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民政府宣傳部在市中心的重慶飯店舉辦了一場酒會,此酒會原本是爲了加強與駐重慶中外記者的聯絡而設,但漸漸的有了一些衍變,此酒會由此成爲重慶最知名的社交平臺,酒會上中外記者、政府要員、高級將領、社交名媛雲集。八路軍辦事處對這個酒會很是重視,每次都會派人蔘加,藉此向中外記者,社會各界介紹共產黨在各個戰場取得的成績,讓更多的人瞭解共產黨和八路軍新四軍。這一回,本來是準備讓*參加的,*向陳建峰求援,說他不善言辭,根本就適用不了那種場合,讓陳建峰替他去。
陳建峰笑,說:“這種事情也可以代替?”
*點頭,說此事他已經向組織作了彙報,陳建峰不僅會跳舞,還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而且軍界政界認識的人也多,由陳建峰去,比他*合適,組織上已經原則同意,讓*自行跟陳建峰協商,如果陳建峰同意,那就成了。
陳建峰不樂意,說:“燈紅酒綠,我也不習慣啊,還是你自己去。”
*笑,說:“你怎麼着也比我好吧。我這身體,需要靜養,那種場合,亂哄哄的,還是你去。”
陳建峰一看*是真不願去,一笑:“行!我去。”
*一個勁地道謝,說就知道陳建峰這位學兄爽快,好說話。
晚飯過後,陳建峰和八路軍辦事處幾位負責宣傳的同志走到吉普車前,但見辛小雅正坐在吉普車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陳建峰有些納悶,怎麼辛小雅也去,早知道是這樣,自己就該斷然拒之。可事已至此,陳建峰能怎麼辦,只能硬着頭皮上了。
辛小雅笑,說:“陳建峰同志,磨磨蹭蹭幹嘛,趕緊的,別遲到。”
陳建峰跳上吉普車,其他同志都見機的很,一看辛小雅坐在陳建峰的車上,其他同志都笑嘻嘻地坐到了另外一輛吉普車上。
陳建峰一看,問:“怎麼回事,五個人擠在一輛車上,這輛車後排空着,趕緊坐二個過來。”
同志們都笑,說:“擠在一起好,暖和,而且顯得團結。”
有一名女同志還朝辛小雅擠眉弄眼,問陳建峰怎麼回事,一個在戰場上橫刀立馬,讓小鬼子魂飛魄散的大將軍,竟然會怕辛小雅,太不可思議了不是。辛小雅笑,說:“就是,我辛小雅都不怕,你陳建峰又有什麼好怕的。”
同志們都不過來,陳建峰還能怎麼辦,只能無可奈何地搖搖頭,發動汽車,兩輛美式吉普打開車燈,一前一後離開八路軍辦事處,朝山下駛去。
辛小雅問:“陳旅長,好些天沒有看見小思涵了,什麼時候我和你一起上徐府看看小思涵去。”
陳建峰心說,要上徐府看陳思涵,也是自己和社會部的同志前往,辛小雅跟着算哪門子事,老先生夫婦看到辛小雅會怎麼想,要是老先生開口相問,到時他怎麼回答,說辛小雅是自己的同志,老先生那麼精明的一個人,久經商場,見多識廣,他會看不出來辛小雅的那份心思?想到陳思涵現在一見辛小雅就親親熱熱地稱呼辛小雅爲‘小雅媽媽’,陳建峰就面紅耳赤,他推辭:“這段時間事情挺多,等忙過這段時間再說吧。”
辛小雅說陳建峰這是在推託,辦事處哪天沒事,誰的事情不多,但不管怎麼樣,只要陳建峰想,去看陳思涵的時間還是有的。陳建峰說得注意影響,辛小雅笑,說:“所以你不便一個人前往,我再找一個女同志陪你一起去啊,這樣不就沒有影響了。”
陳建峰心說,辛小雅不去可能還好些,要是帶你辛小雅前往,那這個影響就大了去了。要是陳思涵一看到她辛小雅,就不管不顧地叫小雅媽媽,那他跟老夫人怎麼解釋都解釋不清了。
辛小雅巧笑嫣然:“我現在最喜歡小思涵箍着我的脖子,親親熱熱地叫我。”
畢竟是女孩子,辛小雅沒有直接說陳思涵叫她‘媽媽’,只是坐在副駕駛坐上,雙眼就像黑夜中的星子,撲閃撲閃,臉上蕩起甜蜜而羞澀的笑意。
吉普車在盤山公路上行駛,陳建峰握着方向盤,哪敢接話。天色漸暗,不斷有飛蛾撲向車燈。辛小雅看着陳建峰一笑,問:“知道飛蛾爲什麼喜歡撲火嗎?”
這個陳建峰哪知道,陳建峰好奇地問:“爲什麼?”
