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封應然面不改色地答道:“回父皇,的確如此。匪盜如此猖狂,若不斬草除根,必然會騷擾附近的百姓,後患無窮。”
說完,他又接着解釋道:“兒臣曾向七姑娘問卜,此行是吉兆,便讓親兵都下山去了。如今想來,親兵在山下離着不遠,就算召回來也容易,更能裡應外合。”
大皇子贊同道:“如今在山上,也不知道山下是什麼光景,有三弟的親兵在,也能解除後患之憂。”
他又不忘提起道:“說起來,四弟因爲雪崩延緩了山上,也不知道如今怎樣了。”
四皇子遲遲沒上山,實在夠古怪的。
幸好封應然的親兵在山下,就算四皇子動了什麼不該動的心思,打算來個黃雀在後,也能讓他背腹受敵,沒那麼容易如願!
話音剛落,一陣轟鳴之聲傳來,地上晃了晃,讓大皇子險些沒站穩,臉色微變:“這是……應天雷?誰居然在山上用這個,豈不是要……”
封應然也是驚得站起身,快步走出屏風,瞥了眼仍在榻上安睡的雪春熙,榻前的雪幼翠對他笑了笑:“放心,七妹妹服藥後不睡夠時辰,就是天塌下來也不會醒的。”
“外面究竟……”
雪幼翠指了指門外,不在意地道:“小伎倆罷了,應天雷一響,積雪崩落,讓山下的人上不來罷了。”
封應然眯起眼,這很像二皇子的作風。
看來這位二哥打算孤注一擲,把他們困在山上,不讓任何援軍上山來,打算甕中捉鱉,逼得父皇不能不傳位於二皇子?
簡直是異想天開,不過倒不失是個好法子。
“七姑娘就有勞四姑娘照顧了,”封應然對雪幼翠拱拱手,他還要應付皇帝,沒有閒暇顧及雪春熙了。
“她是我的妹妹,哪裡需要三殿下交代,必然會好生照顧的。”雪幼翠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又道:“三殿下對七妹妹倒是用心,真是羨煞旁人。”
她這是藉機諷刺雪易煙了,看看大皇子在裡頭只顧着在皇帝面前賣乖,哪裡還想得到外面有雪易煙在,連派身邊人問上一聲都不願意。
比起封應然親自出來詢問雪春熙,雪易煙還真是可憐至極。
封應然沒理會火盆旁邊發呆的雪易煙,一個廢人而已,不足以讓他分心:“不知道其他幾位雪家姑娘如何,是不是該派人去把她們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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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應該和家主在一起,估計是躲在密室裡了,倒是暫時安全,沒必要接過來。”有她和雪妙彤,加上恢復的雪春熙,三個雪家姑娘在此,已經足夠了。
皇帝如今還沒發難,正因爲雪家的姑娘還有用處。
雪幼翠不覺得雪夜蓉單憑一個人,就能對付得了三個姊妹。
不過萬事都有萬一,她不敢賭。若是幾人敗了,雪家受重挫,好歹還能保住家主和雪元香,就有延續下去的希望。
雞蛋從來不該放在一個籃子裡,要是都摔了,該往哪裡哭去?
封應然聽出了雪幼翠的未盡之意,點頭道:“四姑娘考慮得周到,正該如此。”
雪家如果就此斷絕,未免太可惜了一些。
雪幼翠一聽,倒是有些意外。
皇家人不是恨不得雪家早早斷絕,未免受到雪家的約束,渾身都不痛快?
別以爲如今皇帝身邊有國師在,有什麼重大的疑難決斷不了都會尋她卜卦。
就算皇帝不去,大臣也會催着他去。
因爲國師的卜卦太準了,既然能夠儘快得到答案,爲何不去問上一問?
但是對皇帝來說,心裡就不怎麼舒服了。
大臣對雪家的依賴,正是歷代帝王心裡的一根刺。
無論龍椅上坐的是誰,都必須對雪家恭恭敬敬的。如果雪家有了別的心思,坐在這張椅子上的不管是哪個都無所謂,只要聽從雪家的話就足夠了?
即便帝王明白雪家只有依附皇家才能延續下去,卻依舊懷疑她們的忠心。
忽然在皇家出了封應然這個異類,看樣子似乎對雪家的存在頗爲樂意,倒是古怪。
封應然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屏風後面,顯然是去跟皇帝稟報了。
雪幼翠瞥了眼榻上依舊昏睡的雪春熙,蹙起眉頭。她倒是小看了這位三皇子,表面對皇帝忠心耿耿,心裡卻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七妹妹有沒看清楚三殿下的心思,要是被矇騙了去,她也該提醒一二纔是。
皇帝聽說應天雷是爲了引起雪崩,好讓四皇子上不了山。
若非是二皇子動手,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四皇子不願意上山來,纔出此下策。
大皇子皺眉,上山來的除了皇帝的親衛,只有一部分的御林軍,大部分都在山下。
說四皇子不是故意的,只是意外,他是絕不會相信的。
看樣子,父皇也起了疑心。不必自己多言,四弟遲早要被皇帝厭棄。
光是想想,大皇子心裡就愉悅得很。若是能親眼看到皇帝對四弟的疏遠和呵斥,他就該更高興了。
只是自己也清楚,現在不是表露出來的時候,硬生生忍下,顯得一張臉有些扭曲,十分突兀。
大皇子被皇帝的目光一掃,連忙解釋道:“二弟簡直喪心病狂,雪崩後山路掩埋,所有人都上不了山,更是下不了去,他是打算把父皇和我都困在山上,好慢慢下手嗎?”
