身上,不由得說道:“有一條金緞帶找不到了……”
“是東西太多,看不過來了吧?怎麼會找不到呢?”說話的人是謝大夫人,說完後她也上前幫着一同尋找那緞帶,可是仍然沒有找見。
沈君芙上前一步,“許是落在木箱裡面了吧。要準備的嫁娶東西太多,遺漏了也說不定。”
衆人聽後,大多都露出贊同的表情,唯獨靖安太后斜斜睨了沈君芙一眼,面無表情,沒有說話。
飛盈瞧了瞧衆人的神情,想必都想留在這裡多陪陪郡主的,於是便自告奮勇道:“那緞帶畢竟是重要的物件,不能馬虎,就讓我去找找看吧,也免得讓奴婢們去了。”
衆人正想點頭,卻聽沈君芙輕聲道:“不如就讓兩位應夫人去偏廳找找吧。木箱衆多,光是一個人可能忙活不過來呢。”
其餘的人望向沈君芙,只見她面帶微笑,溫婉賢淑,也不由得贊成了。
謝薇與飛盈朝靖安太后的方向微微福身,便轉身退下了。二人由皇后的婢女一路引路,來到延福宮中存放木箱的偏廳之中,挽起衣袖便開始仔細找看着。
二人正認真地找着,忽然門一開,一個高挑身影走了進來,卻是讓謝薇與飛盈面色大變。
“姨娘,大嫂。”阮祺萱輕輕地叫喚着二人,眼中還是有明顯的緊張。將要一年了,一年沒有見過這些親人,還要向她們洗脫自己的污名,還是不能做到完全冷靜。
謝薇的目光迅速冷凝了下來,“榮妃娘娘言重了,民婦哪有這個福氣與娘娘攀上親戚。”
飛盈也停下了動作,走到謝薇身後,臉上寫着大大的難堪,眼底還似乎劃過一絲驚恐,似乎在害怕阮祺萱會對她們二人做些什麼。
阮祺萱面容平靜下來,一邊拿出袖子之中,瑋貴妃授意承恩侯污衊自己的證據,一邊說道:“我知道你們早已認定我是害死珙兒之人,但是我今日之所以站在你們面前,就是想要將這份證據交給你們。你們看了以後,便會知道,到底是誰害了珙兒,而我又是被蒙上了多大的冤屈!”
阮祺萱伸出手,將信函遞到謝薇面前。謝薇一直恨恨地盯着她,將信將疑地接過信函。但是不過是看了一眼,謝薇突然發狂一般將信函撕碎。
“你……”阮祺萱被她的動作驚到了。應珙是她的親生女兒,難道她不想知道到底是誰謀害了應珙嗎?
“你所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相信!你之所以費盡心思僞造這封信函,不過是想誤導我們全家罷了!”
“你看都不看,就那麼肯定信中的不是真的嗎?!”阮祺萱急道。她想過謝薇不願意聽自己解釋,但是沒有想過,她竟然直接將那證據撕碎!
謝薇冷笑一聲,看向阮祺萱的眼神中充滿不屑,“真的假的,不都是由你決定嗎,榮妃娘娘?你真的認爲我們應家和謝家都是瞎子,都是蠢材嗎?!你不過是阮湘悠與別人所生的孽種罷了!你本來就不該得到應家祖宗的肯定!但是你卻看上了珙兒即將要入宮,爲了榮華富貴不惜冒認是老爺的女兒。是你利用了珙兒!就是你害死她的!”
她越說越激動,手指幾乎戳到了阮祺萱的臉上。
“珙兒死後,我沒有一天睡得安穩過……我每天晚上都會夢見珙兒報夢……她對我說你的心腸有多狠毒啊!阮祺萱!當初你就該跟你娘一起燒死在那木屋裡頭!”謝薇面目扭曲,老淚縱橫,可是眼中的怨毒還是讓人望而生畏。
身後的飛盈見謝薇異常激動,不禁上前扶住謝薇的手臂,“婆婆,你小心身體啊……”
阮祺萱眉頭一皺,目光堅定地道:“我從沒有利用過珙兒半分!迴應府是因爲我想看到應齊向我娘
賠罪!再說了,我隨珙兒進宮不都是你的意思嗎?到頭來你卻怪我,說我是害死珙兒的罪魁禍首?!”
謝薇臉上的冷意更濃,似乎在蔑視她,又像是自嘲,“這便是你的高明之處啊!看似隨波逐流,實則早已規劃好一切!枉我和老爺都曾真心將你當做血脈,你卻蛇蠍心腸,心懷不軌,早就想要借珙兒完成你飛黃騰達的目的!”
