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人的精力隨着夜生活消磨殆盡,燈火蕭條、萬籟俱寂之時,人體的生物鐘也都敲響了最疲倦的警告。然而,彷彿驟然被烈火映紅的空間中卻傳來不知疲倦的人聲,他吶喊着、他狂笑着、他駕臨着、他享受着,彷彿世界都不曾存在。
好安靜啊,剛剛荒原閃亮登場的爆炸沒有讓人感到絲毫的喧囂,就好像一切都必然發生。周邊包括森蚺在內的五名殺手也沒有掉漏隻字片語,知識順勢迅速地朝四面八方以迥異的方式躲過蒸騰膨脹的熱氣流和**的碎片。
四腳蛇、戍和繩壁分別以內力和鋼索御風以阻擋氣流,玉佛雖手持凌厲的短刀一雙,卻沒費多少力氣,而荒原這見面禮對於森蚺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她連兵器都沒有拔,狄中生看着這閃耀的會晤不僅頓生傷感,樂源就像刀刃快速劃過天際的一道青光,輕盈而鋒利,可她又每次都不一樣,她一直在變,每一天都在進步,到底是什麼,讓你即使無家可歸,即使遍體鱗傷,只要有劍在手就鬥志滿懷,究竟你還是回到戰場了,明明答應過我不再戰鬥,可我竟然也默許你收回了那句話,這個世界生存的人就是這麼無奈吧,總有不得已的守護強迫你去犧牲,那個終歸要被你落在身後的我,只能看着爲了守護我重要的東西而戰鬥的你,然後幻想自己正承受着你此刻感覺不到的疼痛,拖着那樣傷痛的你到底爲什麼還要變強呢,你從不把青春掛在嘴邊,可頤養天年對你這樣的年齡來說也似乎是不合時宜的。
“果然還是她最強啊,看來又沒我們登場的份了。”老野在一旁唉聲嘆氣起來,以他現在的修爲,要從這個距離不借助輔助設施觀戰是很容易的,當然,狄中生也一樣。
前奏結束,絢爛的爆炸過後是哪****孤獨的身影,火焰並沒有使他看起來帶有光環,反而除了他流於外表的一腔子熱情和受傷奇形怪狀的兵器之外,和別人也沒什麼不同。
森蚺,你在笑,你不僅來了,還在笑!我就知道你也期待這樣的打鬥,我就知道!荒原並沒將內心獨白宣之於口,不過他臉上的興奮更加強烈,可他沒有主動出擊,而是用一種急不可耐的模樣磨刀霍霍地不停轉動着手裡的拼接兵器。
森蚺此行的任務是引出目標,自然不會先出招。四名簽約殺手一擁而上,繩壁的身體也同他慣用的武器一樣在空中翻了幾個筋斗,體態十分漂亮,其餘三人則從另外三個方向直來直往,但無論開門見山還是拐彎抹角都沒有奏效。
“哇!好快!”老野的讚歎爲的不是殺手們的衝刺速度,而是荒原兵器的變化速度,怪不得業界裡沒人能說出他慣用的兵器,他手中的武器就像3D電影一樣神奇地轉換着功能,他真是個機械天才,那機械在他手中甚至不像是在變幻,而是不斷分解又重組一般。
四名殺手不留縫隙地相繼進攻,荒原手中的兵刃配合着招式變幻得行雲流水,應對四人遊刃有餘不說,表情裡顯然透出不盡興。
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給你痛快呢,玉佛嘴角一翹,四人改變了策略。
空氣驟然緊縮,他們只要感官正常就可以明顯地感覺到玉佛內壓的變化,這就要開始了嗎,想先發制人一舉拿下,雖然危險,也不是沒有可能。
“爆發力真的很神啊,不過不是隻能維持八分鐘嗎,萬一失敗不是太過冒險?”老野事不關己地說。
腦筋好些的狄中生看穿對方的心思,“對手是失去理智的殺手,就算把絕招留到最後也未必能撈到好處,還不如趁荒原還沒完成預熱之前出其不意,正因爲是冷靜判斷型的武者纔會做這種決定,因爲就算實在不行,樂源還沒出手呢。”
“還真想利用足全套啊,KC真陰險。”
“這倒還不算陰險。”狄中生鄙夷地哼了一聲,“KC真正陰險的作風,你沒發現他們派的這四個殺手有什麼特別嗎?”
“特別……除了玉佛之外都是二流殺手,玉佛也是剛晉升的一流,對啊,爲什麼呢,KC裡又不是沒有高手,爲什麼搞這麼奇怪的組合?”
“玉佛雖然得到晉升卻也沒太大的進步空間,在一流殺手裡也排不上什麼名號,剩下幾個更是多年如一日的沒有進展,而此時的荒原由於不穩定而非常危險,即使派高手也未必有把握殲滅,清理門戶這種事當然是公司自己出成本,不賺還賠,爲了賠錢的買賣再搭上幾個搖錢的殺手就不值了,所以這幾個身價不高又沒什麼上升空間的人就算沒了他們也損失不大,反正他們平時就接不到多少單子,還能試探荒原的實力,至於勝算大可賭在玉佛的爆發力上就好。”
老野哀嘆一聲,“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啊,玉佛真慘,纔剛有了八分通神這個稱號,還沒被叫熱乎呢,就被組織‘潛放棄’了。”
“潛放棄?”
“對啊,有潛規則,就有潛放棄呀。他大概還沉浸在喜悅裡全然不知殘酷的現實吧。”
“未必。”狄中生的目光始終沒從戰場上移開過。
“你說他知道?”
