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念之差

一忞簡直可以衝上拜金斯瞬間飆淚榜榜首了,好友重逢故然值得欣喜,可對樂源來說,繼續留下可不是輕鬆的差事,第一口苦水便是,她休想收回股份從此不問江湖事了,狄中生沒就華禹的事責怪她已是恩澤天下,還得寸進尺討贖身實在不合時宜。

“是我理解得不對還是你眼神裡確實寫着‘怕跟你處沒兩天就會覺得還是狄中生比較好’呢?”華禹一邊大口嚼着拆骨肉一邊吸食她的怨氣。。

樂源豈能不怨,明知道她胃不能暴食還弄一桌子她愛吃的自己一頓海塞,“想突出優勢也行啊,告訴我你認識的流浪者是怎麼選擇客戶的。”

那欠打的男人壞笑兩聲,“選什麼呀,端着個碗跪着唄,過路的都是客戶,逢人就說自個三天沒吃飯了,或者‘謝謝’、‘有沒有零錢’啥的。”

一天如果沒有五十次以上想削死對方的斷然不是真愛,樂源故退一步,“不告訴我也行,留謝鐵礪一條命。”

華禹嘴終於暫停了,“在這等着我吶。”

“反正你一天不能拒絕我兩次。”

他思考了一下,“行,對你有什麼好處?”

“跟我有什麼關係,答應鰱智了而已,謝帆雖然不在意老牛死活,也怕因爲這事被謝老遷怒。”

“那你回絕鰱智不就好了。”

“不。”這回輪到她欠打了。

“很好,你只答應饒了謝鐵礪,可沒答應饒了蔣書銀吧。”

她臉色稍變,目光不能直視,“我跟她已經沒有什麼關係了,自然也沒有敵對關係,你少管閒事。”

“不如你搬到我那親自看着我。”

樂源拿起果汁喝了一口,“沒問題,先住一禮拜看看。”

第二天一早,樂源順着香味鑽進二樓主臥房旁邊的小廚房,“華總還親自烹飪啊,你確定是給活人吃的吧。”

忙活早餐的華禹笑笑,“把兩年前的事忘掉。”

她從身後摟住他的腰,“那我可要驗證一下。”

華禹轉過身直接上演三秒早安吻,然後笑眯眯地問,“怎麼樣?”

樂源冷靜回味了一下,“你煮了百香果茶!”

“還不錯吧。”

“不過我還沒刷牙呢。”

“少廢話。”

這次可不止三秒。

“告訴我你過得不好。”狄中生見到她就擺出酸溜溜的樣子。

樂源對這種半真半假的玩笑從不深究,“別說我不務正業,我已經開始執行造王計劃了,而且已經有個合適的人選。”

“你是說培養政客的事?”

“是,單純的拉攏太不牢靠,像獨孤家這種從小培養對我們有利,而且我們也能確保他們的成功。”

“只是不太人道。”

“你想守護伏明會就不可能脫離政治,這世界每個人都必須選擇自己的生存方式並付出代價,要麼就放棄野心,如果你愧疚難當,就用真心去補償,對我不就是嗎。”

狄中生凝望着她,“你知道嗎,有時候我會覺得你還是我的樂源沒變過。”

“那個樂源,永遠都不會變,我們喝過結盟交盞酒的。”

“那你什麼時候和華禹分手?”

“又來?比起分手有時候我更想掐死他,怎麼你真對他有興趣?”

“還是先說你挑中的未來神兵議員人選吧。”狄總無奈道。

樂源拿出檔案袋裡的資料,“他叫唐臨,今年十歲,是前任神兵主席唐仁的兒子,唐主席夫婦死後本將他託付給了藍清巖,但藍主席不到半年就將還是嬰兒的孩子送給了蘭夫人的一個朋友,沒多久這個朋友也靠不住,你知道鳧塢嗎?”

