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如此,但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眼下最重要的,是鳳無缺。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鳳無缺的身上,不過雪兒倒是一直盯着任嫺歌。
她目光犀利,任嫺歌自然是感覺到了,不禁擡頭也向她看了過來,雪兒偏在這時候移開了目光。
鳳無缺站在衆人中間,淡淡道:“我查訪數日,已經大體查到了結果。鳳家……確實存在草菅人命的事,但此事與鳳老將軍和靜妃娘娘都沒有關係,是鳳家旁支所爲。那塊地,也是旁人藉着鳳家的名義買的,並非鳳老將軍親爲。一應證據我都已經整理好了,還請皇上過目。”
他說着,從懷裡掏出一沓寫滿了小字的紙,遞給了許盎城。
許盎城接過,任嫺歌本就坐的最近,也就偏頭看了兩眼,不說別的,光是開頭,條理清楚事實明白,清清楚楚寫上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同時又把相關的證據全都附在後面了。
許盎城靜靜的看着,任嫺歌沒有太多的耐心,只是又將目光投向了鳳無缺。
明明是和鳳家有關的事情,甚至可以說是鳳家的醜聞,可他不避諱也不逢迎,反而一切處理的清清楚楚,實在是讓人不得不佩服,比起鳳無雙,簡直高了不知道多少。
草菅人命這種事,無論哪個皇帝,但凡心中還有一點良知,也不會輕易放過。越是隱瞞模糊,越容易讓人懷疑。鳳無缺這樣的磊落,反而讓人下意識的就願意去相信。這樣的人,實在難得。
也不知爲何,明明是鳳家的人,有能力也有資格,卻沒有入朝爲官。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鳳無缺也擡起頭,眼神在她身上掃過,卻帶着些許的憤恨。
任嫺歌當然明白,這人既然能提起,自然也是懷疑鳳老將軍的死,和她有關了。不過,這麼剔透的一個人,明明對此事一無所知,卻對她很有敵意,任嫺歌不禁懷疑,是不是有人在他面前說過什麼了。
話說回來,她這次出宮當然是一時興起,沒什麼預兆。可雪兒爲什麼會推薦鳳無缺來查鳳家的案子,很值得推敲。
正想着,許盎城已經看完了手上的東西,隨手就遞給了任嫺歌,“嫺貴妃也看看吧。”
任嫺歌沒有接,“不必了,鳳家的事,和我沒什麼關係,等皇上處理完了,我只管負責把後宮的事處理乾淨也就是了。”
許盎城沒想到她會這麼說,有些詫異,但也沒有多說,直接轉向鳳無缺,“事情很清楚,既然這樣,那就把這個遞交給刑部,由刑部複查吧。”
“是。”鳳無缺應了一聲。
他正想繼續,鳳無雙卻是起身走到旁邊跪了下來,“皇上,我們鳳家一門忠烈,南征北戰保護江山,今日家族裡出了這樣的敗類,敗壞我們的名聲,臣妾不敢求情,只希望皇上,不要因爲此事而對鳳家有任何不滿。若是皇上能將此事交給臣妾,臣妾也必定會秉公辦理。到底是鳳家內部的事,父親不在了,我便是鳳家的家主,還請皇上,讓臣妾來處理吧。”
此言一出,不但許盎城,就連太后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很是不滿。
許盎城冷冷道:“朕知道你們一門忠烈,但草菅人命,民怨四起,靜妃,這可不是一句不關你們的事就能解決的。不如你也看看鳳無缺交上來的文書,看看百姓現在是如何看待你,看待你們鳳家的?”
鳳無雙知道鳳無缺身爲鳳家人,肯定不會隨便搬弄是非。不過還是對他實話實說的秉性感到不滿。
當初與他說了那麼多,就是希望他能在關鍵時候幫忙維護鳳家,可現在……
如此交代實情,豈不是讓他們在皇上太后還有其他妃嬪面前自打臉嗎?
“皇上,臣妾只是想爲皇上分憂,並沒有其他的意思。百姓不清楚事實真相,難免對鳳家有所怨言,臣妾相信,只要公開真相,再親自將族中敗類找出來,一定可以消除民怨。”
許盎城臉色更黑了,“靜妃,你是把國家大事當兒戲嗎?!”
“臣妾不敢。”
“不敢?朕說了半天,你是全都沒當回事!民怨四起,百姓對你們鳳家失望透頂,如今你還要捲進去?鳳無雙,你也知道你是鳳家的家主,那麼百姓對鳳家的仇恨,便是對你的仇恨,你都已經摘不乾淨了,現在還貼上去,是想被人罵,還是想讓朕用連坐處理了你?”
鳳無雙連忙道:“臣妾不敢……”
許盎城沒什麼好臉色,“我看你很敢!國家大事,向來都是前朝的事,什麼時候輪到後宮的人說了算了?要複查鳳家,自然應該刑部複查,你不過一個妃嬪,有什麼資格查案?”
