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子路自從沈哲從死後就失去了樂源的消息,源舞在由他完全不認識的人接管,甚至伏明會也探不出半點口風,憑空失聯有夠不尋常,更新鮮的是打開門居然看到一張玩世不恭的臉。
“好久不見,樂源有個東西被你拿走了,我來替她要回去。”沈修元毫不見外地身出了手。
“樂源?”鍾子路一下來了精神,“你一直跟她有聯繫?”
“何止聯繫,直到她過世我們兄弟倆還和她住在同一屋檐下。”沈修元表情暗沉下來。
鍾子路更爲驚訝,“過世?”
“兩個月前我們去南極旅行探險遇到雪崩,她發生了意外。”
“你說什麼!”搏擊王子一把抓住程序精英的領口,“你莫名其妙。”
後者拉開前者的手,“你吃驚是正常的,她臨終前囑咐華禹不要大肆操辦,並且希望海葬,華禹答應了,葬禮也只請了幾個她最親近的朋友,她沒有親人,任何儀式都是多餘的。”
鍾子路觀察着他的表情變化,他說的雖然頭頭是道,可此人與他毫不相干不可輕信,“我一個字也不信。”
“你別會錯意,我不是來說服你的,我是來拿回她的東西的。”
“我丟了。”
“死者已矣,就算華禹在遭遇綁架之後有意截斷了關於樂源的消息,也是因爲你一直太過於關注她的緣故,你這樣盯着他的女友不放試問哪個男人能置若罔聞呢。”
“如果她真的死了,你管我要那東西做什麼?”
修元沒有露出些微的不耐煩,“她生前說過,那雖然只是一張白紙,可卻對她又紀念意義,並且,是你偷走的,我還想問你偷那東西做什麼?”
“你拿到那張紙打算怎麼辦?”
“大哥,你不是吧,一張紙而已,當然是到海葬地點燒給她,如果你不願意還,華禹和狄總也會用其它方法來取的。”
鍾少曾反覆斟酌過,那紙上沒有任何玄機,他回屋取出從樂源房間裡翻出的那張紙,“就是這張。”他只想趕快把這傢伙趕走,無論樂源是死是活,如果她真的想要回這張紙,他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三個月的時光說快也快,北方的氣溫反反覆覆終於也迎來了漫長冬日的盡頭,唐臨和荊珉這樣的新生代力量開始了爲期四個月的神兵預科吟風學院入學考試。
明潭寄存期滿的那天,又是一年春意盎然,從離開那城堡牢籠一樣的家整整三年了,彷彿是一瞬間,新武林內部的所有媒體都在搶炒同一個頭條:獨孤琉兒的歸來。
面對外界的質疑,獨孤家其餘人員也承受着不亞於琉兒的壓力,直到她將明潭握在手中,映出妖魔一樣危險又引人入勝的圖騰,獨步天下的董事會也重新認可了她的存在。
多久沒有以主人的姿態站在別墅的門廳裡了?事實上在那八年的時光裡,她沒有一刻覺得自己是這裡的主人,可她再沒有那麼長的時間重新融入這個家。
“你根本就是樂源,先是背叛家族,又假借身份逃脫,睜着眼說瞎話,就算股東們承認我也絕不承認!”這個有人歡喜有人憂的時機,怕什麼來什麼的凡舞憤怒而又恐懼到了極點。
凡舞說得沒錯,她就是樂源,也是琉兒,可琉兒早已不是曾經的受氣包,她波瀾不驚中帶點幸災樂禍的表情活脫脫像個女版的華禹,“你所說的樂源我確有耳聞,不過她去世的消息早已傳開,當然你有所質疑也很正常,因爲全世界都在質疑,不過我至少還有三年時間幫你打消它。”
“你……”凡舞何嘗不知,在場的家庭成員豈會看不穿這麼明顯的身份調換,“你們都啞巴啦,說句話呀!”