“真是反了天了,”皇帝怒火中燒,他對大皇子偏愛,是因爲皇后的緣故。皇貴妃也是個難得的美人,對二皇子他也是相當喜歡。
大皇子擅文,二皇子擅武,兩兄弟加在一起就是文武雙全,是他最爲驕傲的兒子。
誰能想到二皇子這時候突然發難,想要親大哥的性命?
皇帝自問對二皇子不錯,吃穿用度,就連請的師傅都跟大皇子不相伯仲,怎會讓這個兒子起了不臣之心?
尤其這些年最爲寵愛的四皇子在山下磨磨蹭蹭就是不上來,也叫他心裡不痛快。
果然患難見真情,這些兒子一個比一個懂得算計,該說是皇家天生的血脈,下意識就想着爭奪那無上的位置?
他還沒死呢,這幾個兒子就如此不省心,皇帝氣得心口都要疼了。
皇帝的目光在封應然的臉上掠過,倒是這個有着外族血統的三兒子並沒有參與其中,還趕來護着大皇子,是個知道兄弟友愛的。
即便大皇子搶去了他征戰多年的功勞,不知道替大皇子背了多少次黑鍋,依舊堅定地站在大哥的身後。
皇帝心下一嘆,在皇家這樣的兄弟情確實難得,所以大皇子會替封應然說好話,也是情理之中。
或許他也該對這個三兒子稍微好一些,總歸出身這件事,並非封應然能夠選擇得了的。
“小三也到了弱冠之年,以前是朕疏忽,如今也到了該挑娶親開府的年紀了。等回宮,朕便讓人挑一挑,必定給小三找一個賢良淑德的貴女做妻子。”
大皇子笑着慶賀道:“恭喜三弟了,也不知道哪家的貴女能有這殊榮?”
封應然低着頭謝恩:“多謝父皇。”
只是他心裡明白,自己的正妻不會是什麼顯赫家族的貴女。
對高門大戶來說,必然也不是什麼殊榮。
三皇子到底有外族血統,生母還是個女奴,高門重視血脈的自然不樂意讓女兒嫁給一個女奴之子。
但是身爲皇家子弟,又不能挑一個小門小戶的妻子,這明顯是在打皇帝的臉面。
所以封應然的親事纔會一拖再拖,高門貴女不樂意,小戶人家皇帝看不上。挑來挑去,可不就是沒有適合的?
而且皇帝日理萬機,這時候心情好才提了提,等真的回宮後,只怕是想不起來的。
於是封應然答得很爽快,直接謝恩,也沒提出什麼異議惹得興頭上的皇帝不高興。
恰好門外有侍衛急急上前來稟報:“皇上,御史大人回來了。”
皇帝一聽,連忙道:“快召他上前來,怎的這時候纔到?”
御史進來的時候,把在座的人都驚住了,渾身是血,就連臉頰都沾了不少,衣衫凌亂。跪倒的時候還踉蹌一步,險些臉朝下摔個狗啃泥,實在狼狽至極:“微臣護駕來遲,還請皇上恕罪。”
大皇子吃驚道:“御史這是怎麼回事,滿身血污,可是哪裡受傷了?”
“不,這些是御林軍拼死護着微臣衝出來沾上的。”御史滿臉惶恐,再也沒有之前的高傲,說到這裡還忍不住兩眼含淚:“微臣還以爲不能再見天顏,好在老天爺開眼,讓微臣活着到皇上跟前來……”
大皇子聽得不耐煩了,御史只顧着表達忠心,卻沒說出個一二來,不由打斷道:“御史先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可是二弟動的手?”
“回大殿下,正是如此。二殿下派人包圍各處院子,把奴僕都趕了出去,更是讓侍衛斬殺微臣,只因微臣不願臣服於他。”御史也沒想到二皇子到最後居然會對自己動手,幸好僥倖逃過一劫,如今還心有餘悸。
大皇子卻眯起眼,疑惑道:“二弟身邊的侍衛可都是一等一的厲害,加上有三姑娘在,御史究竟是怎麼活着逃回來的?”
他顯然起了疑心,御史會不會早就倒戈二弟,這時候過來其實別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