鳳無雙咬了咬脣,趕忙道:“回皇上,臣妾……鳳家的事,堂兄查案,本也是容妃提出的。既然如此,那臣妾請命複查,也是情理之中的……”
沒等她說完,許盎城還沒開口,太后便冷冷道:“靜妃,哀家還在這裡,嫺貴妃也還在。我們都沒有說什麼,怎麼就輪到你了?”
“臣妾……”
“嫺貴妃一個事外之人,都知道推脫避嫌,不牽扯國家大事,你一個已經被牽扯其中的,卻要問案,你讓旁人怎麼想?是說皇上偏心鳳家,不顧民情,讓你複查呢,還是說皇上把國家大事當兒戲?靜妃,你也是入宮多年的人了,這麼點道理都不明白嗎?”
鳳無雙咬了咬脣,想說話,卻知道怎麼說都沒用,下意識將目光投向鳳無缺。
然而鳳無缺雖然臉色不好,但還是恭恭敬敬道:“靜妃娘娘,我對自己查訪的結果沒有任何懷疑,就讓刑部複查也無妨。國家大事,後宮妃嬪確實不該牽涉其中。”
鳳無雙雖然沒有抱太大的希望,但聽到這還是忍不住紅了眼。
“大哥,鳳家現在已經被別人設計成這樣了,你還這麼說?你到底是不是鳳家的人?!”
她這質問,雖然是對着鳳無缺的,但也明顯是對皇上太后的處理心中不服,惹得兩人都是黑了臉。
尤其是太后,一開始還沒有太當回事,看到任嫺歌拒絕許盎城,沒有去看那東西,也不過是有些讚賞罷了。但再到鳳無雙竭盡全力想要把此事掌握在自己手裡,就不禁側目。
到現在,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鳳無雙卻還是有些不知好歹,太后就有些慍怒了。
“靜妃,你這話,是在指責誰設計鳳家?是皇上,是哀家,還是誰?”
鳳無雙想也沒想便伸手指向任嫺歌,淚眼朦朧道:“就是她!太后娘娘,任嫺歌一向對我有不滿,當初我父親也是在她踏進門之前過世的,這世上哪有那麼巧合的事情?定然是她在這背後設計了一切,要害我們鳳家。太后,我們一門忠烈,您要爲我們做主啊!”
太后臉色已經越來越不好了,手抖着想訓斥,卻又礙於衆人皆在,到底不想鬧得太僵。鳳無雙至少有一句說對了,鳳家一門忠烈,不能真的不顧他們的面子。
許盎城卻沒有再給她機會,“靜妃,此事朕已經說了交給刑部,君無戲言。你若是再糾纏,朕便將你作爲此案涉案人員,也列入複查的名單,你可想清楚了!”
鳳無缺一直沒有開口,他知道自己沒有官職,不過是意外才被選來調查此事。對靜妃的糾纏,他也覺得不妥,卻到底沒有站出來指責。現在皇上明顯已經震怒,他連忙跪下道:“皇上,靜妃不是有意的,請皇上體念她多年勤懇伺候聖駕,恕罪。”
許盎城對他還是很滿意的,知道分寸,也夠聰明,“鳳無缺,此事你做的不錯。既然本來就是你查的,那麼刑部複查的時候,有任何需要你的地方,你也要隨傳隨到。”
“是。”
“那麼現在,你便帶着靜妃下去吧,好好教教她,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
沒等鳳無缺應聲,任嫺歌便道:“皇上,靜妃還不能走。皇上問完了朝堂之事,後宮的事,臣妾還沒有問呢。”
“怎麼,後宮之事,有牽扯到靜妃嗎?”
任嫺歌深深看了眼鳳無雙,淡淡道:“就請靜妃娘娘先行入座,無論是誰,敢在宮裡下毒戕害嬪妃,自然要查個清楚明白。”
其他人除了楚晴,大多都對鳳無雙從前的高高在上有所不滿,既然現在皇上太后在場,嫺貴妃又明顯要處理,自然是站在她這一邊,“嫺貴妃所言甚是。”
大勢所趨,許盎城便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太后看着任嫺歌,“後宮之事,嫺貴妃自行處理,哀家和皇上便在這裡看着,不會委屈了真正無辜的,也絕對不會放過膽大妄爲的。”
任嫺歌起身,向着太后行禮:“是,臣妾遵旨,請太后娘娘看着便是。”
太后也笑着點了點頭。
任嫺歌道:“溫悅,楚晴,方纔你們說了一半,現在當着太后和皇上的面前,不許有任何隱瞞,繼續說吧,本宮和皇上太后,必然會爲你們做主。”
溫悅看了一眼楚晴,“是。”
楚晴卻是低着頭,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