衆人緘默不語,除了若汀以外的兄弟姐妹全都等着看“學神虐學霸”般令人暗爽的好戲呢。
琉兒走近凡舞,“你知道他們爲什麼不說話嗎,因爲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才能給你們幾個活命的機會。”
凡舞的氣頂到了喉嚨眼,“你的右手……到底耍了什麼花招?”
“這麼說你承認你很清楚我手傷的由來了?”
在家中稱霸多年的五姐咬着牙根,“就算你是琉兒,早在三年前你就自動放棄了繼承人的資格,如今你已被徹底取代,不過如果你願意打雜我倒不在乎養個閒人。”
“取代?賽文,你覺得真的夠徹底嗎?”
賽文是出了名的不畏強權,“從前是鉥日判定繼承人,現在鉥日失靈,恐怕要選其它的方法。”
琉兒從大提琴包裡拿出明潭,“你們仔細看看它的圖騰,真的認不出來嗎?”
賽文和阿萬率先湊近,除凡舞和若汀以外的兄弟姐妹也陸續上前觀摩,仔細看來這圖騰比以往見過的都複雜之餘還確有幾分眼熟,七弟突然如夢初醒,“這分明是鉥日和月葬的圖騰重疊在了一起呀!”
衆同胞聽了恍然大悟,從記憶中搜索出的圖騰畫面完全印證了七弟的話,怪不得劍身環繞的劍壓中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如果說鉥日和月葬的劍魂真的寄宿於明潭,那眼前的琉兒與三年前的六妹又何嘗不是異曲同工,“太奇妙了!”
士的話音還未落凡舞的紅夢幻已經向琉兒頸動脈揮來,琉兒反刃接招,“你還是不喜歡用眼睛看。”
凡舞再也忍不住了,“既然要選繼承人就以實力定勝負!”
“自取其辱!”琉兒右手緊握明潭腕中宛若有游龍浮過頓時強勁有力,精妙的招式中若隱若現的是她在無數實戰中更加雄厚的內力。
衆兄弟來不及阻止門廳秒變比武場只得迅速跳開,沒想到第一次欣賞歸來琉兒的實力竟是以這種方式。凡舞不禁有些嚇到了,不僅與那詭異強悍的妖刀有關,怎麼可能呢,這真的是琉兒嗎,她以前的內力就像一汪清水,動作也中規中矩,可如今哪裡來的三分霸道,加上深不可測的內力,任誰也抵擋不了的!
紛燕回閃!貼地飛行!凡舞連用平陽燕落中的兩個招式,威力甚至震開了旁邊的茶几。
紛燕回閃!貼地飛行!琉兒冷笑一聲,同樣的終端和聲,同樣的招式動作,這一出招可謂驚天地泣鬼神,對戰雙方完全不像照鏡子,反而是絕對的一方壓倒一方。
凡舞看着對面的居高臨下,生平第一次畏懼想要休戰,還沒等她從被震翻在地的狀態下整頓好姿勢,明潭就立在她頭邊將要坐起來的動作活生生壓下去。
傲氣凌人的五姐半坐半躺地懸着不敢動彈,頭旁邊的地磚裂開了差不多三塊,琉兒面無表情,“用我的招式對付我,虧你好意思!”
“你想怎麼樣?”凡舞已經嚇得喘息不穩。
“現在誰是令人信服的繼承人呢?”
回答者不甘心地將臉轉向背衝明潭的一邊。
琉兒站起來,“從今天開始,由我正式接任獨孤劍派掌門一職,其他人還有異議嗎,如果沒有,接下來魔鬼訓練的時候,別怪我絕不接受拒絕!”
現場鴉雀無聲,突然,一言未發的若汀如同一頭猛烈的豹子從後方衝出偷襲。
“啊!”