“聽說過,據說是海上一艘巨船,不受各國法律限制,是個花天酒地休閒娛樂的天堂,裡面有統一的組織和運作系統且異常神秘,受到邀請纔可進入,路途中也都被蒙着眼睛,被稱爲自由國度,不過兩年前被神兵視爲眼中釘剿滅了。”

“沒錯,唐臨是自由國度中唯一的倖存者,但此事決不能外泄,當時鳧塢的首腦鶚爾,美貌才智天下第一,也有一批精銳的手下,這才傾盡全力將唐臨暗渡出來,神兵一直在追查他的身份和下落,後來他就跟着一個人稱孫八塊的男人隱居。”

“孫八塊?”

“得名於年輕時的八塊腹肌,據說那是世上最好看的腹肌,不過現在只剩下一整塊了。”

狄中生咋舌,“好膚淺的外號,不過我不能不納悶你怎麼會認識這種人?”

提起這裡樂源自豪起來,“敝人不才還在獨孤家的時候曾有幸受邀前往鳧塢一遊,還有幸見到了鶚爾,你知道我很受各種女頭目喜歡。”

“真的?”

“這事發生在一夜之間,只有我和延叔兩人知道,連延叔都沒有去過。”

“那你在鳧塢……”

“噓,我答應過鶚爾,無論何時何地永遠不會把那裡的見聞說出去,神兵攻破鳧塢時,裡面的景象也早已毀於一旦,就讓它永遠保持神秘感吧。”

“你的意思是讓我見見這個唐臨?”

“不必,你只要知道就好,既然是秘密培養就讓我這個不在籍的軍師來做吧,我還會陸續物色新人的。”

“爲什麼不直接選擇嬰兒,還可控身價背景。”

她湊到他耳邊,“時間可不等人,我主要操心新武林的部分,現世的議員應該由你培養纔對。”

二人相視不語,心照不宣。

唐臨是個危險的人物,不過不是現在,樂源知道自己必定要比小聲先離開,小聲不能說話,又身處刀光劍影中,今生想與常人爲伍是不可能的,僅留下物資還遠遠不夠。

她回到小聲的住處,這兩天她住在柯宅,小聲倒是和匯明有很多舊可敘,“小聲,唐臨來了之後,我希望你能去保護他。”說着,樂源拿出新房的鑰匙,“我交代中生會配車給你,唐臨不像匯明那麼活潑,可我希望你更加關照他,以爲匯明至少還有修元這個親哥哥,可唐臨已經沒有親人了。”

樂聲一臉疑惑,“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離神兵預科吟風學院少年組考試還有幾個月,在那之前我不打算直接接觸,答應我把他當成親弟弟一樣照顧毫米?”

“我不要,爲什麼一定是我?”

“小聲,你也知道我的身體狀況,雖然我可以把你託付於人,你也有你的仰慕者,可時間久了狄中生、華禹、獨孤爾都不一定會以你爲重,所以我想你能有自己的親人,纔不用依靠男人,受制於人,沒有尊嚴,你明不明白?”

小聲低下頭,“你不要這麼說,如果你有孩子我一定視爲親人,可唐臨已經十歲了呀。”

“我有孩子?我也希望我能等到那一天,可……先不說我有幾年活頭,即使我有孩子,孩子父親肯放嗎?小聲,我遇見延叔也是和唐臨差不多的年紀,他給我的關愛我卻至今無法忘記,唐臨的監護人孫八塊是世上最有性情的人,唐臨也不會比我差的。”

她似乎理解了,樂源用心良苦,可她眼中仍殘存一絲哀怨,“希望能在他身上找到一絲你的影子吧。”

樂源知道她有爲難,可又不得不爲難她,也是爲了她,“華禹下禮拜出差,我還住在柯宅,不會有人注意你的,我在華家不會有事你放心,倒是你凡是都要格外留神。”

