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漫不經心的把玩手中匕首,深銳的眼眸睇向神情警惕的二名苗人,口吻一如繼往的淡然:“二位不妨轉告令主,在京師中,凡事需三思而行,不要做出牽累族人之事。”他的嗓音無波無瀾,可吐出的話卻擲地有聲,更是讓二名苗人渾身一震。
那年輕苗人沉不住氣了,大聲喊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知道我們主人是誰?”
與此同時,戚塞平又悄悄踱回徐長吟身邊,覷眼朱棣,壓低聲問道:“他是誰?”
徐長吟知朱棣無意透露身份,也識趣的不去道破,遂果斷的攤手搖首,一臉茫然:“我不認識他。”
她這嗓音不大也不小,卻足以讓朱棣聽得清楚,頓時惹來他的皺眉瞥視。然他未讓不悅在臉上顯示太久,又恢復平靜表情,不緊不慢的道:“要知令主是誰並不難,而你們也要知道,以禮待之或以囚待之也只是轉瞬之間。”在天子腳下擄劫朝廷命官,這膽子可不算小。
二名苗人豈會聽不懂他話中的提醒,面面相覷一下,咬牙道:“我們只是奉命抓他去見主人,並無意生出事端。”說着,他們憤慨的瞪了眼戚塞平,“他虧欠了我們主人,一定要給主人一個交待!”
戚塞平被瞪得一陣心虛,眼神左顧右看,就是不敢直視二名苗人。
徐長吟見狀,微挑眉,低聲問道:“你與他們主人有仇?”
戚塞平乾咳一聲,“也算不是有仇。”這話一出,自是承認他與那二名苗人並非沒有瓜葛。
這話一出,二名苗人立即怒聲道:“你欺辱我們主人,竟敢還說不是有仇?”
徐長吟眯起雙眸。欺辱?戚塞平究竟做了甚麼事?
戚塞平神情愈發見尷尬,急聲辯解:“我已和你們解釋過了,那日我絕非有意,而且我說過會對你們主人負責。”
那年輕苗人怒聲道:“你若會對我們主人負責,又怎麼會進京來娶妻?”
“我……我正是爲了解決此事方入京的……”
徐長吟聽出了些許端倪,眨巴下眼,退到朱棣身邊,小聲道:“王爺,您知道是怎麼回事?”看得出朱棣對這二名苗人是知路知底,八成知其中究竟發生了何事。
朱棣淡漠的口吻飄落下來,“認識本王了?”
徐長吟一怔,旋即輕輕一咳:“方纔只是權宜之言,還請王爺莫要介懷。”她且是爲了他保密身份着想,哪知他還記上了。
“不知。”朱棣不緊不慢的回了二字。
徐長吟微愣,陡然明白過來,他回答的是她先前的問題。
“那王爺怎知我們在這裡?”徐長吟往門外一瞅,僻靜的小巷中只有數騎駿馬。
“這匕首是誰給你的?”朱棣拿起她的匕首,忽而問道。
徐長吟撇了撇脣,“家父!”
朱棣點了點頭,“你每次都隨身帶着?”
他怎麼像是要與她拉家常?徐長吟滿腹困惑,但仍回道:“也沒有,只是今日才帶了出來。”
朱棣睇目,掃眼仍與二名苗人急力解釋甚麼的戚塞平,“噢?爲何你與他相見,還需帶匕首?”
徐長吟頗是難爲情的又輕咳一聲,含糊的道:“未免出‘意外’,帶着匕首踏實一些。”她是以小女子之心度小霸王之腹,誰知他會不會“心血來潮”的又欺負她?
朱棣未再多問,只深眸中劃過一抹似笑非笑。
那二名苗人似乎與戚塞平談不攏,怒容滿面的提刀就要去抓他。朱棣身後的侍衛立即上前一步,威目而視,那二名苗人看着齊刷刷的刀劍,不得不又往後退了退,臉上卻滿是不甘。
朱棣又淡然吐言,卻是對着戚塞平:“敢做敢爲,莫要損及令尊一世威名!”
“你!”戚塞平本就因二名苗人不信任他而心中有惱,一聽朱棣這話更是惱羞成怒,“我敢不敢爲,又與你何干?我又沒讓你來!”
朱棣冷勾嘴角,“很好!”一拂袍袖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微側首對二名躑躅不前的苗人淡一揚聲:“二位自管動手,本王絕不干涉!”
戚塞平與那二名苗人乍聽得“本王”二人,具是一驚。
徐長吟無力的一拍額頭,對還未反應過來的戚塞平嘆聲道:“東郭先生也要拜你爲師呀!”燕王本是來與他解圍,卻反被指責“多管閒事”,想來燕王還沒被這麼當着面指責過,這戚塞平的腦子究竟是怎麼長的?
“他、他、他是誰?”戚塞平這時也沒顧及理會她的諷刺,愕然的問道。
徐長吟哼了一聲:“我說了,不認識!”
朱棣一走出小院,衆侍衛立即齊刷刷地收起刀劍,毫不拖泥帶水的退了出去。
徐長吟朝二名苗人客氣的一拱手:“二位自便。”說着,她也待離開。按方纔所聽及的,戚塞平定與苗王公主有扯不清的關係,她可不想淌渾水。
戚塞平見她要走,忙不迭扯住她,急聲道:“你要去哪?”
徐長吟回眸,“我且瞧着他們並不會傷害你,你不若好生與那位苗王公主解釋清楚,省得節外生枝。”
話畢,她掙開戚塞平的手,揚長而去。
走出後門,朱棣已騎在馬上,卻並未先行離開,似乎知道她會跟出來。
但見她出來,朱棣微垂眸睇向她,緩緩朝她伸出了手掌。其意不言而喻。
徐長吟略略怔忡,訝然地未有動作。
朱棣毫無收掌之意,一瞬未瞬地凝視着她。
不知爲何,她的眸光一與他的眸光交融便再也挪不開,心跳更是加快了速度。她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輕輕放入了他的掌中。
朱棣平靜的臉色依然無波,眼底卻不爲所察的逸出一絲笑。他略一用力,將她帶上了馬。
徐長吟瞬即又聞着到了他身上淡淡地檀香,臉靨逐漸泛起紅潮。她忙輕咳一聲,轉移注意力:“去哪?”說着,她略嚥唾沫,朝四周瞅去,周遭的侍衛目不斜移,對他們不敢多覷一眼。
朱棣側身睨她一眼,倏地伸手撂下她帷帽上的白紗,遮掩住了她嬌羞動人的臉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