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有心要阻止,可是大皇子哪裡會讓她如願,當下笑道:“不過隨手算一卦,就如同五姑娘所言,算一算我和二弟心中所想之事,如何?無論猜中與否,我們也不會爲難七姑娘的,二弟以爲呢?”
二皇子勾了勾脣角,點頭道:“當然,大哥和我又怎會欺負一個小丫頭?”
話說到這個份上,家主也不敢再多說,心裡對雪春熙惱怒得很,對雪易煙也沒什麼好臉色。她愛當這個出頭鳥就算了,偏要提出這麼個事來,簡直是惹禍精!
雪易煙冤枉得很,她明明想要在兩位殿下面前出風頭,好叫皇子記住自己,無論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只要被其中一個挑上,以後可不就要風風光光的?
可惜這樣的好事,居然被雪春熙輕輕鬆鬆就奪了去,還叫她被家主記恨上了!
自己倒要看看,從來沒在人前卜算過的雪春熙,要在兩位殿下面前出多大的醜!
雪妙彤對這個妹妹也頗有微詞,想要在皇子面前混個熟練,也算得上人之常情。只是太急切了些,最後沒能成事,反倒把雪春熙給推了出去。
這個七妹妹沒多少斤兩,還以爲會直接拒絕,兩位殿下也不可能繼續跟她過不去。大不了示弱,哭上一哭,難道大皇子和二皇子還能拿刀子架在雪春熙的脖子上強迫她嗎?
她偏偏要逞強,答應了下來。難不成昨天只見了三殿下一面,就對封應然死心塌地的,二皇子的語氣中稍稍對三殿下有些看不起,雪春熙就憑着一腔熱血準備給三殿下出氣?
簡直不自量力,平日見這個七妹妹安靜沉默,也不像是個沒機靈勁的,怎麼今天就非要自找沒臉?
雪妙彤的指尖動了動,對身旁的迎荷使了個眼色。後者伺候她好幾年,轉眼就會意了,低眉順目地走到雪春熙的身邊,低聲問道:“不知道七姑娘需要些什麼,奴婢這就去準備。”
“不必,殿下心急,只怕要等不及的,將就着來便好。”雪春熙指了指桌案,笑道:“還請二殿下寫一個字,沒有準備文房四寶,用茶水在桌上寫一寫也可。”
“這是要測字?”大皇子滿眼興致,他還是第一回聽說雪家人還會這一手。畢竟所謂測字,大多是街頭擺攤的半仙卜卦用的。
雪府爲了彰顯數百年來傳承的卦術,每回用的都是上好的器具。大皇子曾見過國師手裡的龜甲,紋理古樸,上面密密麻麻的梵文,怕是有千年之久。
除了這些,哪次不是莊重的淨身後把器具請出來,再行卜卦,哪裡有雪春熙如此兒戲的?
家主氣得雙頰漲紅,雪春熙這是當雪家是街邊半調子的所謂半仙,居然還準備測字?
雪妙彤原本還想要幫她一把,免得壞了雪府的名聲。有意讓迎荷把自己屋裡的一套難得的紫檀竹籤送來,稍稍動一動手腳,自然能混過去。
可惜雪春熙壓根沒打算別人幫把手,直接就提出測字,叫她們給打了個措手不及。
二皇子也是滿臉驚訝,很快就回過神來,指尖在茶杯裡沾了沾,很快就在桌上寫了一個“王”字。
雪春熙一看,臉上露出詫異的神色,很快恢復如初,斟酌地道:“殿下所求之事,未必能得償所願。”
“爲何?”二皇子聽了,不由蹙眉,只簡簡單單看了一眼,就敢斷言,她會不會在胡言亂語?
“二殿下,天機不可泄露也,還是殿下願意讓小女子在衆目睽睽之下開口?”雪春熙微微一笑,坦坦蕩蕩的模樣,彷彿一切瞭然於心。
二皇子卻不敢賭,有些話他聽了還好,其他人知道卻不是什麼好事。
大皇子卻好奇了,問道:“二弟所求之事究竟是什麼,七姑娘居然一開口就斷定不能成事,實在叫我好奇得很。”
他瞥了二皇子一眼,笑道:“不過看二弟的模樣,七姑娘是說到你心坎上了,算是猜中了?”
“或許,”二皇子回答得模棱兩可,拱拱手道:“大哥,輪到你了。”
“也罷,我親自試試。”大皇子也是沾了茶水,在桌案上寫了一個“草”字,雪春熙這下臉色發白,半天沒說出話來。
大皇子挑眉,疑惑道:“怎麼,七姑娘是看不出來,還是被結果嚇住了?”
雪春熙可不就被嚇住了,遲遲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只是被大皇子盯着,她苦笑道:“容小女子直言,大殿下怕是有血光之災。”
“胡說八道,在殿下面前怎能口出狂言!”家主一愣,連忙厲聲呵斥。她並不覺得以雪春熙的能耐會看出什麼來,很可能是看錯了。
大皇子擺擺手,倒是沒惱,仔仔細細盯着桌案上半乾的“草”字,笑道:“我左看右看,都沒能瞧出什麼血光之災來,七姑娘可否解釋一番?”
