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馨公主這番話算得上有些真心了,帝王的愛猶如鏡花水月,誰相信了,那麼必定沒什麼好下場。
想到她多少的弟弟妹妹,生母又在鬱鬱寡歡中病逝,自己更是深有體會。
元國皇帝表現得多深情,還爲生母特地建造了一處華麗的宮殿。
幾年如一日只在生母的宮殿裡留宿,最後引來朝堂和後宮的不滿。
是啊,身爲帝王怎能不雨露均沾?
皇帝總是沒錯的,那麼錯的就只有她的生母了。
蠱惑帝王,妒忌心重,想要獨佔這個男人,那是遭世人所不容的。
即便生母身後的家族再強大,四面楚歌樹敵的時候,也不得不退讓。
元國皇帝順勢從生母的宮殿離開,裝作依依不捨的模樣,很快就有了無數更年輕貌美的妃子,生下了更多的兒女。
玉馨公主想到玉河公主也不過差自己一歲,大皇子甚至比自己還要大一歲,嘴角就忍不住揚起一抹冷笑。
皇帝說得多麼深情款款,沒在別的宮殿留宿,還不是寵幸了其他女人?
偏偏她的生母對皇帝深信不疑,又是情根深種,簡直是被哄騙得矇住了雙眼。
又或者是看見了,卻是自欺欺人,認爲皇帝不得不寵幸其他人來安撫朝堂,平息流言,其實是對她的寵愛和保護。
真是可笑至極,可惜她的生母卻是信了。
如今看着雪春熙,玉馨公主彷彿看見了她在宮殿裡日夜盼着皇帝駕臨的生母,是那麼的可憐又可悲。
不過她也明白,這樣的女人不見棺材不落淚,要是這麼容易就恍然大悟,自己的生母又怎會鬱鬱寡歡最後不治而亡?
總是要給點震懾,才能乖乖聽話。
“國師大人最好答應了,不然我心情不好,不知道會對這個老婆子做出什麼事來。反正年紀也不小了,這雙腿也不靈活,不如直接都砍斷了?”玉馨公主說得輕鬆,彷彿要砍斷的不是一雙腿,而是砍的是桌腳,語氣裡帶着漫不經心。
雪春熙卻是聽出來了,玉馨公主簡直是個瘋子,很可能爲了逼她就範,真的砍斷金婆婆的一雙腿:“你……”
“不必聽她的,姑娘保重就是,只是老婆子有些不甘心,沒能守着恩人到最後了。”金婆婆毫不猶豫打斷了雪春熙的話,猛地推開身邊的兩個侍衛,一頭撞向不遠處的柱子。
霎時間鮮血淋漓,金婆婆嘴角噙着一抹釋然的淺笑緩緩倒下。
玉馨公主一愣,沒想到這婆子居然如此剛烈,說自盡就自盡,只爲了不給雪春熙添麻煩,成爲威脅她的人質。
女侍衛上前伸手一探,對玉馨公主搖頭道:“公主,這婆子斷氣了。”
“那就帶下去,好生安葬了。”玉馨公主還是佩服金婆婆這般護主的舉動,起碼沒因爲貪生怕死,成爲雪春熙的累贅。
雪春熙眼看着金婆婆被擡走,出聲道:“慢着,我要親眼看着金婆婆下葬。”
“可以,”玉馨公主倒沒在這個時候爲難她,畢竟金婆婆出事,自己也是罪魁禍首。
如今還想要雪春熙心甘情願爲她做事,玉馨公主也不敢逼得太緊,適得其反就不好了。
安葬的地方也不遠,就在一個山清水秀的山腳下。
雪春熙看着金婆婆被入殮,四個女侍衛擡着棺木在挖好的大坑裡放下,很快用泥土掩埋。
“要不要立碑?”
“不必了,”雪春熙暗暗記下位置,等脫困後一定把金婆婆帶回去,葬在生父墓穴的附近。
金婆婆後半輩子都爲了生父守墓,就連死前還惦記着,倒不如讓兩人毗鄰而居。
見她拒絕,玉馨公主也沒多問,直接把人又帶了回去:“國師如今還不答應嗎?”
“公主到底想要問什麼,”雪春熙看向她,忽然問道。
玉馨公主也沒遮掩,笑道:“自然是想問國師,我問鼎皇位什麼時候能夠實現?”
聞言,雪春熙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來:“很可惜,公主並不可能成事。”
話音剛落,玉馨公主收斂了笑容,渾身帶着冷意,身後的女侍衛也握着刀柄,只等着玉馨公主一聲令下,就把胡言亂語的雪春熙拿下。
玉馨公主擡手,示意身後的侍衛把佩劍收好,冷冷地問道:“知道國師厲害,但是尚未卜卦,就隨口說出答案來,簡直不把本公主放在眼內。”
她對身後人使了個眼色,女侍衛很快又拖着一人過來,分明是秦大伯。
秦大伯身上也是乾涸的血跡,倒是沒有昏迷。
看見雪春熙,他上下打量,目光裡滿是關心和急切:“侄女兒沒事吧?”
