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吟的婉拒令得夏荷頓露不悅,冷哼一聲:“尊夫婦好是難請。前日我派家人送貼,卻被退回。家妹昨日親自來拜訪,卻折辱而返。今日我特地來邀,難道夫人仍不給這個面子?”
徐長吟默然。前日?難不成就是朱棣“意圖不軌”,後令他面色不快的那晚?
見她不相搭理,夏荷臉色愈見慍氣,她身邊的婢女狐假虎威的叱喝道:“你這婦人好不識好歹,我家夫人親自來請,就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別得寸進尺!”
徐長吟輕輕蹙眉,這話說的,她讓她們來請了麼?請人也能如此傲慢,她倒是頭一回遇着!朱棣究竟是怎麼與這夏家人糾纏上了?也難怪他不願與她們牽扯,這夏氏姐妹可都不好親近。她朝東廂瞥了眼,也不知吵醒朱橚沒有。她淡淡道:“周夫人,此事待我與相公說及後再說吧!”
夏荷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就在此時,一記懶洋洋的聲音傳了來:“誰啊?大清早的就在這吵吵嚷嚷!”
徐長吟回眸,就見朱橚哈欠連連的走將而來,神情疲憊。她頗是抱歉的道:“吵醒你了麼?不過午膳也準備好了,漱洗一下便用膳吧!”
夏荷但見從裡面走出個面目俊朗的年輕男子,看向徐長吟的眼神瞬即變得詭異起來,她輕蔑的哼聲道:“原來燕夫人家中有客,不知燕公子可曉得?聽說燕公子白天不在家,倒能任由燕夫人接待那些個年輕俊俏的客人!”
她顯然是話中有話,徐長吟豈會聽不出來?她頓時擰緊眉頭,無故被污衊行爲不端,可非甚麼令人愉快的事。
朱橚也皺起眉,“四嫂,你打哪認識了這些沒教沒養的人?”
徐長吟淡漠說道:“有時候,你不找事,事卻會找你,但也不乏沒事找事的人。”
他們的話惹得夏荷一陣怒目,那婢女又哇啦哇啦喝嚷:“放肆!”
朱橚倏地沉下臉,冷聲反喝:“大膽!”
他這威嚴氣宇令得那婢女一顫,神情駭然,再不敢跋扈出聲。夏煙臉色難看,怒氣衝衝的喝道:“你可知本夫人是何身份?”
朱橚嘲諷一笑,“夫人一來就自報身份,就不必浪費口舌重複了。”原來,他早就聽到了。未等夏煙出聲,他又道,“聽說周尚書前日新納一房妾室,極盡寵愛,氣得前任寵妾離家出走,難道就是夫人你?”
他這話一出,夏荷的臉色可謂難看到了極點,她瞪住朱橚,心頭又惱又驚,但也生起了一絲顧慮。此人對尚書府之事如斯清楚,究竟是甚麼人?
朱橚好整以暇,對聽得直眨眼的徐長吟笑嘻嘻道:“四嫂,今日是你親自下廚?做了些甚麼好吃的?”說這話,竟是全然不再搭理夏荷。
徐長吟睇了臉色乍青還白的夏荷,道:“周夫人,咱們要用午膳了,你……”
她的送客之意十分明顯,夏荷臉上更加掛不住了,嗖地反手給了那婢女一巴掌,惱羞成怒的罵道:“沒用的東西,走!”
徐長吟與朱橚面面相覷,朱橚擡手甩上門,拍了拍手:“莫名其妙!四嫂,你怎麼招來了這些人?”
徐長吟撇脣,“去問你四哥。”
朱橚扮個鬼臉:“那算了,四哥肯定會說我亂管閒事。”
徐長吟輕哂,確然是如此,有些事除非朱棣願意說,否則無論如何也別想打他嘴裡套出話來。夏煙一事如此,朱橚之事也是如此。不過,朱橚這個當事人就在眼前,她也無需在朱棣身上費神。
“苦泉究竟是怎麼回事?”
朱橚嘆了口氣,沮喪的道:“一言難盡,終歸是好心辦壞事,險些釀成大禍。”
徐長吟一派耐心,“沒事兒,你慢慢說。”
見她如此執着,朱橚也不再藏掖,將事情原由娓娓道來。
朱橚對醫藥一直極有興趣,還在吳王府闢了專門的壽安院,以作研藥種藥之用。他並不似朱樉的好玩樂,也不似朱棡、朱棣的汲於朝堂,爲人性情爽朗,也甘於忍受鑽研醫藥的苦悶。卻說逾月之前,就在朱棣來中都的前半月,他聽聞中都附近來了位杏林妙手,趕緊前來一會,試圖與那杏林名醫切磋切磋,孰料卻未能遇到,最後只得悻悻而返。在途經大崗村時,他偶聽聞村民在談論井水變美酒之術,他本是置之一笑,但突地想及,用草藥或而可實現此事。動了心思後,他在大崗村盤桓了七八日,當真讓他研出一味藥來。他撒藥入井,待過得三日,打井水上來,倒真有一股酒香,飲入口也有醇酒之味。他不禁大是得意,豈料僅隔一日,那井水就變得澀口起來,再隔一日,竟已是苦不能入口。他自是大驚,連忙研藥,可無論他如何用藥,那井水都是苦澀無比。一口甜泉就這般成了苦泉。而這之後,無論在哪新打井眼,那井水都是苦不堪飲。一時,弄得村民苦不堪言。
朱橚無法,只能連夜趕回應天府,延請了不少杏林高手,在壽安院裡昏天黑地的研究解決之道。朱棣到了中都,在知曉此事後,前去大崗村瞭解情況,從村民憤慨的議論及描述中猜及那致使井水變苦之人當就是朱橚。他去信詢問,朱橚和盤托出,朱棣遂讓他派人在大崗村外送水,以解民憂,免將事情鬧大傳到皇上耳裡。而就在昨日,朱橚終於將解藥研製出來,遂又日夜兼程的趕了來。
徐長吟聽罷原委,表情怪異,在心中提醒自個,可千萬別讓他在自己身上試藥。
朱橚滿腹哀怨的傾述完,又羅列了種種朱棣“逼迫”他限期研出解藥,並自掏銀兩解用水之憂等“霸行”,徐長吟並不同情他,但瞧他這逾月來清減又憔悴的模樣,也不忍坦白自己萬分贊同朱棣行爲的想法。
而就在朱橚絮絮叨叨報怨的當口,朱棣回來了,他連忙收聲,滿臉堆笑的迎向朱棣,哪敢再露出半分對自家兄長不滿之色?
徐長吟但覺好笑,遂而去廳中布膳。等她將膳食布好,讓朱棣與朱橚入座之時,不期然發現朱棣皺着眉頭,問道:“夏家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