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的眼神如此明顯,其他人哪裡能察覺不到?
雪元香面無表情,根本就沒看雪春熙一眼。身旁的雪妙彤嘴角隱隱帶着譏諷,雪易煙直接捂着嘴笑得眉眼彎彎。
倒是雪夜蓉滿眼擔憂地看了過來,雪丹珍直接握住了雪春熙的小手,生怕她因爲家主的視線而傷心。
誰是真情,誰是假意,誰是幸災樂禍,簡直一目瞭然。
雪春熙安撫地握住了雪丹珍帶着涼意的小手,根本沒擡頭,心下清楚家主對自己的不喜。
府裡傳言她的生母被雪家人找到後,只覺得顏面無存,直接吞金自盡。至於她的生父,卻在知道生母是雪家人之後逃之夭夭,生怕被雪家報復。
事實真是如此嗎?雪春熙沒有盡信,心底存着疑。
只是當初侍奉生母的丫鬟通通因爲這個主子被處罰斬殺,一個不留,她連打探的機會都找不到。
雪府再厲害,不可能把所有痕跡都抹平。等出了府,離開靈犀山,便是她的機會了。
家主見雪春熙一直低着頭,似是羞愧,這才滿意地移開了雙眼:“幽國如今有三位皇子,你們也會有三人留在宮裡,卻有三人要回府裡來。不管誰留誰回,都是雪家人,爲的也是雪家的榮耀,彼此較勁是好,但若果對自家姊妹下狠手,就是雪府不能容忍的,明白了嗎?”
給出甜頭,再狠狠打了一棒,看見幾個姑娘乖巧地應下,家主這才滿意了:“三位皇子這幾天便會分別前來,你們做好準備。”
說罷,不管她們面露驚訝和異色,家主施施然離開了。
雪易煙從詫異中回過神來,小聲道:“姐姐,你說是哪位皇子最先前來?”
雪妙彤聞言,篤定道:“必定是大皇子,他是皇后的嫡子,深受皇上寵愛,既然是挑選國師候選人,自然是他這位嫡長子先來。”
依照皇帝對大皇子的寵愛,恨不得把最好的東西都送到這位皇后拼了命才留下的孩子跟前。
被大皇子挑上,最大可能成爲幽國的國師,雪易煙不由有些躍躍欲試。
雪夜蓉面露遲疑,輕聲接話道:“只是皇后仙逝已經二十年,皇上對這位髮妻的感情再深,也要被歲月磨平了一些。尤其最近皇貴妃如日中天,二皇子也深得皇上的喜歡……”
大皇子和二皇子,一個佔着嫡長子的名分,因爲皇后生下他的時候難產而死,皇帝心有愧疚,自然對他頗爲偏愛,從小帶在身邊,親自養大,感情實在深厚。
一個是皇貴妃的兒子,只比大皇子小几個月。皇貴妃又暫掌鳳印,在宮裡的勢力是如火如荼。
一個是舊愛之子,一個是新歡之子,鹿死誰手,如今說來還爲時過早。
雪妙彤微微皺眉,雪易煙卻高聲反駁道:“嫡長子沒有過錯,自然是大皇子繼位。皇上再怎麼偏愛二皇子,卻也不能罔顧祖訓。”
雪夜蓉見兩人不高興了,連忙打圓場道:“我也不過是就事論事,惹着妹妹惱了,是三姐姐的錯。”
雪元香卻是一聲冷哼,難得開口道:“三妹妹說得在理,大皇子與二皇子勢均力敵,恐怕這次誰先到靈犀山來,就能看出誰更勝一籌。四皇子雖然年紀尚小,卻也不容輕視,他的母妃慧妃這幾年來深得皇上喜歡。皇貴妃再厲害,也是年老色衰,據聞皇上每晚幾乎都在慧妃的梧桐宮過夜。”
這位大姐不開口則以,一開口卻是一針見血,就連皇家之事也隨手拈來。
顯然這幾位姐姐早就打發人四處打聽,也可能是從家主口中探聽出不少密事來。雪春熙不由豎起耳朵,想要聽得仔細些,免得落下什麼。
畢竟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她可不想各位皇子來了,因爲弄不清楚底細,最後惹怒了幾位貴人。
雪妙彤哼笑一聲,陰陽怪氣地道:“大姐知道得還真不少,只怕是家主親口告訴你的。想來也是,大姐是家主的親侄女,知道什麼,必然傾囊告知。”
雪元香目光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話語中帶着涼意:“二妹妹倒也會錯意了,我要知道什麼,只管派人出去打聽就是了,何必勞動家主?家主平日忙得很,這點芝麻綠豆的小事,我自己就能辦好。”
打聽皇家事,居然是芝麻綠豆的小事嗎?
