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蓉捏着酒杯,醉意過後,多了兩分清醒。
雪易煙也提醒了她一件事,那本書冊很可能被雪幼翠看過,再又告訴了雪春熙。
不得不承認,雪春熙是有一點小聰明。
要是她抓住了關鍵之處,的確會給雪夜蓉帶來不少麻煩。
雪幼翠是個不愛多管閒事的,怎麼就被雪春熙籠絡了去?
自己三番四次想要跟雪幼翠拉近關係,每每熱臉貼冷屁股,久而久之也就心淡了,懶得再跟這個孤僻的四妹妹來往。
如今想來,雪幼翠獨來獨往,她能排行第四,必然有出色之處,卻是自己看走了眼,白白便宜了雪春熙!
雪夜蓉的指骨在石桌上點了點,呼出一口白氣。坐得久了,這天越發覺得冷。就算亭子裡有燒得厲害的火盆,依舊沒能驅散所有的寒氣,卻也讓她更加清醒。
以雪春熙的聰明,沒可能看不出來,然後她會怎麼做?
直接告知家主,還是私下學起來,依葫蘆畫瓢,以後也用在哪個人的身上?
雪易煙也是聰明,直接從她這裡下手,比起在雪春熙那裡碰釘子要容易得多了。
半煙看着自家姑娘坐着不動,自己也感到渾身的寒意,不由催促道:“三姑娘別凍着了,還是回去吧。”
“嗯,是時候回去了。”雪夜蓉蹙眉,很快又舒展開去。
既然雪易煙想要,那自己就給了!
由半煙夜裡親自送來,雪易煙捧着薄薄的一本書冊,簡直是心花怒放。
雪夜蓉果真是個識趣的,直接就把自己想要的送來。
雪易煙已經迫不及待學會其中一二,手上多了一個厲害的籌碼,以後就能爲大皇子效力了!
凡菱卻是擔憂道:“五姑娘,三姑娘未必會這麼好心。”
誰知道這裡面有沒陷阱,正等着雪易煙中計?
聞言,雪易煙冷哼道:“三姐姐自然沒那麼好心,只是她更害怕我跟七妹妹她們結盟。三殿下沒有登頂的資格,七妹妹如今指不定後悔着呢,想要跟大殿下親近。若是我拋出橄欖枝,七妹妹哪會不上鉤?”
兩人聯手,雪夜蓉就得頭疼了。
就算雪春熙是排行最末,雪家的姑娘能留下來的都並非等閒之輩。
“三姐姐是個聰明的,知道與其推開我,倒不如送我一個甜棗,對她並沒有壞處。”雪易煙說着,簡單翻看,讚歎道:“不愧是前輩寫下的,我以前在書閣怎麼就沒發現這書?”
若是能早些發現,謄抄下來,索性把書閣那一本毀掉,雪夜蓉如今又怎會是她的對手?
凡菱低下頭,沒吭聲。
雪易煙以前就不愛看書,每次去書閣都是二姑娘催着去的,即便去了,也不過隨手翻一翻裝裝樣子,很快就回來了,就是雪妙彤都拿這個妹妹沒辦法。
不過這些話,凡菱是不敢說的,自然要爛在肚子裡。
足足看了一宿,雪易煙揉了揉熬得通紅的雙眼,精神卻頗爲亢奮。
她終於明白雪夜蓉爲何看重這本書了,裡面的卦象極爲精妙,尤其有一個大膽的設想,那就是轉嫁反噬。
對卜卦師來說,反噬是最爲可怕的。一不留神中了招,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將毀於一旦。
若是這個方法的確可行,不,必然是可行的,不然雪夜蓉爲何能用禁術殺人後還能平安無事?
雪易煙越想越是興奮,只要有這個法子在,完成大殿下的命令,那是再簡單不過了。
但是她很快又冷靜下來,這書裡會不會有詐?
不,書冊沒有動過手腳的痕跡,雪易煙仔細翻查過了,字跡沒被改動,頁數並沒有少。
沒有撕去的痕跡留下,書頁稍微泛黃,這是在書閣放了多年的緣故。
任何破綻都沒有,或許是她多想了?
雖說小心駛得萬年船,但是大皇子給雪易煙留下的時間實在不多了。
三天,如今已經去了一天。
餘下的兩天,她不可能拖到最後才動手,要是失敗了該怎麼辦?
雪易煙顧不上歇一歇,按照書上所說的,吩咐凡菱準備起來。
雪夜蓉做了什麼,沒多久就傳到了二皇子的耳邊。
不需要二皇子傳召,雪夜蓉就特地過來向他解釋道:“殿下請放心,五妹妹得到這冊書,暫時不會對殿下不利。”
“離父皇駕臨沒多少天了,即便父皇再是寵愛大哥,大哥也不敢在父皇眼皮底下對我不利。”那麼,大皇子能動手的時間,也不過這區區幾天。
“大哥必然不甘心,沒道理會放過這次機會。”
大皇子對雪易煙肯定下命,不會給自己好看,二皇子怎麼能不有所防備?
