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章澤天已經看清,衝在前面的那些手拿雜七雜八兵器之人裡面,男女老少皆有,顯然是一羣烏合之衆。但這些人滿臉狂熱的表情,竟然悍不畏死,一波波地向軍陣衝擊,隨後便被一排排地刺殺在地,瞬間便血流成河。
這些人對軍陣並沒有太大的威脅,但是倒地的屍首和垂死之人拼命的攻擊,也稍稍擾亂了軍陣的陣列,甚至有幾名軍士在這衝擊之下被人拖倒在地,軍陣中便出現了幾處缺口。
後來從院子中衝出來的那些人卻極有組織,他們三五人一組,有人負責用兵刃格開刺來的長槍,然後便有人從同伴硬擋出來的間隙中衝進了軍陣之中。
列成軍陣的三排軍士長槍交替刺擊,不少與其對攻的漢子被刺殺在地,卻也有一部分人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衝入軍陣內部。此時軍士手中的長槍被拋在外門,這些人手中的刀劍便大發神威,很快就將身邊的軍士砍殺在地,軍陣眼看被衝亂了。
眼看進攻的漢子們就要獲勝,然而,異變陡生!遠處街角傳來一陣轟然的馬蹄之聲,幾十匹駿馬從長街另一端衝了過來,轉眼就衝到了考場門外。馬上的軍士身穿鎧甲,手持長刀,在門前縱橫馳騁,那些剛剛還佔盡優勢的進攻者在馬匹的衝擊下潰不成軍,很快就被全部砍翻在地。
守門的軍官乘機大聲喝令,收攏剛剛被衝散的部下,後退一段距離之後,再次結成了三排橫隊,守住了考場的大門。
這是章澤天第一次目睹冷兵器作戰,長槍陣、短兵器小組突擊,以及騎兵面對步兵時碾壓性的優勢盡落眼底,讓他大開眼界。章澤天雖然訓練了自衛隊,雙參與過擒倭寇和二劉的戰鬥,對於這種真正的戰陣對戰卻還是首次看到。
那些騎兵並未停留,在掃滅敵人之後便掉轉馬頭而去,經過那兩個剛剛衝出敵人的敞開大門時,便分成兩隊,一隊下馬進院子搜索,另一隊在馬上警戒。
章澤天本以爲院子裡面不會再有人,不料從第二個院子裡面又傳來打鬥之聲,隨後便有兩人從院中衝出,各奪了門外的一匹馬便逃。
但是院外守候的騎兵中有人手持重弩,在“登、登”的沉悶絃聲中,幾枚弩箭朝逃走的兩人飛去。一人背上連中兩箭之後,被射落馬下,另一人卻用一根鐵鞭接連打落兩枝箭,在中了一箭之後,還是逃得遠了。
章澤天看處清楚,那逃走之人正是劉老實的那個侄兒,就是前天給他開門的那個漢子。
外面的戰鬥徹底平息下來,考棚裡面的火頭卻越燒越旺,只是並沒有蔓延到更大的範圍,騷亂的聲音從小到大,再從大到小,慢慢平靜下來,火焰也越燒越旺,卻再也沒有延燒到遠處。在天黑前也慢慢地熄滅了。而考棚的龍門始終沒有打開,似乎根本沒有受到外面那殘酷的戰鬥影響似的。
天黑之後,一隊衣着破爛的衛所兵來到考場門前,將這裡的所有死傷人衆全部運走,又有官差和軍隊在街上逐家砸門,一邊盤查有沒有賊人窩藏在這裡,另一方面叫各家出丁壯去處理街上的打鬥痕跡,清洗街上血跡。
章澤天讓人把兵器都收起來,然後向官差打聽外面賊人的來歷,才知道原來是邪教“五斗米教”作亂,而任巡按則是朝庭在事先偵知此事後,臨時派過來鎮壓邪教叛亂的。
章澤天他們十幾個丁壯聚集在一個小院子裡,被官差們好好盤查了一番才被放過,卻沒有免過出壯丁的差使,派了三個人出去幹活。
過了近一個時辰,外面的街道清理得有些眉目了,守在遠處的兵丁們才放開了戒嚴的警戒線,放接考生的人進來。
下午的叛亂造成了考生家人數十人受傷,而且還有人喪命。也正是因此,晚上來接人的和看熱鬧的人就少了很多,不像早晨送考生進去時那麼熱鬧。
章澤天趕在龍門快開的時候,才與王承嗣一起,帶着劉大功和另一個強壯的家僕去考場外接人。目睹了考場內的叛亂和火災,他心中擔心不已,惟恐自家人受到傷害。
終於,考棚的龍門在號炮聲裡再次打開,考生們魚貫而出,多數人都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但是章澤天四人等了良久也不見自家的四個考生出來,心慢慢提到了嗓子眼裡面。
在考生幾乎已經走盡的時候,考場裡面又響起雜亂的腳步聲,只見一隊官軍兩人一組地擡着一張張門板出來,每張門板上面都躺着一個人。被擡着的人多數都用衣服蓋住了頭臉,顯然已經死了。
章澤天大驚,自己帶人來考試,現在自家的四個人都還沒有見到人影,看來是凶多吉少。
他快走幾步,來到擡門板的官兵身邊,一個個地查看,卻仍舊沒有見到自家的四個考生。這時,已經有家屬認出自家的考生,嚎啕痛哭起來,使現場的氣氛更是降到了冰點。
就在章家四人張惶無措的時候,門裡卻傳來人聲,再擡出來的已經不是屍體,而是受傷的考生,呻.吟呼痛之聲不絕,卻給尚未找到自家人的人們帶來了新的希望。
這時,一張與衆不同的門板被擡了出來,說它與衆不同並不是因爲這門板特殊,而是有三個提着考籃的考生圍在這副擔架旁邊,安慰着躺在擔架上面的人:“二強,不要害怕,三叔應該就守在外面,有三叔在,你這點傷算不得什麼。”說話的正是章澤天最擔心的侄子章繹。
章澤天大喜,三步兩步跑到自家人跟前,一把抓住章繹的胳膊:“怎麼這麼晚纔出來,嚇死我了。”
只聽章繹哎喲一聲叫了出來,章澤天連忙放開手,問道:“怎麼了?受傷了?”這時他纔想起躺在擔架上的人來,“文剛傷得重不重?”章家書院只有一個小名叫做二強的,此人是章繹的表弟,大名叫做黃文剛,在家中排行第二。他哥哥叫做黃文強,是大強,他便成了二強。
章繹說道:“我胳膊只劃破了一點,沒事。文剛的腿上被砍了一刀,骨頭好像斷了,流了不少血。三叔快幫他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