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婆婆到底接受了雪春熙的好意,留下了幾個御林軍在身邊,趕緊催促她過去,就帶着人忙活起來。
被留下的御林軍被支使得團團轉,卻也不得不驚訝於金婆婆的陷阱十分精妙又藏得頗深。
若非金婆婆剛纔在前面帶路,有人掉進陷阱裡,只怕是活不了的。
金婆婆握着柺杖,苦笑道:“老婆子年紀大了,也不想多造殺孽。只是荒山野嶺,總要弄點吃食纔好。”
她是守墓人,自然不能離開這片荒蕪之地,想着能夠安安靜靜守着恩人的墓地直到下黃泉與之相聚的那一刻。
御林軍聽了,神色敬佩。
金婆婆爲了報恩,二十年一直守在這裡,沒有離開過半步,這份耐心和毅力足叫所有人爲之動容。
“這些賊人擾了恩人的清淨,怎麼也得向恩人賠罪纔是。姑娘不能出事,不然老婆子在九泉之下可沒臉見先生了。殺孽造了,報應在我老婆子身上,我也是認了的。”金婆婆冷冷一笑,臉上的神色是無所畏懼。
她已經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人了,殺孽什麼的,讓自己一力承擔就是。
“金婆婆……”幾人面露恭敬,對這位老人家是萬分佩服。能爲恩人做到這個地步,不是誰都能夠的。
金婆婆擺擺手,又輕聲道:“這些陷阱也只能勉強困住這些人,若是沒援手,恐怕有些麻煩。”
困得一時卻不可能一直困着人,要是來的賊人多,那點陷阱可就不夠看了。
御林軍何曾不明白,直接道:“婆婆不必擔心,早就已經派人去請救兵,只要拖上一個時辰就足夠了。”
從這裡到達最近的知府,快馬加鞭,需要小半個時辰。
他相信山下逃出去的那個兄弟,必然能夠趕回來。
金婆婆點了點頭,御林軍忽然神色一凜,她就明白那些賊人過來了!
她帶着幾人躲在灌木叢裡,安靜地等着對方的到來。
連續幾聲慘叫響起,賊人掉進了陷阱,後面的人頓時踟躕起來,不敢向前。
“都停下來幹什麼,快追上去,可別讓國師跑了!把人帶回去,皇上必定重重有賞。高官厚祿,榮華富貴,妻妾成羣,都能唾手可得!”
利益在前,很多猶豫的人漸漸又堅定起來。
御林軍仔細打量着來人,身上穿着灰撲撲的布衣,根本就看不出究竟是什麼人。
顯然對方偷偷過來,也不想讓人知曉。估計身上也沒帶什麼顯眼的東西,能夠認出身份的。
這麼偷偷摸摸的,必然不是善茬。
“陷阱不夠深,有人爬出來了。”一人指着陷阱的坑裡,一個滿臉是血的灰衣人爬了上來。
雖然看着臉上都是血,手腳卻還是好的。
“陷阱是對付野獸的,這麼多人掉進去,最上面的自然能爬出來。”御林軍皺眉,這麼下去,別說一個時辰,就是半個時辰都撐不住。
金婆婆卻遞給幾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說道:“放心,好戲還在後頭。”
她示意幾人跟着自己慢慢退後,輕聲開口:“時候差不多了,我們先去跟姑娘回合。”
御林軍一愣,這就走了,不把人都幹掉再去見雪春熙嗎?
金婆婆挑眉,就他們幾個人,直接送人頭給對方嗎?
“這裡是山野,到處荒蕪,今年的野獸比去年可是兇猛多了。再留在這個血腥味濃重的地方,等會可不就要給野獸添一份口糧?”
她的話讓御林軍幾人瞬間明白了,陷阱並非是把所有人都幹掉,而是弄出濃烈的血腥味,引來野獸。
想到金婆婆口中兇猛的野獸,幾人立刻扶着她迅速從灌木叢裡退後,然後拔足狂奔。
他們身爲武人,耳朵厲害得很,已經能聽見野獸紛亂的腳步聲。
顯然再一會兒,野獸就要來了,可不能留下來當口糧!
幾人也來不及掩飾身影,拔腿狂奔。
自然被發現了,對方領頭的高喝一聲,笑道:“看他們往哪裡跑,趕緊追!”
一聲令下,不少人追了過去,打頭的卻很快慘叫一聲,後面的也跟着退了。
領頭的躲在後面不知情,呵斥道:“怎麼了,就那麼幾個人也怕了?跑回來的,算逃兵,賞賜可就沒了!”
“大蟲來了——”有人蒼白着臉,終於找回了聲音,驚呼一聲就往後跑回來。
領頭的不悅地皺眉,嘀咕道:“這荒山野嶺哪裡來的老虎,一羣膽小鬼真是說話越發離譜了。”
沒等他在呵斥,前面的人如水一般逃命回來,自己也看到了老虎。
不是一隻,而是三隻!
