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春熙一聽,眼圈微紅。
扳指是她最爲珍惜的,每每看見,總會想像着是生母化成這件飾物留在自己身邊。
沒想到這次劫難,居然讓扳指毀了。
雙手緊緊握成拳,雪春熙忍了又忍,纔沒讓眼淚落下,她張了張嘴,封應然明白她的意思:“直到最後,扳指都護着你,想必這也可能是你生母留在你身邊的念想。”
雪春熙的生母怎會留下這個扳指,沒戴着離開,會不會就想着送給還沒出生的孩子?
或許早就預見了雪春熙這次劫難,索性準備了扳指,好替她避開這一劫。
“若非有扳指在,後果實在不堪設想。”封應然捏着枯黃的指環,放在她的跟前:“就差一點點,我就要失去了你。”
雪春熙看着她親手做的草環居然變得枯黃,顯然已經失去了原先的護身之效,不由一怔。
她沒想到在關鍵時候,封應然毫不猶豫就把草環給自己戴上。
不然僅僅依靠扳指,恐怕雪春熙也要傷得厲害,未必像如今只是傷了些元氣。
“別跟我道謝,七姑娘趕緊好起來纔是。”封應然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搖搖頭道:“等父皇一來,七姑娘就沒有時間好好歇息了。先吃點熱粥墊墊肚子,喝藥湯後再睡一會兒。家主既然來過了,又讓七姑娘好好休息,其他人只管讓蔓霜擋着就是。”
家主都發了話,其他人上門來打擾,那就不適合了。
雪春熙微微點頭,被封應然輕手輕腳地扶着坐起身,被蔓霜餵了小半碗熱粥就吃不下,喝了湯藥,沒多久就沉沉睡去。
“我出去一會,守着你家姑娘,無論誰都不要驚擾了她的休息。”封應然吩咐完,站起身,用冷水洗了洗臉,更顯得蒼白而憔悴。
蔓霜不知道他要做什麼,卻不敢過問。
封應然離開淺雲居走得很慢,幾乎是三步一喘,足足小半個時辰,這纔到了世安閣。
守在門外的侍從很快通傳,把他迎了進去,大皇子出來的時候關切地道:“三弟有什麼事,只管吩咐跑腿的丫鬟來稟報一聲便是。再不然知會大哥,派人擡軟轎接你,身上還有傷,哪能冒着大雪親自過來?”
他一副兄弟友愛的模樣,封應然也配合地露出感激的笑容來:“多謝大哥關心,小弟的傷勢稍微好了些,剛能下榻,出來走動走動也好,不然總躺着,渾身都僵硬了。”
“三弟也是個閒不住的,倒叫我這個做大哥的愧疚了。”大皇子仔細打量,封應然滿臉蒼白不像作僞,看來真是剛能下榻就過來見他。
不過特地趕來,肯定不會是給自己請安那麼簡單。
兩人落座,侍從奉茶後識趣地退下了。
大皇子抿了口熱茶,也懶得跟他兜圈,開門見山地問道:“三弟特地過來,難道是爲了五姑娘的事嗎?”
說到這裡,他又嘆道:“是爲兄沒有約束好她,沒想到五姑娘如此膽大妄爲,傷了七姑娘,也不知道七姑娘如今怎樣了?”
“七姑娘剛剛醒來,郎中說是沒有性命之憂,卻要休養一段時日才能恢復。此次險些丟了性命,着實嚇了小弟一跳。這雪家的能耐,可比小弟預料中還要厲害得緊,大哥以爲呢?”封應然皺起眉頭,滿臉憂心忡忡。
他說的,正是大皇子所擔心的。
雪易煙如此蠢笨,都能在一兩天內學會禁術,對雪春熙下手,還能險些要了七姑娘的命。
如果有一天她對自己不滿,是不是也能無聲無息的下狠手?
光是想想,大皇子已經相當不安了。
他知道雪家有些逆天之術,卻沒料到居然如此可怕。
想到二皇子身邊的雪夜蓉彷彿比雪易煙還要厲害,如今五姑娘沒在身邊,他的處境是不是十分堪憂?
或許,他該跟雪家的家主談一談,以免以後忽然中招,自己還無知無覺。
“三弟的擔憂不無道理,只是如今我們在靈犀山做客,也不能提出太過分的要求。雪家的臉面還是要給的,畢竟還要用得着她們。就是不知道三弟有什麼法子,能夠給爲兄解惑?”大皇子看了過來,這個三弟不管心裡怎麼想,總歸是依附自己,盡心盡力辦事。
有些事他不能跟身邊的心腹提起,反倒能跟封應然直言不諱。
因爲大皇子心裡明白,沒有他,就沒有如今的封應然。
不受父皇喜歡的三弟,若果沒有自己兜着,恐怕處境要比如今糟糕百倍。
封應然自然是明白的,所以總是爲他出謀劃策,功勞也一股腦送給自己,是個相當識趣的。
果不其然,封應然拱拱手道:“小弟此次來,就是想爲皇兄出謀劃策。五姑娘這次必然是受人蠱惑,纔會對付七姑娘。皇兄想想,兩人一個被禁足,一個傷得只能臥榻歇息,最終受益的又會是誰?”