好可怕,不只中招者,連坐在地上的凡舞也震驚了,在這出其不意的狀態下,只有一瞬間,她竟然集中內壓,那無形的保護範圍連若汀的劍都不能深入分毫,不可一世的若汀居然這麼輕易便被彈開。
“從哪來就該回哪去,我可沒延叔那麼好的性子,養個有手有腳的閒人,我介意的很。”琉兒從進門開始就沒正眼看過若汀一眼。
凡舞二人最害怕的事還是發生了,而且遠遠超出了她們的想象,然而在旁人眼中她們早該體會一下更無助又絕望的滋味的。琉兒在值日表上劃掉了若汀的名字換成自己,從此凡舞拒不值日的生活也徹底告終。
阿萬直到重聚後的第一頓晚飯結束還被濃重的不真實感籠罩着,新聞聯播結束後的電視劇黃金時段,他再次推開琉兒房間的們,就像日常懷念她時那樣。
“下次我會剁了你的,反正你長那東西也不懂得敲門。”
真的,是真的!她真的回來了!要阿萬放下三年來的殫精竭慮只怕不是朝夕可成,“對不起啊。”至少他可以對琉兒說這句話了,憋得太久,憋紅了眼眶。
“有事嗎?”琉兒語氣冷冷的。
“我看到若汀坐家裡的車走了。”
“這裡叫不到車派車送她一程,這點方便我還是可以給的,你就是來問這個的?”
“我只是來看看你。”
她毫不動容,“看過了請回吧,晚課辛苦的很,我要去看看凡舞,希望白天沒有震傷她。”
“一起吧。”
“她好像在洗澡。”說着走出房間。
凡舞泡在熱水裡還是止不住身體的顫抖,無奈怕什麼來什麼,琉兒又陰魂不散地坐在她旁邊了。
“你……你怎麼進來的?”凡舞驚叫道。
“我記得我房間的們從來擋不住你,怎麼你怕我?”
“你想幹什麼!”
琉兒掏出華禹幫忙要回的那張紙,“給你看樣東西,我猜你一直在找它。”
凡舞清楚地記得那紙撕掉的形狀以及顏色質地,“平陽燕落的最後一頁!果然是你!”她發瘋似的打開,“沒有字?怎麼回事!有什麼機關?”
琉兒不緊不慢,“這不是什麼精妙的最後一頁,只是封皮而已,況且劍譜流傳下來都是翻印過的,本來就沒什麼機關,否則我怎麼好當做紀念帶走呢。”
“你騙人!你是怕我練成終端和聲威脅你的地位!”
“當時我是去自殺誒,還在乎什麼地位,不過你不信的話儘管去驗證,它和劍譜都送你了。”
“既然如此你還給我這張白紙做什麼?”
“我只是想讓你知道,這幾年你的寄託和藉口不過是一場空,你永遠無法找到的,是我們之間本質上的差距!”
凡舞眼淚奪眶而出,“你混蛋!”
在五姐用力拍打睡眠濺起的水花當中,琉兒依舊冷面相對,“突如其來的失去感一股接一股是吧,凡舞,在你舒舒服服地泡着藥浴的時候,若汀被送走了。”
姐姐突然靜止住,“若汀……你怎麼能……你把她怎麼了?”
“如果我們比武輸掉,你就永遠也別想知道。”
浴缸裡溫和的藥材彷彿地獄烈火般要燒灼起來。
妹妹繼續添油加醋,“她做錯了什麼呢,錯的是你,可身心上的痛苦都要她來承擔。”
“別說了!告訴我她在哪!”
琉兒湊到她耳邊,“凡舞,不計從前,就爲着我的右手,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你變態!”浴中人如同又墜入冰窖。
掌門人輕舀起浴缸裡的水澆在凡舞身上,“是啊,我再也不怕了,不怕傷害別人,活着自己。”
可是她沒能得到真正想要的,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從沒擁有過看似可以令人制勝的一切品質和經歷過的所有痛苦,不曾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不曾愛與愧疚,換回不曾橫眉冷對鮮血顏色的那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