小聲點了點頭,她還從沒以獨立的人格開展過任何一段社交呢,雖說樂源一直寬慰說早已交代過孫八塊她的情況,可還是很怕對方會嫌棄自己沒有說話的能力,哪怕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這必要的一步,不逼她怎會邁得出去,樂源走出門口,華家的車等着,過了年關盡是重聚後別離的悽清,她擡了擡頭,彷彿這的天空有什麼不同。

坐擁柯宅那種美好的感覺不是誰人都能消受得起的,空曠的屋脊、陰森的院牆,管家們個個板着臉,反而像是他們鎮着主人似的,開三季的桃花終究也逃不開北方五個月的冬日,這裡的人都知道,想看滿院盛開,必得架得住殘敗與重負。

“樂小姐,柯董書房的文墨晦澀難懂,實在不適合你的年紀。”落時走路幾乎沒有聲音。

樂源看了他一眼,“你姓落?”

“我姓黎。”

“我倒覺得阿景的書有趣着呢。”

落時不知道這丫頭片子是真的胸懷乾坤還是故作鎮定,“之前杳無音訊我乾脆告訴華禹你死了,你知道爲什麼嗎?”

她合上書,“我知道,可那不重要,你做得又沒錯。”

他笑了笑,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那你知道安穩兩個字怎麼寫嗎?”

“我會寫,可不是寫給你看,你該問的人也不是我。”

他奪過她手裡的書,“既然各行其是,就不要急着摸清這座宅院的構造了。”

她拿的那本機關圖譜分解也只是隨便翻翻,“那能勞煩您挑兩本我可以看的嗎,一會我要參加威思乳酪俱樂部的品鑑會。”

“你最近纔有這個愛好的吧。”

“你要隨行嗎?”

他冷笑一聲,“你不是有森蚺嗎,哪還需要我們這種凡夫俗子。”

她當然不希望隨行,她是要秘密見樂聲和唐臨,早在半個月前她蹲好了威思俱樂部的點經常獨自前來,她不希望唐臨在考試前沾上伏明會的瓜葛,所以他們約好從不同的門進來,且她會提前兩小時到預定的包間等着。

侍者幫她將大衣掛在架上,“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待會。”她打發了侍者,起身往歐式復古設計的壁爐裡添了幾根柴,火焰的響動聲與桌上的甜品和香檳相得益彰,她最愛的只有意大利地窖裡會生出漂亮藍色黴菌的那一款,拉上酒紅色的窗簾,昏暗的屋子還真讓人昏昏欲睡。

她端起酒杯,突然覺得不對勁,怎麼好像連拿個杯子的力氣都沒有了似的,這可不像是單純的睏倦。她揉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卻適得其反,睜眼變成很疲勞的事,視線內的景色也開始模糊不清,糟了!一定是被暗算了,是乳酪還是酒,她沒嚐出味道上任何的異常,這裡的老闆到底有什麼理由害她呢,趁還剩一點意識,她第一時間按下預存信息的快捷鍵,通知小聲計劃有變不要帶唐臨過來,可手機沒有信號。她正想着怎樣脫身,突然兩個面生的男子推開房間門二話不說衝向她。

他們不是這俱樂部裡的人,“服務員!服務員!”她拼命求助,可毫無力氣的她聲音太小了,那有氣無力只有身旁的人才能消受到。

“姐,看什麼呢?”若汀挑到滿意的口味,正準備進屋品嚐。

“我好像看到樂源被拖走。”凡舞似乎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那是事實。

“你被華禹搞得神經太緊張啦,這裡是公共場所,誰會那麼大膽子。”

樂源被拖進另一個包間,連站起來都很吃力,她感覺有七八個人圍着她,個個都帶着猙獰的笑。

“原本還以爲你是夏總的情婦,沒想到你是他女兒,當初害我一敗塗地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會有今天?”

她努力擡起頭,在這羣壯士中找出說話者,“鐵鉤?你還活着?你給我吃了什麼?”