“很有可能,他們幾個都是技術型武者,技術講究分析和運用技巧,頭腦都不會很差,當局者迷的機率也不高,所以搶佔先機是爲了抓住森蚺這根救命稻草也無可厚非。”
“這麼說他們這個戰術是爲了在源姐看膩之前分出勝負?呵,對啊,荒原的目標本來就是森蚺,只要森蚺還在就能保他們一命,敢情一個比一個陰險,只有我們被算計了。”
“老野呀老野,你覺得連我們都能看出來的伎倆樂源會看不出來嗎?”
“看出來還不快撤!”陸野剛脫口而出就對上狄會長鄙夷的眼神,瞬間反過味來,“哦,我忘了,狗見了骨頭怎麼會撤呢。”一秒的功夫他的表情也像剛鄙視過他的人一樣無力。
八分鐘的神威給了黑夜一個完全不同的玉佛,華麗的倒計時就此開啓,他快,快過了一閃而過的迷惘,他狠,狠過了憂傷壓在心頭的重量,只有一瞬間,這未必成功的、讓其餘三人配合不起的短暫正是他最燦爛的光輝。
“哈哈哈哈……”荒原一直在笑,就像剛剛第一次喝了個痛苦,宣泄着滿足的背後不知是愉快還是悲涼。
玉佛的力量並非平鋪直敘,反而循序漸進,如果這樣的力量不是如此短暫,想必他絕不會被派來今天這一單,即便來了他也會贏的。只可惜,現在他的內力每深入一分,只會讓人擔心不知哪一秒這希望就會突然消失,可荒原只見得越戰越勇,毫不擔心身後之事。
失敗了,八分鐘還未到,樂源便看出四對一的打鬥已成定局,他們根本沒有控制住對方的節奏。想必此刻的吃力已經讓他們飽嘗挫敗的滋味,何必讓人顏面盡失呢……
玉佛停住了,上一個動作僵持在半空,剛剛從身邊劃過的,是他集中全身內勁也敵不過的力量,那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的渾厚內力中飽含着一日不落的靜修的平和,原來,像月舞修羅這種頂尖的殺手,是不分技術型或力量型的,因爲他們如果在任一方面有所缺失,就走不到今天了。
他沒有在我們失敗後纔出手,難道是在爲我們保留尊嚴嗎,一直以爲蟒蛇吃小蛇的。
左不過KC要欠我個人情,我就幫人幫到底好了,碰到這種對手連我也不想預熱,直接進入正題吧!月葬的鋒芒直接反入對手的眸中。
他就知道會有這一刻的,他已經沒有包袱,還怕什麼,擋住與高手對戰之路的絆腳石,通通毀掉就成了,他想和森蚺打一架就一定能做到,他從失去腳下踏實的最後一塊磚瓦開始就相信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了,且表演嘉賓必然比比賽選手發揮得好,人,要那些虛浮的原則做什麼,要那些壓抑的規矩做什麼,遺憾的是自己竟然現在才明白這個道理,原來人活着根本不需要忍耐啊!
樂源透過雙方的兵器觀察着那個膨脹到極點的傢伙,她從沒見過一個人的表情這般活靈活現,他竟不需要說話,那些心聲就自動跑到他臉上去了!好啊,我正好喜歡跟我交手的人都拼盡全力呢!
沒錯,荒原看似是完全沒有自控的,可每個招式卻都發揮得那麼恰到好處,他是真的瘋了嗎,樂源向來也是精準無比,可不止怎麼,在他如此細膩的瘋狂模式之下她反而不能激情澎湃,這是怎麼回事,我不僅沒受他的感染超常發揮反而越來越失去戰意了呢。
空氣被切割成碎片掉落下來,幾聲清脆短暫的金屬碰撞聲過後,她引以爲傲的“月祭”竟被攔下了。
不簡單,能擋住她目前已經發出的招式的人並不多,她原來並不認爲荒原是這個層面的角色,且他看上去應對自如毫不吃力,看來沒有知名殺招的知名殺手是個遇強則強的主。
面對孤鴻貫日刺來的名劍,荒原輕擰本來兩頭尖兵器的不知名機關,兩尖頭中間的鐵棒正中央突然多出個近三釐米寬的凹槽,他便利用這個凹槽抵住月葬的內刃,反手一轉,神奇地將樂源的力量控於股掌之中,樂源也不弱,將計就計順着他的力量躍起、旋轉,試圖以反帶動之力迫使他兵器離手,誰知他竟一邊跟着樂源旋轉一邊雙手握住兵器兩頭用力拉伸,那凹槽便跟着越來越寬直至變成劍一般長而消失,當然,樂源的劍早在半途就別不住他的武器,比招再度扯成平手。
狄中生一邊考慮今晚到底需不需要出場一邊口中發出嘖嘖聲,“不對呀。”
“哪裡不對?”老野似乎和他有同感。
“說不好,就是覺得她和以往的戰鬥不太一樣。”
“我想如果我和荒原打的話也會不知道從哪下手的,他的攻防實在太流暢了,而且完全沒有起伏。”
又幾個回合下來他仍然滴水不漏,樂源絞盡腦汁想破其勢,終於在他頭頂上方找到了機會,她抓住了他長矛一樣的兵刃。竟料不到兩秒鐘,那“長矛”脫殼一樣又變回了短兵,而她也不得不鬆開了手。還沒完,她趁着他兵器回攏之際與長矛同步折了回去,刀鋒直指他的左肋,他躲開劍刃,身體移向右側的同時兵器帶尖的一面也已防住了右側她踢來的腿,她見狀又補一腿,他擡腿防禦,她倒開右手正準備再度進攻,忽然猛地收招閃開了,而在四分之一秒前疾速進攻她毫無設防的背後之人的刀就頂在了荒原的兵器上,耳麥中傳來狄中生的那句“小心”與她的動作幾乎同時落地。
偷襲者咧開了嘴,斜眼看向她利落的動作,“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