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酒兒微垂着眼簾,雙手背在身後,緊抿着脣,抿出了一道蒼白,良久沒有說話。
一陣微風吹過,揚起安澤清寬長的袖子,衣袂翩翩。
很多讀書人爲了書寫方便不弄髒衣袖,都愛穿窄袖。
安澤清一身青色衣衫,寬廣的外衫顯得他身子更加的消瘦。
“鎮上的胭脂鋪進了你最喜歡的蘭花香,我就買了一盒。”安澤清從未像現在這樣緊張過,內心惴惴不安着,卻又滿懷期待地望着蘇酒兒,生怕蘇酒兒想的太多,“我真的沒旁的意思,只是想起你喜歡這個......”
說到後面,安澤清的聲音越來越低,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說的。
他在說謊。
他知道蘇酒兒喜歡蘭花香的胭脂,故意買來討好蘇酒兒。
顧峰跟蘇酒兒一回到村,安澤清就知道了。
村中對蘇酒兒不利的流言蜚語滿天飛,安澤清擔心蘇酒兒受到委屈,可是卻沒有想到,他們兩個人恩愛甜蜜的從蘇家出來。
不管蘇酒兒變成什麼樣,他這輩子喜歡的人只有蘇酒兒一個,哪怕他娶不到她,只要是能看到她,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幸運,能夠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謝謝你。”
安澤清眸中一喜,將手裡的胭脂遞到蘇酒兒面前。
“可我不能要!”
蘇酒兒目光平靜地望向安澤清,就像是在看着一個陌生人一樣,眸中不帶任何表情。
“爲,爲什麼?”
捧着胭脂的手忍不住地顫·抖,安澤清背後涼颼颼的,整個人全都懵住了。
“胭脂水粉,這些東西,相公都已經買給我了。”蘇酒兒脣角輕抿着,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安秀才,這個胭脂,你還是送給別的姑娘,酒兒怕是不能接受你的好意。”
她曾經想過,勾·引安澤清,將他迷得團團轉,到時候再將安澤清直接甩開。
這個不理智的念頭纔剛剛冒出來,就被蘇酒兒給扼殺在搖籃裡。
她要勾·引也是勾·引自家相公,她不能因爲報仇而做出對不起相公的事情。
“我比你大,我們很早就認識了,你就當做是哥哥送你的,難道這樣也不行嗎?”安澤清微垂着眼簾,不敢再看蘇酒兒一眼。
他怕村中的流言蜚語傷害到她,心裡想着送給她東西讓她開心一下。
“可我只有一個弟弟。”蘇酒兒語氣平穩,似乎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對不起,你還是早點回去,若是讓旁人看到你在我家門口,怕是又要引起旁人的誤會,我不想讓我相公成爲村裡人議論的對象。”
一直以來,安澤清覺得蘇酒兒是被逼嫁給顧峰。
“你真的,自願嫁給他?”安澤清緩緩地收回自己的手。
曾經聽過蘇酒兒無數次拒絕他,安澤清從沒開口問過這句話。
“當然。”蘇酒兒說着,眉眼之間洋溢着溫暖地笑容,“不然我爲什麼要嫁給他?”
那燦爛的笑容,就像是一把閃着寒光的匕首,狠狠地紮在安澤清的胸口上。
蘇酒兒懶得再跟安澤清說話,毫不猶豫地將大門關上。
溫暖的陽光灑落在大地上,卻溫暖不到安澤清那顆破碎的心。
蘇酒兒回到屋裡,將針線筐端出來,開始繡花。
只有多做些繡活,她才能夠賺錢。
剛繡了兩針,想起安澤清剛剛說的話,微垂着眼眸,心中覺得甚是可惜,明明有個更好的報仇機會,可是她沒法用。
傍晚顧峰從外面回來,拎着一隻狍子,還有不少野兔。
蘇酒兒忙將野兔全都放到竹簍裡,收拾好那些,這才走到顧峰旁邊。
“相公,這山上的野兔還那麼多?”蘇酒兒一臉困惑地望向顧峰,不然顧峰這一次也不會抓到十幾只。
“很多。”顧峰隨口應了聲,將袍子塞進竹簍裡面,仔細地將出口綁好,站直身子,拍了拍手,“今年不缺肉吃。”
“以前家裡醃了不少兔肉,到現在還沒吃完。”蘇酒兒微抿着脣,她跟顧峰就只有兩個人,可是卻又那麼多的肉吃不完。
顧峰走到水缸旁,正準備洗手,蘇酒兒很有眼力勁地走過去先一步拿着勺子,幫着顧峰將水準備好。
“哦。”顧峰琢磨着,開口說道,“要不我以後將附近的幾個鎮子都跑一趟,看看能不能將兔子全都賣出去。”
蘇酒兒沒有說話,目光掃了一眼木盆裡面髒兮兮的水,直接幫着顧峰倒掉,重新舀了一盆水。
“相公,你說,如果我們將兔子全都養起來怎麼樣?”蘇酒兒擡眼望向顧峰,商量問道。
“兔子不用養,山上很多。”顧峰這說的只是山的外圍,山裡面的野兔肯定更多。
“那不一樣啊。”蘇酒兒臉上的笑意更加的燦爛,瞧着顧峰洗乾淨了手,利落地將巾帕遞給顧峰。
顧峰擦了擦手,一臉困惑地看向蘇酒兒,“哪兒不一樣?”