“因爲愛,因爲飛蛾愛着火,所以纔會不管不顧,明知不可爲,偏要爲之,粉身碎骨都不怕。”辛小雅微微一笑。
陳建峰知道辛小雅此話是何意思,他說:“難道就不能用別的方式。”
辛小雅笑,說:“這種方式有何不好,飛蛾撲火,就像我們革命者,爲了明天,奮不顧身,因爲火和明天都代表着光明。”
辛小雅很是樂觀:“我相信任何事情,過程曲折,但結果會是一片光明,你說呢,旅長同志。”
辛小雅這話獨具慧心,這話模棱兩可,陳建峰可以理解辛小雅是在說他與她之間的事,也可以理解爲其他。陳建峰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能說不嗎,好像不能,這個‘任何事情’,那就是不僅僅只是愛情,還包括黨的革命事業,革命的道路是曲折,但不可否認,結果肯定光明。對於這一點,陳建峰從來沒有懷疑過。
陳建峰只能沉默,只能盯着路面,裝作一心一意開車。
辛小雅看着陳建峰,偏頭一笑,說:“旅長同志,你別怕,好好開車,別把車開到山溝裡,我辛小雅可不想這樣犧牲,我還想看着革命成功,還想結婚生子,要不然虧大了,旅長同志,你說是不是。”
陳建峰聽出辛小雅這話多少有些諷刺的意味,他哭笑不得,說:“我怕什麼,我有什麼好怕的。”
辛小雅笑着反問:“是嗎,你不怕嗎?那你敢不敢帶我上徐府,拜會老先生和老夫人。”
陳建峰又不說話了。
辛小雅嗤之以鼻:“什麼陳大將軍,我看就是一個膽小鬼。”
陳建峰只能裝作沒聽見。
儘管各個抗日戰場中國軍隊都在浴血奮戰,但作爲大後方的重慶,還是燈火闌珊,燈紅酒綠,重慶飯店的前坪,一輛輛進口的高級轎車停得滿滿當當。
陳建峰將車停穩了。
“怎麼?這就到了。”辛小雅笑,說,“旅長同志,這應該是我們單獨相處時間最長的一次,和你聊天很愉快,你看,一下子就到目的地了。”
陳建峰心說,你辛小雅步步緊逼,冷嘲熱諷,自是不亦樂乎,我陳建峰在車上可是度時如年,如坐鍼氈,還不到目的地,估計頭上就會冒汗了。真要是這樣,估計你辛小雅又可以借題發揮,說這是秋天,旅長同志流哪門子汗,來,我給你擦擦。那這個人就丟到家了。
辛小雅跳下車,擼了擼被風吹亂的頭髮。後面車上的女同志一看辛小雅得意洋洋,陳建峰滿臉尷尬,覺得這個場景很有意思。女同志笑問:“小雅,看來和陳旅長相談甚歡?”
辛小雅點頭,笑,說:“這是自然,旅長同志是老革命了,政治素養和理論水平都非你我能比,與旅長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女同志知道辛小雅這是在調侃,她隨聲附和,拿陳建峰打趣,問:“小雅,那你說說,旅長同志都說什麼,讓你如沐春風。”
辛小雅笑,說:“那可多了,什麼革命者就得像飛蛾爲了愛勇於撲火一樣地追求光明的前景了,不一而足,一時半刻說不完。”
陳建峰心說,這是我說的嗎,不是你辛小雅一個人在步步緊逼,咄咄逼人麼。可這種事情怎麼解釋,車上就他和辛小雅倆人,沒有旁證,辛小雅怎麼說都是對的。早知道就該把社會部的同志帶上,可他和辛小雅都是革命同志,社會部的同志只會煽風點火,不會橫插一腳。
陳建峰只得說:“列隊,準備進入宴會廳。”
辛小雅儘管聽命,進入隊列,但眼睛卻不忘充滿鄙視地看了陳建峰一眼,陳建峰一下子就讀出了辛小雅眼中的意思,剛纔畏畏縮縮,現在耀武揚威,神氣個啥。
陳建峰心裡直嘆氣,心說,主席嗎,您把辛小雅調到重慶,這工作沒法開展啊。這個結果,是不是正是您樂意看到的,看到陳建峰同志在辛小雅面前狼狽不堪,您是不是也如辛小雅一樣,洋洋得意的很。
陳建峰帶着身穿深灰色八路軍軍裝的同志們整齊地走進宴會廳。但見宴會廳中,到處都是端着酒杯在交談的中外記者和穿着淺藍色國民黨軍服、領章上鑲着將星的國民黨中高級將領。
看見陳建峰走了進來,有多名端着高腳酒杯相談甚歡的國民黨的將領先是有些詫異,然後呼朋喚友,端着酒杯笑嘻嘻地一擁而上,來到陳建峰的身邊。
都有誰?戴致力、周曙光和其他幾名將領,這幾人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都是警衛團出身,都是陳建峰曾經的部屬。
戴致力將杯一舉:“陳長官,怎麼樣,碰一個?”
“碰一個就碰一個。”陳建峰一笑,隨手從服務生的托盤裡拿起一杯酒,和戴致力一碰,一口喝了下去。陳建峰眉頭一皺,說:“這是什麼酒,怎麼有一股子餿味。”
“陳長官不知道了吧,這是重慶剛剛流行的洋酒。”周曙光在一旁笑。
陳建峰搖頭,說:“說實話,這酒不咋地,還不及地瓜燒。”
“那是。”周曙光笑,說,“當年隨陳長官東征北伐,喝一口花雕或是地瓜燒,那種感覺真是無與倫比,至今都記憶猶新。”
陳建峰笑,說:“明天,我請你再好好喝一頓,八路軍雖窮,但地瓜燒還是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