“我心懷不軌?”阮祺萱怒道,“你們寧願相信承恩侯的片面之詞,也不願相信你撕碎的這份證據?!實情是瑋貴妃有意離間我與應家的關係,便利誘承恩侯,謊稱我並非應齊之女!承恩侯所說的你們就沒有查證過嗎?憑什麼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老爺早就查證過了,那些年阮湘悠幾乎在夏丹國銷聲匿跡,絲毫蹤跡都沒有留下。若非承恩侯與夏丹皇室有交情,只怕也查不出你根本不是老爺的女兒!你若是心裡沒鬼,又怎麼會抹去自己的一切痕跡?”
阮祺萱聽後微怔。自己在得知娘並非自然死亡後,擔心進宮的動機暴露,便讓敷宗槿抹去痕跡。可是誰料到,最終這會成爲應家人認定自己是奸人的關鍵?!
“怎麼樣?你說不出話來了嗎?還是心裡面已經動了殺機,想要像殺死珙兒一樣殺死我們?!”謝薇說得青筋暴露,她最難以釋懷的就是應珙的死,而且據她所知,珙兒還是阮祺萱害死的。
“我殺死珙兒?”阮祺萱又是疑惑又是憤怒,“我怎麼可能殺死珙兒……”
沒等她說完,謝薇已經忍不住要揭穿她的真面目,“珙兒明明生下了皇子,爲何會無緣無故地血崩?!當時可是隻有你在場啊!爲了掩飾自己的惡行,你居然還誣陷了丹嬪娘娘……你這個女人……心腸真的是太過歹毒了……”
謝薇太過激動,說完這句話,幾乎眼前一黑要暈過去,所幸飛盈一直攙扶着纔不至於倒地。
阮祺萱眼泛淚光,既冤枉又無辜。是她害死了珙兒嗎?不,明明是瑋貴妃的設計啊!珙兒生產時,是因爲後悔自己曾經的舉動纔想阮祺萱留在身邊陪護,她又怎麼會趁機害死珙兒?可笑!
“你就應該千刀萬剮……應該像你娘一樣……死無全屍……”
謝薇惡毒的詛咒完整地傳入阮祺萱耳中,讓阮祺萱不由自主地攥緊了拳頭。她眼中的心酸漸漸消失,逐漸被恨意與戾氣所取代。爲什麼她們不願意聽真相,偏偏要用這樣惡毒的心思來想自己?
孃的一生本就坎坷,爲何謝薇還要用這樣的語氣,來挖苦娘?死無全屍……阮湘悠是死無全屍,但是這在謝薇眼中,就是活該的嗎?!
阮祺萱猛地擡眸,看向飛盈。可是飛盈看到她的眼神之後,身體明顯瑟縮了一下,眼神還驚恐不安,就好像阮祺萱會在這狹小的廳子裡對她們婆媳做些可怕的事情一樣。
阮祺萱看到飛盈所流露出的恐懼,心裡像是被揪痛一般。她也是認爲自己是那種人嗎?
這是最後的一次了,最後再問一次,“飛盈,你和哥哥也是這樣想我的嗎……”
飛盈仍是身體微抖,連與阮祺萱對視都不敢。她這樣的表現,已經對阮祺萱說明了一切。
“我可是阮湘悠的女兒,應國非的親妹妹啊!就連他也不相信我?!”阮祺萱撕心裂肺地質問着飛盈,奈何飛盈仍然低頭避開她的目光。
“哼……榮妃娘娘……你這是起了殺心了麼……你可別忘了……我們是太后請來的賓客……若是我們少一根頭髮……應家與謝家都不會放過你的!”謝薇挑釁地望向阮祺萱,她倒是不怕阮祺萱會對她們做什麼,應珙死了,她早已無牽無掛。若是阮祺萱敢對她們動手,她謝薇做鬼也要化成厲鬼纏着阮祺萱不放!
阮祺萱重重地合上眼皮,深深呼吸了一口。他們竟然寧可死都不願相信自己的清白,爲此還如此大言不慚地侮辱阮湘悠。這曾經自己依附過的親人,如今卻一個個變了嘴臉。難不成她阮祺萱真的就這麼容易欺負的嗎?是誰允許他們這般羞辱她的孃親?!
應家,是你們不仁在先的!是你們狠毒在先的!
再次睜開眼,阮祺萱眼中氤氳的水汽已經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冰冷。她淡淡掃了謝薇與飛盈一眼,眼中沒有一絲的溫度,隨後輕輕轉身,走出了偏廳,面容平淡得就像方纔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一般。
見阮祺萱離開,飛盈像是活過來了一般,扶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她是真的擔心阮祺萱會在這裡殺掉她們,以前她確實喜歡這位大小姐,但是這麼多的事情都與阮祺萱有關,她真的不敢相信阮祺萱了。
儘管阮祺萱已經離開,但是謝薇的眼神依然沒有挪開。她的眼中還有深深的憤然,心裡暗自起誓:必定要親手毀掉阮祺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