也不知道雪元香這是故意的,還是真認爲是這樣,總之雪妙彤被氣得七竅生煙,若非雪易煙拼命攔着,只怕要撲過去咬雪元香一口才能解恨。
兩人素來不對盤,這是平日尚未有利益之爭,不過動動嘴皮子爭吵一番。
不過多是雪妙彤先挑釁,雪元香總是愛理不理的,就如同是一個拳頭打在棉花上,每次都是把這個二姐姐氣得跳腳,卻也無可奈何。
如今碰着大事,誰都是使出渾身解數四處打聽,卻也只打聽些皮毛來。
誰知道雪元香一出手,卻打聽得一清二楚,還沒通過家主之手。如此赤裸裸的炫耀,雪妙彤怎能不生氣?
說什麼小事,若非這些派出去的是家主送來的得力助手,雪元香能這麼順利嗎?
偏偏還全然不放在心上,彷彿打聽這點小事是理所當然的,只是幾個姊妹沒有能力罷了。
雪妙彤不甘心,家主偏愛這個侄女,什麼好事都先遷就着雪元香,把其他六人穩穩踩在腳下。
若果她也有這些人手,打聽得只會比雪元香更早更詳盡,哪裡能像如今這般在這裡受氣?
“姐姐,家主的心腹還在,別衝動。”雪易煙壓着雪妙彤,忽然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
雪妙彤這才冷靜下來,知道主院內外守着的都是家主的心腹,估計不出一刻鐘就能傳到家主的耳中,她這才暗惱自己又衝動了,襯托出雪元香的冷靜和睿智來,幾乎要氣得內傷。
雪元香看着這場鬧劇要結束了,站起身,搭着丫鬟的手離開。臨走前,還不忘丟下一句:“該知道的我都告訴你們了,以後就各憑本事,可別總說我依靠家主,總得掂量一下自己的能力。”
這番話顯然是衝着雪妙彤來的,後者更是臉色漲紅,若非有外人在,早就拍案而起,破口大罵了。
雪易煙生怕她發難,連忙半推半哄,總算把雪妙彤給帶走了。
三人一走,屋內只餘下一半人。
雪夜蓉也起身道:“多得大姐姐,我身邊幾個下人都是不得力的,幾番周折,也沒能打聽出什麼要事來。妹妹若是閒了,不妨到我的玉笙居來坐坐,半煙做的點心還算可口。”
“多謝三姐姐了,我這身子骨不爭氣,七妹妹的院子卻是離得遠,就不好上門叨擾了。”雪丹珍率先開口婉拒,這位三姐姐或許只是客氣,並非真心邀請兩人的。又或者是打算把她們拉攏,人多力量大,擋一擋雪元香和雪妙彤的銳氣。
無論是哪一種,都不是雪丹珍想要的。
雪夜蓉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拒絕,只笑着點點頭,很快便離開了。
雪春熙看着雪夜蓉離開的背影,這個三姐姐總是笑臉盈盈,清秀的面容彷彿像是鄰家姐姐般親切。只是這心思複雜,端的是笑面虎,實在叫人猜不出一二來。
雪丹珍也帶着她出了主院,趁四下無人,小聲警告道:“以後離三姐姐遠一些,她比起大姐和二姐,可要難對付得多了。”
聽罷,雪春熙聽話地點了點頭,雪夜蓉總是笑盈盈的,起初還覺得挺好,笑得久了,只覺得後背發毛。
她寧可雪夜蓉不笑,也總好過笑得人毛骨悚然!
雪丹珍見她點頭,這才笑了,沒多久卻捂着嘴咳嗽起來。先是斷斷續續的,後來卻要停不下來,把雪春熙嚇了一大跳,連忙撫着雪丹珍的後背順氣,一邊連忙扶着她往引嫣樓走去:“以冬,快去請郎中過來瞧瞧六姐姐。”
雪丹珍卻擺擺手,虛弱地道:“老毛病而已,不必去請郎中。我院子裡還有藥,服下後歇一歇便好。”
只怕是在外頭吹着冷風,凍着了,這才咳嗽個不停。
雪春熙擔心地扶着她回去引嫣樓,看着雪丹珍服下藥又躺下睡着,這才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問道:“以冬,六姐姐最近的身子都是如此?”
以冬回頭瞧見門內靜悄悄的,知道雪丹珍的確倦得很,熟睡了過去,這纔敢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六姑娘入冬後就時常咳嗽,奴婢前天收拾的時候還在榻下找到一塊沾血的手帕……”
她滿面惶恐,知道自家姑娘是從孃胎裡帶的病,身子骨一直不見好,卻也因爲郎中的藥方,不怎麼見壞。
如今才發現,雪丹珍的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只怕真如她所說,熬不了多久的。
雪春熙聽得滿臉凝重,吩咐道:“好好照顧六姐姐,剛纔的話就當我沒聽到過。”
既然雪丹珍不想讓人知道,她就當不知情便好。
離開引嫣樓,雪春熙不免惆悵,想到雪丹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她心裡不由焦躁。
雪府的郎中醫術平平,只懂得用名貴的藥材吊着雪丹珍的命,若是能請到宮中高明的御醫,六姐姐的病恐怕纔能有起色。
無論如何,都要讓雪丹珍成爲國師候選,被三位皇子其中之一選上,才能離開雪府,得到御醫的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