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宴後,徐長吟奉馬皇后召,時常帶着淮真入宮,前去的還有謝臨清與長子朱濟熺。
太子妃與育有皇子皇女的嬪妃們也時不時前去湊熱鬧,一羣小娃娃聚在一塊,那熱鬧場景自不言說,讓肅靜的坤寧宮變得是熱鬧無比。
秦王妃王君擷也時有入宮,徐長吟看見她總會想起齊和昌。
秦王妃總是安靜的那位,並不引人注意。徐長吟也不好一個勁瞅着她,只偶爾從旁覷視,但並未在她身上發現柔婉以外的模樣。她是否真的與齊若蘭之事有關,徐長吟並無證據,也不能冒然查究,而當事人齊和昌又不知去了何處,也只能待再遇他後,才能再行論斷。而她並未將此事告訴朱棣,茲事體大,她無十全證據,自不能胡言亂道。
淮真每日是睡醒吃飽了睡,不吵也不鬧,餓了時也只是睜着烏溜溜的大眼,巴巴的望着人,那模樣瞧着叫人不疼愛也難。馬皇后更是寵愛,但凡淮真入宮,定然抱着不放。
徐長吟無奈至極,府裡有朱棣盡日霸佔女兒,到了宮裡又被皇后抱着不放,算起來,她與女兒親近的時候可真不多。
和樂的日子過得極快,七月下,衛國公鄧愈任徵西將軍,鎮國將軍沐英任徵西副將,率軍討吐蕃,俘獲萬衆,糧草牲蓄二十餘萬,大捷而還。朱元璋是大喜過望,舉朝同樂。
這日,徐長吟未得召見,朱棣又上朝未歸,她終能與女兒獨處片刻了。
淮真穿着柔軟的衲衣,圓滾滾的小身軀在衾褥間直若玲瓏球一般,加之那粉嫩圓嫩的小臉蛋,着實可愛。徐長吟斜臥在淮真身旁,看不厭似的瞅着女兒,輕搖着一隻髹漆鑲花的鞉鼓,手碗微動,鼓搖聲高低錯落,叮咚悅耳。淮真的目光跟着鞉鼓而移動。徐長吟見狀,脣角倏地勾出一抹黠笑,將鞉鼓舉向左側,淮真的目光果然移至了左側。她再舉到右邊,淮真也看往右邊。她惡趣味的一咧脣,陡然將鞉鼓藏至背後。淮真漆黑的大眼裡露出一抹茫然,隨即張開殷紅的小嘴,呀呀地叫喚起來,顯然是在抗議自個的孃親太不厚道。
徐長吟樂得直笑,適巧賞汝嫣與蘇繡茵前來請安,一眼就見到她正與連翻身也不會的小娃娃玩的不亦樂乎。徐長吟見她們前來,收斂了幾分,抱起淮真下榻,笑道:“我正逗淮真玩呢,讓你們見笑了。”
賞汝嫣淺笑,看向徐長吟懷中的淮真,臉上流露出一抹溫情。徐長吟見狀,將淮真抱給她:“她今日精神好,這會還未睡呢!”
賞汝嫣有些受寵若驚的連忙抱過淮真,甚是熟練的輕撫她的背,淮真不吝嗇的對她咧開了小嘴。賞汝嫣眸光一柔,輕笑着:“小郡主可真乖巧。”
徐長吟一派與有榮焉,彷彿誇的是她。
蘇繡茵見她們言笑晏晏,氣氛和樂,不甘被冷落,嬌聲插話道:“娘娘,妾身且還未仔細看過小郡主呢!”
這話倒也不假,打他們回府後,徐長吟一半的日子都帶着淮真在宮裡,剩下的時候淮真則是被朱棣霸佔着。賞汝嫣二姝縱然每日來請安,卻還真未抱過淮真。她笑了笑,接過淮真,抱給蘇繡茵:“今日幸而王爺不在,若是王爺在定然不肯放手,連我也不給抱。”
蘇繡茵接過淮真,臉上掠過一抹驚訝,旋即笑道:“王爺可真喜愛小郡主呀!”
這話一出,她立知失言,正要圓話,懷中的淮真陡然嗚哇嗚哇的大哭了起來,叫她嚇了一跳。旋即,她感覺手中淌出了一些溫熱的液體。她一怔,一旁的乳孃已呼道:“小郡主遺尿了!”
蘇繡茵霎時明白手中淌的是什麼了,臉蛋刷地漲得通紅。徐長吟忙不迭接過淮真,大感抱歉的對蘇繡茵道:“許是方纔多喝了些水,可弄髒了衣裳?”說着,她連又吩咐婢女去打水來。
蘇繡茵的臉色乍白還紅,卻又只得擠出一絲笑,悻悻的說道:“不打緊,小孩兒家如何懂得?”
徐長吟又抱歉一笑,將啼哭不停的淮真放到榻上,替她換下尿溼的衣裳。賞汝嫣上前幫襯,蘇繡茵被晾在了一旁。好在這時婢女打來水,侍候她淨手,又拿來香脂給她抹上。
待替淮真換上乾淨的衣裳,毫不知世事的小娃娃眨巴下大眼,沒一會又睡着了。
賞汝嫣與蘇繡茵見狀,也不好打擾,便告退離開。
一回到南園,蘇繡茵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適巧一名婢女經過,還未及向她行禮,她已一巴掌揮了過去,怒叱道:“不長眼的東西,見到本夫人竟不知行禮!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主子?”
那婢女被打得冤枉無比,但豈敢申辯,撲通一聲跪下,不住瞌首:“奴婢知錯,請夫人恕罪!”
蘇繡茵顯然未消氣,猛又一腳踩上那婢女的右手,惡狠狠的道:“在這南園裡,只有我說了算,我讓你去死,你就得去死,你知不知道?”
那婢女嚇得簌簌發抖,也顧不得手背的劇痛,惶恐的使勁瞌頭:“奴婢明白,奴婢知錯!”
蘇繡茵冷笑一聲,一腳踹開她,揚長而去。
那婢女待她走遠了方敢起身,抱着疼得直顫抖的右手,無聲咽淚離開。
晚膳過後,朱棣仍未回府。淮真已睡着,徐長吟則倚榻讀書。
娉望端着一盅蔘湯而入,徐長吟不經意一掀眸,卻見她鎖着眉頭,神情不快。她不禁輕笑:“怎麼,有誰得罪了咱們的娉望姑娘?”
娉望朝睡着的淮真睨去,小聲說道:“有娘娘您給奴婢當靠山,有誰敢欺負奴婢?”
徐長吟揚眉,“既無人欺負你,那是出了何事?”
娉望舀了碗蔘湯,嘆氣道:“奴婢有您,旁的人可沒這麼好的運氣。”
徐長吟聽出話外之意,坐起了身:“是何人受了欺負?”燕王府管教甚嚴,但並未聽聞甚麼欺壓之事。
娉望欲言又止,徐長吟道:“但說無妨。”
“是南園的清蓉。早些時候,她沒及時給茵夫人請安,惹來茵夫人一頓責罵,還被茵夫人故意踩傷了手,這會兒疼得直哭呢!”娉望臉上露出忿忿,“若非那會兒有人瞧見,清蓉還不肯說呢!”
徐長吟蹙眉。故意踩傷手,蘇繡茵的脾氣竟是不小。她放下書冊,拂袖起身:“帶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