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懶得顧及形象,一屁股坐在草垛前,揉着小腿。這一揉,小腿處頓時傳來陣陣痛楚,她這才知可能受了傷。
朱棣瞧出異樣,皺眉躍將下馬,解下披風往她身上罩去,也不等她定神,他俯身輕輕抱起了她。
他突然的動作令得徐長吟霎時低呼一聲,面紅耳赤的抗議:“放我下來!”
朱棣未理會,徑直抱着她走至神駒前,二話不說的將她丟上馬背,旋即翻身上馬,將她圈在懷裡,一揚馬繮,黑駿馬立時揚蹄往林外奔去。
徐長吟雙靨染紅雲,尷尬的試圖掙開他桎梏的雙臂。朱棣不爲所動,不鹹不淡的說道:“別鬧!”
別鬧?她不覺好氣又好笑。被人擄持囚禁一晚,她自救卻被他指責不安份。他不忌諱授受不親,她卻忌諱,反被指責爲胡鬧。她着實想問一句,她鬧了何事?
就在此時,前面傳來一陣馬蹄聲。朱棣慢慢勒住馬繮,騰出一手,扯開披風兜頭兜腦的遮住了她,並壓住披風,不讓她扯開。
抗議無效,她只得透過些許縫隙,望見策馬而來的是十餘名鮮衣怒馬的男子。爲首者衣飾華貴,氣宇軒昂,赫然竟是朱棡,她不禁訝異:“晉王?”
朱棣淡淡道:“三哥英雄救美未果,本王倒是又得罪了他一回。”
徐長吟但聞有異,正欲開口,朱棡的馬匹已馳至了丈餘前。
朱棡勒馬停下,滿面驚訝:“四弟?”
“三哥!”朱棣拱了拱手。
“倒是巧了,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你!”朱棡渾無異色的笑道,可暗中瞅着他的徐長吟卻在他的眼神中察覺出一絲陰沉。“不知四弟來此是爲何事?”說話間,他的目光掠過朱棣懷中的女子,儘管被披風罩住了臉,但他心知肚明此女是何人。
朱棣不答反問:“三哥來此又是爲何事?”
朱棡眼神閃動,一臉憤慨的道:“我聽聞徐小姐昨日被歹人擄劫,立即命人查探,方得知徐小姐或在孫陵崗,故此前來。”他頓了頓,眯眼道,“難道四弟也得到了消息?”那羣沒用的廢物,說甚麼朱棣在燕王府半步未出,結果這人都撞到跟前了,而且,還讓他捷足登了先!
朱棣點頭道:“徐小姐失蹤之事,我昨日已知,遂命明峰等人在京畿搜尋,終抓獲了四名歹人。”
朱棡勉強扯了扯嘴角,“還是四弟好能耐,徐小姐可有受傷?”
朱棣垂下眼簾,睇眼懷中的徐長吟,手臂梏緊了她的腰肢:“她受了驚,這會昏了過去。”
蒙着披風的徐長吟不禁抽了抽脣角,他究竟想做甚麼?
朱棡忙關切的問道:“既然如此,四弟還是速將徐小姐送回府中休養爲好。”他陰冷的睨眼被捆在馬上簌簌發抖的四名大漢,“這四個吃了豹子膽的鼠類,就交由我來處置!”
“無需有勞三哥,況且,此事交由魏國公處置最爲合適。”朱棣一勾嘴角,望向面露不快的朱棡身後。
朱棡也有所覺,側首看去,又有一隊人馬策馬而來,爲首的正是徐達。但見他神色憔悴,面露擔憂。
徐長吟瞧在眼裡,身子輕輕一顫,似乎不大敢相信徐達會親自來找她。
朱棣似明她心思,低聲道:“魏國公宿夜未歇,十分關心徐小姐安危。”
“參見二位殿下!”徐達一至朱棣二人面前,即下馬行禮。
朱棣抱起徐長吟,也下得馬,將她抱到了徐達面前:“徐小姐受了驚嚇,暫且昏睡了,然並無大礙。”
徐達立時將徐長吟接過,拉下她的披風,見她閉着雙眸,然看神態是無恙的。他鬆了口氣,甚是感激的對朱棣道:“蒙王爺出手相助,徐達感激不盡!”
朱棣微擡手,明峰明嶽忙將四名大漢提將上前:“此四人背後或有主使者,魏國公不妨仔細拷問。”
徐達銳目略擰,冷冷橫過四名大漢:“多謝燕王殿下!”
朱棡被晾在一旁,臉色乍青還白,但也只能是有氣無處撒。
將被迫“昏迷”的徐長吟抱上馬車之後,徐達對朱棣拱了拱手,撩袍上了馬車,朝京師馳去。
朱棣眯眼望着揚長而去的馬車,轉身踏鐙上馬。
朱棡在旁不冷不熱的道:“看來魏國公對四弟是感激不已了。”
朱棣面色無異,岔開話題:“徐小姐被擄,不知背後指使者會是何人,三哥可有線索?”
朱棡臉頰抽了抽,“聽說那時徐小姐獨自在林中,八成是被那四人瞧見,起了歹念。”
朱棣一笑,似是不置可否:“能讓魏國公找尋一夜,這四人躲藏的本事倒是不錯。”
聽出他話裡有話,朱棡的眼神愈發有異,勉強笑道:“再怎麼厲害,不也被你給找着了?不知四弟是怎麼找來此處的?”
朱棣笑了笑,“說來也只是巧合,不足掛齒。”
見他不願說,朱棡也沒轍。隨即,兄弟二人,各懷心思的打馬離開了孫陵崗。
徐長吟被安置在軟榻上,徐達親自替她蓋好了薄衾,凝視她的睡顏,良久低嘆,喃喃道:“沒出事就好,沒出事就好!”
他的聲音中飽含着慈愛與關切,全然沒有平素對她的淡漠。徐長吟眼角倏地一澀,突然明白朱棣爲何讓她裝暈了。
徐達未再置語,只是坐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她。直至到了魏國公府,他也未喚醒她,只是抱起她下了馬車。
早已聞訊的謝氏、徐允恭及霍氏姊妹在府前已等候多時,一見徐達抱出徐長吟,立即圍了上去。徐達不等她們張口,已低聲吩咐:“去請大夫來!”
謝氏神情緊凝,“老爺,長吟她……”
“她沒事,只是受了驚!”徐達寬慰。
徐允恭雙眼通紅,顯是因擔心徐長吟沒少哭過。霍琅雲及霍琳煙也是面色蒼白,想來是一宿未歇。送徐長吟回飛華閣的途中,二人咬着脣瓣,一言不發的跟在後頭。
徐長吟儘管閉着雙眸,對周遭的一切仍是聽在耳裡。謝氏連聲叮囑徐管家去佛堂燒香,又命婢女準備好浴水、讓膳房備好膳食。徐允恭則不住小聲問着,大姊何時會醒……
直到了飛華閣,衆人不覺都放輕着腳步。將她安置在錦榻上後,大夫也請了來。大夫細細診治過後,也道是受驚昏睡了,身上的些許擦傷也沒有大礙。待歇息一晚,明日便無恙了。
一番下來,徐達與謝氏仔細叮囑娉望等人好生照顧徐長吟後,便離了飛華閣。霍氏姊妹及徐允恭陪了她半晌,復才離去。
待衆人離開後,徐長吟方緩緩睜開眼眸,默默盯着頭頂的錦帳,心頭涌動着難以言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