都是成年虎,卻瘦得皮包骨,也不知道餓了多久!
領頭的頓時也腿軟了,轉過身就往回跑。
再不跑,就得當老虎的口糧了!
金婆婆幾乎是被御林軍架着過來的,雪春熙大吃一驚,連忙過去看。
見金婆婆並沒有受傷,只是跑得脫力了,這纔會被扛回來,她才鬆了口氣:“幸好大家都沒事,那些賊人呢?”
御林軍把幾隻老虎過來把賊人追得屁滾尿流的事說了,顧青臉上也不由有了笑容:“也是他們活該,可不是天助我們也?”
埋下那麼多的伏兵,最後居然被老虎追得逃命,保住了他們的性命。
小秦卻是滿臉驚惶,好在秦大伯的傷勢不重,顧青幫忙上了傷藥又包紮,如今白着臉睡下了。
聽說老虎出現了,小秦心慌意亂道:“那我們躲在這裡,會不會被老虎發現?”
老虎的鼻子可靈了,誰知道會不會循着味道過來?
金婆婆擺擺手,答道:“別擔心,老婆子身上帶着藥。這東西人聞不出來,野獸卻是要被薰得受不了的。”
鼻子不靈了,自然找不到這裡。
小秦聽了,腦袋裡繃緊的一根弦終於鬆了,向後一倒就人事不省了。
雪春熙一愣,顧青上前查看,不屑地撇嘴:“夫人放心,他是累得暈過去了。”
身爲男兒身膽子居然這麼小,還真讓他看不起。
金婆婆皺起眉頭,小聲問道:“老婆子剛纔聽見對方高叫着要捉拿國師,難不成姑娘你是……”
其他人怎麼看都不可能是國師,只是面前這個像是高門大戶養出來的閨閣姑娘,竟然會是剛繼任的國師嗎?
她的臉色有些驚訝,卻沒有多少害怕和厭惡。
雪春熙笑笑,點頭道:“不錯,我是國師。之前沒說,也是不想透露出身份來,免得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連累了婆婆。”
金婆婆擺擺手,笑道:“說什麼連累,姑娘是恩人的女兒,老婆子就該護着。只是那些人怎麼知道這裡,又事先埋伏?老婆子不說,這一片荒山野嶺的,甚少人過來。他們要埋伏,也只能趁着我夜裡睡覺的時候纔不會被發覺。”
她年紀大,睡得淺,又睡得時辰不長。
除非有人確切報信,知道雪春熙一行人今天會到,不然要在山上凍死嗎?
山上常年積雪,一夜下來是個大男人都受不住,別說是窩個兩三天了。
能夠得到確切的時間,不是一直跟在雪春熙身後,就是他們中間有人偷偷報信。
顧青帶着的這些人都是士兵,不可能叛主,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除了士兵的兩個外人了。
金婆婆看着昏睡的秦家父子,又覺得恩人的兄長沒道理要對付自家人,頓時不解了。
雪春熙卻忽然問道:“婆婆,當初是秦大伯獨自買下這裡,給父親下葬的嗎?”
“誰說不是,恩人因爲悔婚,秦家人跟他斷絕關係。老婆子看得真切,恩人的屍身被官府發現後知會了秦家,最後來的是秦府的管家,還有這位秦老爺。”
想起往事,金婆婆搖搖頭道:“秦府管家特地過來認了人,確定是恩人就直接走了,說是秦家早就跟他斷絕關係,後事自然也是不願意包攬的。秦老爺就留下,又是買地又是建墓,鬧騰了三個月,選了個好日子給恩人下葬,這才走的。臨走前不放心,聽說老婆子願意留在這裡守墓,留下銀錢,但是我拒絕了。”
她一個人,也不打算離開這裡。
山上有野菜,又有野獸,佈下陷阱,總能飽腹,沒有用銀錢的地方。
“見我沒收,秦老爺勸了勸才走的。”金婆婆嘆氣,恩人雖然死得不明不白,又年紀輕輕地走了。秦家不厚道,好在還有個厚道的兄長,願意親自打理後事。
聽說了這些,雪春熙對秦家十分沒好感。
人都死了,就連後事都不願意攬下了嗎?
如此冷漠,幸好有秦大伯在,不然父親怕是隻能被官府胡亂葬下,連個墓碑怕是都沒有,更別提是如此氣派的墓地了。
金婆婆也覺得秦大伯是好人,當初用心給恩人打理後事,顯然是兄弟情深,沒道理會讓外人對付自家侄女兒。
或許是一行人依舊扎眼,這纔打草驚蛇,引來這些賊人。
若是一夥人,沒道理會傷着秦大伯,讓他差點就沒命了。
羽箭沒眼,不小心就可能葬送小命,秦大伯要是別有心思,沒道理拿自家的性命做賭注。
要是輸了,可就什麼都沒有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