“我沒事,勞大伯擔心了。”雪春熙眼神一柔,幸好秦大伯沒事:“小秦還好嗎?”
“放心,都好着呢。”玉馨公主冷笑一聲,沒讓兩人繼續寒暄:“剛纔金婆婆的下場國師已經看見了,還想再看見一回嗎?要是不願意,那就爲本公主卜卦。”
雪春熙搖頭,不說她已經答應封應然不再卜卦,光是看着玉馨公主的面相,就根本無需卜卦:“公主若是不相信我的話,再是卜卦又如何,依舊只是不信罷了,何必徒增麻煩?”
玉馨公主眯起眼,顯然十分不悅:“國師憑什麼說我不能成事,還是說更看好大皇子,認爲他能繼承皇位?”
看來她並不清楚,大皇子早就死了,雪春熙扯了扯嘴角笑道:“若是能成事,公主身上該有隱約的龍氣加身才是,很可惜我根本沒看見。”
沒有龍氣,證明玉馨公主根本不能問鼎皇位,所以雪春熙也懶得卜卦了。
這番話說得篤定,玉馨公主皺起眉頭,心下遲疑,難道真如雪春熙所言,她根本不能成功?
不,她已經準備那麼長時間,準備了那麼多,完全不可能中途收手,讓自己白費功夫:“不管國師如何說,我還是想讓國師卜一卦。”
許久沒有卜卦,雪春熙頗爲意動。
她指尖微微一顫,卻聽秦大伯焦急地道:“侄女兒千萬別答應,我……”
“堵嘴,”玉馨公主幹淨利落,讓女侍衛用帕子把秦大伯的嘴給堵住了,讓他再也說不出話來:“別答應,爲什麼?是不想卜卦,還是不能卜卦?”
她曾聽說一些傳聞,卻沒怎麼放在心上,如今倒是想起來了:“據說雪家姑娘若是破身,就會失去卜卦之能。難不成國師已經跟新帝在一起了,這纔對外說向新帝立誓不再卜卦,其實是已經失去了卜卦的天賦?”
若是如此,倒是說得通了。
不然雪春熙爲何會放棄大好的天賦,進宮後不再卜卦?
新帝倒是厲害,指不定是聽說了傳聞,這才把雪春熙的天賦除去。
一個沒有卜卦之能的雪家人在國師的位置上,就算只有十年,也足夠皇帝隨心所欲了。
再就是雪春熙還在,雪家還不能讓其他人來代替她成爲國師,簡直是一石二鳥。
新帝爲了補償她,還準備立雪春熙爲後,真是好計謀。
只怕雪春熙心裡再有怨憤,因爲新帝的甜言蜜語和再三承諾,早就心甘情願,不再有芥蒂了。
玉馨公主不懷好意地打量着雪春熙,後者神色沉靜,並沒有任何異樣,甚至沒半點羞辱之感,彷彿剛纔玉馨公主說的人並不是她。
“無論公主怎麼想,我的答案始終只有一個。”雪春熙不懂面相,也根本不會看什麼龍氣。但是她明白,顧青沒有找到她,必定四處找援軍,再知會封應然。
雪春熙比誰都要相信封應然,肯定能夠把她救出去的。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穩住玉馨公主:“當然,命格也不是不能改,卻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至於是什麼代價,天機不可泄露,但公主心裡該是明白的。”
雪春熙的確不打算給玉馨公主算卦,不用算卦都能明白她必定不能成事。
首先玉馨公主把她捉來,惹怒了封應然,就必然不會順利登基。
雪春熙隱約明白,元國皇帝如今膝下有幾個皇子和公主,哪個都是野心勃勃,誰都不讓誰。
要不然,大皇子也不會冒險過來當使者,就爲了能夠拿到更多的籌碼,在繼承人的競爭中能拔得頭籌。
誰知道最後,居然死在玉河公主的手裡呢?
玉馨公主要打敗其他的兄弟姊妹,纔可能問鼎皇位。
有封應然使絆子,又有這些兄弟姊妹做阻攔。加上元國皇帝可不是吃素的,人還沒死,自然不願意那麼快退位讓禪。
對於覬覦皇位的子女,估計都沒什麼好臉色。
要是威脅到他了,肯定也不會手軟。
在雪春熙看來,玉馨公主的野心暴露得太早太快了。
急急把她綁來,要是元國皇帝知道後肯定對玉馨公主大爲忌憚。
誰不知道雪家的卜卦天賦十分逆天,有雪春熙在身邊,玉馨公主簡直如虎添翼,在元國皇帝眼裡豈不是最大威脅的一個?
不早早把人弄死了,難不成還拱手把皇位讓給玉馨公主嗎?
所以不必卜卦,雪春熙已經知道玉馨公主的結局。但是在此之前,她也十分不痛快被人綁來,怎麼也要給玉馨公主一點教訓。
裝出神棍的模樣來忽悠人,對她來說沒什麼難度。
板着一張臉,說話不急不慢,又有雪家的名頭在,玉馨公主不可能不相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