大皇子和他身邊都失去了雪家姑娘這個助力,在靈犀山就算是失去了庇佑。
反觀二皇子換下了雪妙彤,身邊是更厲害的雪夜蓉。
想到雪易煙曾經跟雪夜蓉見過一面,大皇子不由皺起眉頭:“三弟的意思是,這事是二弟暗地裡授意的?”
封應然沒有證據,自然沒有把話說得太滿:“皇兄想想,四弟回宮去了,你我身邊失去了雪家姑娘,必定危機重重。我也就罷了,父皇不重視,以後只想當一個閒散王爺罷了。但是皇兄就不一樣了,若果皇兄在靈犀山出了什麼事,父皇是鞭長莫及。”
這話是說到大皇子的心坎裡了,他早就看二皇子不順眼,卻三番四次在這個二弟手上吃癟。
這口氣他說什麼都咽不下去,等父皇來了,必定要在父皇跟前狠狠告上一狀!
似乎看出了大皇子的想法,封應然嘆道:“小弟知道父皇對大哥多有偏愛,肯定不會輕饒了二哥。只是此事是五姑娘擅自做主,最多牽扯到三姑娘身上,二哥只要把罪過都推給三姑娘,此事依舊能讓二哥給躲過去。”
大皇子想了想,覺得二皇子素來陰險狡詐,的確有這個可能:“那麼,三弟認爲該如何?”
封應然也沒賣關子,直接說道:“大哥,再是鋒利的刀刃都會有相配的刀鞘。”
聞言,大皇子若有所思後笑了:“三弟這話讓我恍然大悟,雪家肯定有這個相配的‘刀鞘’,約束雪家的姑娘。多得三弟提醒,不然又要讓二弟逍遙快活了。只是三弟這般積極幫我,莫非也是看二弟不順眼?”
多疑的性子,大皇子顯然得到皇帝的真傳。
封應然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麼問,低下頭道:“小弟忠於大哥,大哥看不順眼的人,小弟自然不會想要他好過。只是小弟也憤慨不已,七姑娘如今倒下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
好不容易得到一個助力,誰都不願意就此失去。
這說的簡直是真心的大白話了,卻叫大皇子安下心來。
要是封應然說得支支吾吾,又或是大義凜然,想要幫自己報仇云云,這種一聽就是哄人的謊話,大皇子必然是不信的。
因爲雪春熙的事而生氣,很像封應然的作風,他對屬下也相當關心,更別提是朝夕相處了一段時日,又細心照顧他的七姑娘了。
大皇子感慨道:“三弟總是這般心軟,對身邊人未免太好了一些。不過三弟的委屈,我必然會幫你討回來的。”
封應然笑笑,爲他討回公道這樣的話,聽聽就好,要是當真,未免太可笑了一些。
說到底,大皇子只是爲了自己,不然那會真把他的話給聽進去?
“那麼,小弟就恭候大哥的好消息了。”
說完正事,大皇子又問道:“聽說三弟讓親兵都下山追盜匪餘孽了,可是找到對方的蹤影?”
這是打算再搶一次功勞,好在皇帝面前表現嗎?
封應然神色不變,鎮定地答道:“只是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大哥也明白,這幾天頻頻下雪,再是有什麼痕跡都被覆蓋了,追蹤起來十分費功夫,暫時還沒有找到這些餘孽的蹤影。不過大哥放心,再過幾天,等大雪下得差不多,那些人總不能一直躲着,肯定要生火取暖。”
“到時候,就是一舉把他們圍剿的好時機!”大皇子拍着他的肩頭,大笑道:“不愧是三弟,只是我還有些話要問清楚,此次怎麼也要活捉幾個,若是都能活捉,那是再好不過了,到時候讓父皇親自看看,我再美言幾句,也能讓父皇對三弟讚賞不已。”
活捉比圍剿更難,尤其是這樣的雪天,大皇子根本就是強人所難。
分明是想要把功勞攬在身上,又獻到皇帝的面前。
苦勞都是自己,功勞都是他的,大皇子這算盤真是打得足夠響。
封應然明白他沒有拒絕的選擇,滿口應下:“小弟這就先感謝大哥了,還請大哥在父皇面前多多美言。”
他露出嚮往和儒慕的神色,叫大皇子相當滿意。
顯然要拿捏住封應然,只需要提起此事就足夠了。這個三弟從小到大居然還沒明白,不管做得再多,父皇都不會寵愛他一分,不過因爲能夠幫得了自己,這纔會願意把封應然留下來。
不過如此執迷不悟也好,倒是便宜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