“殿下,草字上可看作‘二十加十日’,今天是正月二十。日字被夾在中間,殿下怕是要在十日後被困住。”餘下的話雪春熙知道好歹,沒敢開口。這次大皇子被困,恐怕性命堪憂,即便僥倖生還,也要大傷元氣。
大皇子半信半疑,原本以爲雪春熙會找幾句好聽的話糊弄自己,誰想會陡然拋出一句“血光之災”?
即便他沒有全然相信,聽着心裡卻有些不舒服,脣邊的笑意便淡了不少:“那麼十天後,自有分曉。若是沒被七姑娘說中,我可要上山來問罪的。”
雪春熙低着頭沒吭聲,她不怕沒說中,就怕被自己說對了。
大皇子冷着臉拂袖而去,二皇子若有所思地打量了雪春熙一番,忽然笑道:“七姑娘莫非真看上三弟,不願意跟隨旁人了?我十分欣賞七姑娘敢做敢言,不若隨我回宮去?三弟一年裡三番五次要去各地剿匪,在京中沒能呆上一兩個月。姑娘跟着他,怕是要艱辛些,倒不如在宮裡愜意得很。”
聞言,雪春熙微微皺眉。封應然奉皇帝之命四處奔波,這些兄弟一副理所當然的日子,還假惺惺關心自己,爲的不過是她剛纔露的一手罷了:“小女子一諾千金,恐怕要讓二殿下失望了。”
“是嗎?總有一天,七姑娘會後悔的。”二皇子說完,陰沉着臉,轉身就走。
兩位皇子離開,猶如兩座大山終於被搬開,屋內在座的人這才悄悄鬆了口氣。
家主繃着臉,開始發難:“七丫頭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要是一個不好,得罪了皇子,雪府再有國師在宮裡周旋,也不一定能保住你!”
雪春熙知道自己剛纔一番話,算是徹底得罪了二皇子,垂下眼簾開口道:“家主,雪府家訓,從來不參與皇家之爭,又不能打妄語扭曲卦象,我實話實說,又有什麼不對?”
聞言,家主氣得倒仰,這丫頭平日不聲不響的,看着是個乖巧的,原來一直都是裝出來的,分明就是個刺頭:“七丫頭怎麼就肯定說得就是對的?你剛纔那一卦要是算錯了,那就跟胡說八道沒什麼區別。”
雪家幾代積攢的名聲,都要一次被這個死丫頭給丟個乾淨!
“對還是不對,請家主和長老定奪便是。兩位殿下也沒盡信,只是讓我算上一卦。畢竟卦象不是死的,無法改變的。最後結果如何,端看殿下怎麼做了。”
雪春熙居然還敢反駁,家主怒不可歇:“你立刻回淺雲居去,之後幾天禁足反省,沒我的允許別想出門來。”
雪春熙巴不得不用跟這幾個城府極深的皇子周旋,高高興興地應下,帶着蔓霜回去了。
家主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的修煉還沒到家,居然被一個小丫頭給氣得心口疼,環顧一週,她疲倦地擺擺手道:“大姑娘和二姑娘留下,其他人都回院子去,沒我的允許,也別出來到處亂走。要是被我知道誰不聽話,那就家法伺候!”
三位皇子住在別院裡,要是這些小丫頭跟雪春熙一樣不聽話,尋機會跟殿下套近乎,雪家的臉面還往哪裡擱?
以防萬一,她的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哪個還敢忤逆,自己必然不會客氣!
雪夜蓉笑着應下,雪易煙有些不甘心,到底還是點頭了。
把人打發走了,家主坐在上首,皺眉道:“剛纔七丫頭的卦象,你們怎麼看?”
雪妙彤率先開口道:“家主,小七素來默默無聞,我並不覺得她真會什麼測字。”
雪府從來看不上這種街邊半仙忽悠人的手段,測字的時候隨口胡謅,誰敢相信這種騙人的伎倆?
雪元香的回答就要矜持得多了:“我認爲不可盡信,卻也不能不信。既然家主有疑惑,不如我和二妹給二殿下算上一卦?”
家主擺擺手,滿臉凝重道:“你說得對,卦術高深,誰知道七丫頭的深淺?涉及皇家人,還是慎重些爲好,我這就回去跟長老商量一番。”
說是商量,是請長老出山給兩位殿下算上一卦,尤其是大殿下。什麼血光之災,胡說八道還好,要是真的靈驗了,雪府就撇不清關係。
大皇子是皇上最爲偏愛的,又是嫡長子,若果真是出了什麼意外,就算賠上整個雪家,只怕都不能叫皇帝平息震怒。
家主匆匆離去,雪妙彤不以爲然道:“家主實在太小心了些,七丫頭那點手段不過是忽悠人罷了,指不定是想引起兩位殿下的側目,纔會用血光之災來嚇唬人。”
雪春熙什麼能耐,雪妙彤能看不出來嗎?說實在的,她是壓根就不信。
雪元香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不管是真是假,自有家主和長老來斷定,二妹未免太小看了七丫頭,府裡幾個姊姊妹妹,哪個真是沒本事的?”
“而且二妹妹別忘了,當年七妹妹之所以能留下來,是大長老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