鐵鉤哈哈大笑,“你問的不對,你該問我給你聞了什麼,你屋裡木材上的塗料可昂貴的很,我好不容易找到這無色無味的寶貝,只要一燒就能揮發出讓人渾身無力的氣體,放心,這毒不會致命,我當然要活着,這一天等了好久。”

“你以爲花了點價錢找到這種藥就能成功嗎,華家的車就在樓下,我們約好每隔十分鐘就通話一次,時間一過他們就會衝上來,你們如果現在走,永遠離開這座城市,我還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十分鐘?哈哈,那我就折磨你十分鐘,不過他們要是沒衝上來,我也許不會饒你。”

“看來你是不想好死了,沈氏一門的慘狀你一點沒聽說嗎?”

“倒虧你搞了狄中生又能搭上華禹,說實話,你身邊總跟着人還真不好找機會下手,你說我該拿你怎麼好,兄弟們,你們說呢?”

坐在沙發上的和站在她身後的紛紛發表意見,有的說放血,有的說生勒,有的說開膛破肚,有點說先奸後殺。

鐵鉤蹲下來,右手食指那鉤子輕輕貼着她的輪廓從頭滑到腳,“說來說去也沒什麼新鮮的,你看你這麼漂亮的小嘴,怎麼總是說些計謀給人聽呢。”他站起身回到沙發上坐下準備觀賞好戲,“先給我卸了她那滿口的伶牙俐齒,回頭寄給狄中生。”

屬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那會傷到舌頭的。”掩飾不住邪惡的嘴角。

“誰也沒說不許傷到別處啊。”鐵鉤戲謔地補充道。

“走開!”眼看着一臉猥瑣的壯漢逼近她卻毫無反抗之力,她甚至不知道,按住她雙手合掰開嘴的是幾個人,她的眼睛始終無法離開那拿着水果刀的手,掙扎那麼蒼白,鐵鉤會讓她受辱致死的,誰來救救我,就這一次……

她死命咬了一口掰着她嘴的手,拿刀的男子反手就是一巴掌,她嘴角就被扯得流血,這一巴掌彷彿下巴也錯了位似的疼,沒有緩一緩的空,男子直接提起她的下巴將她的頭頂在牆上,右手舉起刀就要往她嘴裡挖。

“你當是栽花呢,別髒了這麼有歐洲宮廷範的刀!”闖入者踹門氣壓震得男子刀柄都握不住了,這哪裡是女人的力氣!

鐵鉤看見那張臉大驚失色,“獨……獨孤凡舞!怎麼會……”

凡舞斜目而視,“你們是自己滾,還是我動手?”

“這事您管不着吧,我跟她是私人恩怨!”

“看來你是想把你那一嘴擋風嚼飯的東西先留下是嗎?”

鐵鉤冷汗一身身地往外冒,被凡舞勒令離開這座城市可不是過家家,被她三言兩語,屋子很快就清淨了,樂源鬆了一口氣,卻不知凡舞是何用意。

凡舞半天沒再開口,仔細打量着她,她汗毛不經意全副武裝,“你爲什麼救我?”

“你是問我爲什麼能救你,還是爲什麼願意救你?”

“不管怎樣,算我欠你個人情。”

凡舞擡起她的臉,“我不必你欠我人情,我早想這樣看看你,從你臉上找到和她的不同之處,可畢竟過了快三年,她要活着也大概就長成你這樣吧,我想你說句實話,你到底是不是她?”

樂源驟然緊張起來,緩緩望向她,“我怎樣回答,你才肯放過我?”

凡舞苦笑,“看來我和你一樣,都問了毫無用處的問題。”她捋了捋樂源被弄亂的頭髮,“你很美,腦子也好使,也正因爲這樣才容易把自己置於險境,傳聞你行事滴水不漏,可你卻鋒芒太露。”

“我沒有想過威脅到獨孤家。”

“我也沒想讓你死。”

“那麼沈哲從害華禹的那晚,你在不在?”