“如果我們養的話,那兔子不光是今年有,明年有,後年還有.......”蘇酒兒說道這,鳳眸閃爍着亮光,嬌嗔道,“那樣我們就會有錢了,你也不用去山上打獵了,我們只賣自己養的兔子就好了。”
“那草呢?”顧峰覺得蘇酒兒說的倒是那麼一回事,可是仔細想想,卻讓他感到彆扭。
“咱們回頭買塊地,直接種草。”蘇酒兒一臉認真地說道,跟着顧峰朝着屋裡走去,柔順的坐在顧峰身邊的長凳上,“咱們兩個都不怎麼會種莊稼,但是種草應該不會太難吧!”
顧峰覺得蘇酒兒說的挺有道理,心裡想着家裡要是人多一點就好了,到時候也有人幫蘇酒兒幹活。
“可我們人手不夠。”顧峰猶豫了片刻,一臉嚴肅地說道。
蘇酒兒微垂着眼簾,現實給她一個重重地打擊,“你說的也是,現在還是聽你的,我們忙不過來。”
她倒是想要僱人,卻又不放心。
表面上看着村子裡的人很和氣,但是實際上卻不是那麼一回事。
有些人總有壞心眼,就像是秋收的時候,很多人偷偷摸摸將別人種好的糧食偷走一些。
在鄉下,大家講究的是家族,一個人出事,那一大家子的人都會過來幫忙,可顧峰是個外來戶,還是個單戶。
單戶很容易受到欺負,就是因爲沒有家族的人幫忙。
家裡有點本錢,但是卻沒有人。
蘇酒兒心中有些憂傷,他們這一家想要富起來,真是不容易。
接下來的幾天,顧峰每天上山,別的動物都不打,只打兔子。
蘇酒兒一個人在家裡做繡活,那速度很快比起上一幅快多了。
“酒兒姐,你在不在啊?”門外傳來寧月兒叫門地聲音。
蘇酒兒將手裡的繡活放下,飛快地走到大門口,透過門縫,瞧着外面的人卻是是寧月兒,這才笑着將門打開。
“你怎麼來了?”蘇酒兒笑着看向寧月兒,隨口問道。
“前些日子我地裡跟我弟弟忙活着,現在好不容易得了閒過來瞧瞧你跟姐夫,”寧月兒手裡拎着一個籃子,遞到蘇酒兒面前,“家裡的母雞下的雞蛋,爺爺讓我拿來一些給你們。”
“這怎麼能行?”蘇酒兒說着,下意識的收回手,不願意去拎籃子,忙道,“這些雞蛋你們留着換錢多好,給我們做什麼?”
“賣了很多了。”寧月兒笑着看向蘇酒兒,聲音溫柔,“酒兒姐你就不用擔心我們了。”
“真的不用。”蘇酒兒說着,擺擺手,一本正經地說道,“我跟相公兩個人買了不少雞蛋呢,家裡吃不完,你送來這些我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吃上,要是擱壞了,多可惜了!”
在鄉下,浪費糧食是人們都不能容忍的,畢竟很多人吃了上頓沒下頓。
“這?”寧月兒看着手中的籃子,猶豫着站在原地,“酒兒姐,你們拿着就好了,我們真的不吃的。”
“我們不要了。”蘇酒兒說着,面色漸漸地嚴肅起來,“如果你還是每天送東西的話,我下次就不給你開門了。”
聽到蘇酒兒這麼說,寧月兒被說得臉色通紅,微垂着頭。
蘇酒兒最不喜歡寧月兒每天可憐巴巴的東西過來,那種感覺很不舒服,她當寧月兒是妹妹,可寧月兒卻當她爲恩人。
其實上次的銀子還是顧峰賺的......
“那好吧,這個我就拿回去!”寧月兒想開了,笑着答應。
說開了,蘇酒兒拉着寧月兒朝着屋裡走去,寧月兒在看到桌上那副繡品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一頓,驚喜地說道,“酒兒姐,你繡的啊?”
“恩。”
“實在是太好看了,你的手可真巧啊!”
蘇酒兒笑了笑,輕聲說道,“我在家沒事繡繡。”
“我真羨慕你,什麼都會。”寧月兒說的這話真心實意,想着前兩天村子裡的流言蜚語,將手中的東西放下。
寧月兒看了一眼蘇酒兒,欲言又止。
“怎麼了?”蘇酒兒瞧着寧月兒那個樣子,知道她有話要說,將針線筐收起來,笑着問道。
“村裡有人說,說你跟安秀才......”寧月兒輕抿着脣,不敢看向蘇酒兒,更不敢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