如今雪夜蓉又是憑什麼認爲雪易煙不會利用這方法來對付他,又或者是自己的身邊人?
雪夜蓉篤定地答道:“五妹妹並非寬容之人,素來睚眥必報。她被大殿下呵斥,心裡有怨恨,不敢對殿下做什麼,就會找個替罪羔羊來遷怒。”
二皇子挑眉,想到捏柿子都是挑軟的捏。雪家最是弱勢的,恐怕就是排行最末的雪春熙了。
若是雪春熙被雪易煙給撂倒了,倒是可惜。
不過二皇子並沒有讓雪夜蓉出手幫忙的意思,要是雪春熙就這麼栽了,可惜歸可惜,卻也不堪大用。
要是雪春熙沒事,那就證明自己沒看錯人。
“希望事情真的如你所說的一樣,我並不喜歡看見不在掌握之中的意外。”二皇子對她點了點頭,暫且是相信了雪夜蓉的話。
畢竟在雪家,最瞭解雪易煙的,必然是雪家人。
只是如果雪易煙對他身邊人動手,讓二皇子丟了臉面,那麼雪夜蓉也得承受起這個後果來。
二皇子臨走前滿含深意的目光一瞥,雪夜蓉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涌起,直到他走遠了,纔在半煙擔憂的叫喚中回過神來。
“放心,我沒事。”雪夜蓉即便有十成的把握,依舊不夠放心:“派人牢牢盯着五妹妹,她按照我所想的去做還好,若是出了什麼意外,立刻來告訴我。”
不讓人親眼盯着,她又如何能放下心來?
雪家的卦術的確厲害,但是正因爲如此,對雪家人卜卦,卦象並不準確,有時候甚至一無所得。
醫者不自已,卜卦師也是如此。
雪夜蓉一夜沒能安眠,直到半煙派去盯着雪易煙的人回來,對她微微點頭,這纔算是鬆了口氣,接而又笑了。
雪易煙看不慣雪春熙,她又何曾覺得這個七妹妹順眼了? шшш ★ttκan ★c○
譁衆取寵,就能得到三位殿下的青睞,那麼她這些年的努力難道就白費了嗎?
雪易煙想借她的手除掉雪春熙,雪夜蓉又如何不是這個想法?
送上那本書冊,也是這個緣故。
雪易煙是個小心謹慎的人,對她突然是好肯定有所顧忌。不敢第一次就對二皇子身邊的人下手,就需要一個練手的對象。
七妹妹無疑是最適合的,聽說她身上戴着的是上一代家主賜下的護身符,離如今的年份可不小了。
比起其他姊妹由現任家主親手做的護身符,效力要遜色不少。
以禁術的效果,未必能要了雪春熙的小命,卻能讓她吃大苦頭。
雪夜蓉笑笑,雪春熙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逃過這一劫!
用完晚飯,雪春熙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
瞧出她神色不愉,封應然有些不放心,夜裡輾轉難眠。
突然隔壁傳來蔓霜的驚呼聲,他立刻掀開被褥,一手抓着柺杖勉強站起身,忍着痛快步走了過去,推門而入:“怎麼了?”
雪春熙被蔓霜扶着,只怕是早早歇下了,身上穿着單薄的褻衣。
如今也不是計較這事的時候,封應然眼看雪春熙面色慘白,嘴角咕咕殷紅的鮮血落下,很是嚇人。
蔓霜帶着哭腔道:“聽見響聲,奴婢進來一瞧,姑娘已經是這樣了,怎麼也叫不醒,血也止不住。三殿下,這該如何是好?”
“立即去知會家主,再請郎中過來。”封應然一手扶着雪春熙,她渾身軟綿綿地倒在自己的臂彎裡,閉着眼始終沒醒來。
彷彿是被夢魘拖住了,這事實在透着詭異。
封應然瞥見雪春熙貼身戴着的銀色扳指居然出現了裂痕,這裂痕還越來越大,幾乎整個要破碎掉。
他大吃一驚,想也不想就摘下自己身上的草環,掛在雪春熙的脖子上。
雖說不確定,但是試一試倒也無妨。
草環在掛上雪春熙脖頸的那一刻,以肉眼所見迅速變得枯黃。扳指估計也是勉強撐着,如今有草環加持,彷彿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碎裂成一片片,眨眼間化爲了灰燼,不留半點痕跡。
封應然只來得及伸出手,掌心連零星的碎片都沒能留住。
若是雪春熙醒來,看見生母唯一留下的遺物也毀了,必定要傷心至極。
不過以如今看來,顯然有人在暗地裡對付她。儘管沒能要了雪春熙的小命,卻也讓七姑娘吃盡苦頭!
嘴角的鮮血終於慢慢止住了,草環變得枯黃卻沒有像扳指那樣徹底毀掉,證明已經擋下來了。
封應然吁了口氣,就聽見外頭傳來紛雜的腳步聲。
顯然蔓霜去搬救兵,人也終於趕來了!
對方估計也把淺雲居的位置算計進來了,離家主的院子最遠,就算家主聽說後第一時間趕來,沒有草環來拖延時間,恐怕大羅神仙都救不迴雪春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