凡舞表情冷冷的,“的確沒有破綻,我也幾乎相信你不是她,連華禹都相信我還懷疑什麼呢,可我也是人,我也會害怕,只當是安撫自己,或者向你討了剛纔的人情……”她摸起地上的那把刀。

樂源盯着刀尖的方向拼命搖頭,“不,不要,不,不……”

“不管你是不是她,只有這樣,我才放心。”凡舞果斷地刺了下去,自己也閉上了險些被血濺到的眼睛。

“不!”那錐心刺骨的痛被藥物所致竟不能大聲叫喊出來。

樂聲沒有接到樂源本該按時發送的可以順利見面的消息後憂心忡忡,既不能帶唐臨她自己過去總沒問題吧,趕到俱樂部的時候發現約定的包間門開着,裡面卻沒人,可華家的車明明還在樓下等着,樂源應該還沒離開纔對,這裡是高級會員區,不常有服務人員走動,客戶都是通過按鈴叫人的,她怎麼想都覺得不妙,挨個包間門窗前搜尋起來。

找到人的時候,樂源一動不動,還睜着眼睛,略微放大的瞳孔中不見神色,讓人看不出她的意識到底是醒着還是睡着,小聲衝到她身邊,才明白事態嚴重,樂源的右手,已然是血肉模糊。

送診前和清醒後樂源始終沒有換過表情,她總是坐在病牀上衝着窗外不解地看天,醫生說她的右手由於骨骼經絡被割斷再也不受大腦控制了,其實就算醫生不說她也知道,她從此便是個連筷子也拿不了的廢物。

受傷後她沒有吐過半個字,不說話本身讓人覺得更加恐怖,華禹得知噩耗乘私人飛機趕了回來,醫仙這個時候卻又沒了蹤跡。

任誰也沒能撬開她的嘴,他們不明白爲什麼她連兇手的名字都不願意說出來,只能輪番看着她。其實她只是不知道怎麼辦,怎麼作爲廢物了此殘生,怎麼向獨孤家討債,她已經廢了,如果凡舞再出問題,那九個人就只能等死,包括賽文。

晚飯過後三十小時未閤眼的小聲和唐臨發着發着信息便睡着了,樂源想一個人出去吹吹風,她披着羽絨服跑到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那裡吵得令她想躲開,於是她躲到公園,坐在長椅上瑟瑟發抖。

“六點半了璐璐,咱們必須得回家了,你看天黑得要吃人了。”公園滑梯旁的母親寸步不離地守着她的女兒。

“再玩一次嘛媽媽。”

“又是再一次,然後還有多少個再一次,你不覺得冷嗎?”

“真的是最後一次,我們一起滑嘛。”

“最後一次哦。”

樂源被這冬日裡的小小任性吸引了,她呆愣愣地望着那對母女,她能清楚地觀察到她們的表情,就像看電影一樣。

母親從身後抱着女兒,兩人一起從頂部一滑到底,刺耳的笑聲迴盪在空中,樂源對着她們離開後的殘景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想起來了,兒時的記憶一股腦地涌出來了,所有不解瞬間變得通透,呈現的那麼突然,那麼殘忍。

她攔下出租車,在後座嚎啕大哭,哭得天昏地暗,司機以爲她因爲患了重病而失戀,纔會這般絕望的旁若無人。

原來是這樣啊,媽媽,所以我們纔會那樣陌生,那樣壓抑,“回房間”、“別過來”……原來我一直都只是自己騙自己,爲什麼我從來不能在放學的校門口找到你的身影,爲什麼你從不對我展露笑容,爲什麼將我遺留下的東西丟出你的房間,爲什麼總是狠狠摔上房間的門,爲什麼我總是一個人生病、一個人過節,一個人躲在陰暗的角落裡,生存的技能和做人的道理從來沒有教導過我,爲什麼只是在成年後偶然撞見那一瞬間,就會突然想起那些該忘記的事情,原諒我從沒想過要好好生活,我總是假裝自己是不存在的,因爲討厭自己,因爲我從來不敢想象去接受那樣的事實,原來你不愛我。

她拼命捶打獨孤家的門鈴,血透過紗布滲出來,傷口裂開的痛不能告訴她爲什麼要來這裡,無論今晚,還是十年前。

“獨孤家,你們也好意思稱之爲家?一羣被遺棄的棋子,該不會真以爲湊成一盤就能下吧!”她揮着滲血的手在那個熟悉的門廳裡像個醉漢破口大罵,“全都是白癡!告訴我三年後比武失敗後你們會怎麼樣?”她隨手抓到阿爾,“去死啊!”

“她在幹什麼?”維特的表情怎一個呆愣形容。

賽文無法理解地搖搖頭。

“就憑你們還想贏,夢做的真好,連親生父母都憎惡的對象,從泥坑裡爬出來的狼狽樣都忘了嗎,一羣故作堅強的喪門星,所有人都坐等看你們自裁謝罪呢,謝本不該存活於世的罪,我會好好欣賞那一刻,好好替你們感到悲哀,不過不會太久,因爲其實沒人在乎你們的死活,因爲你們不配!給別人和自己只會帶來痛苦,毫無意義的人生,在失去利用價值後得到解脫,黃泉路上互相哭吧,否則誰會爲你們流淚呢?”

凡舞惡狠狠地盯着她,“你來就是爲了說這些?”

“獨孤凡舞,你幹了多少憋在心裡不能說的事,你身世是有多悲慘纔會這麼陰暗,你還敢再低級幼稚點嗎,大的壞事你又沒本事幹,你挽回不了過去,也報復不了命運,你永遠比不過琉兒,而且你比任何人,都要討厭!”

“你找死。”

“你該死!”

若汀不明所以跑進來,“姐姐,今晚我們換着用好不好?”她手裡拿着的正是鉥日和月葬。

回眸是又一記重擊,鉥日、月葬,在若汀手裡,都映着完整的圖騰,琉兒和樂源的圖騰。

好耀眼!鉥日和月葬的光芒,爲什麼變得如此陌生,明明拿着它們戰鬥的時光好像昨天一樣,才幾日不見,你們就不認識我了?她迷惘地奔向兩把劍,若汀輕微一避便令她撲了個跟頭。

那圖騰就在她面前,找不出與之前的絲毫區別,爲什麼啊,月葬,連你也在怪我嗎,怪我丟了你,沒能找回你,爲什麼要在別人手裡發光呀,“回答我!”

衆人看着她像觀察動物園裡笨拙的狗熊,她爲什麼跑來罵街,剛纔又在對誰喊。若汀更覺得詭異,“什麼情況啊,這人幹嘛呢,這家裡還收神經病啊,除了劍魂只認一個主人,你們還有多少未經證實的家族傳說瞞着我?”

樂源的怒氣和絕望早已衝破理性,“是你!你搶了她的,你佔了她的,她不要的也不配你撿,無恥!”

樂源還沒衝上去抓住若汀,就被其手中的兩把劍指向脖子,“我搶了又怎麼樣,誰搶到就是誰的。”

“呵。”又是那不可思議的哼笑,與在收容所時一模一樣,她一邊笑,眼淚還不停往外冒,可笑,太可笑了,這樣不被祝福的人生連鉥日和月葬也要離開,我多麼無能,竟不知怎樣挽回你們。她身出雙手,夾住那兩把冰冷的劍,“這樣的業債也能搶走的話,就試試看吶!”刺進了自己的身體。

如果還有什麼讓我相信可以帶來溫暖,請允許我使用,燃燒至今的,我的血液。

你還是來了,樂源,你知道我們終歸是不願意傷害你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們是來自哪裡的劍魂嗎,到光出現的地方找尋答案吧。

驚詫中的人們都沒注意到她倒下前滯留嘴角的微揚,放心,我一定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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