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一道呼嘯的白色閃電一般,唐國公李嘯親領的百人護騎隊,向清軍陣中的豪格,猛衝疾馳。
這隻人馬皆着精心打製的亮白色精鋼鎧甲的護騎隊,是整個唐軍中裝備最爲精良的騎兵部隊,在高速衝擊狀態下,吼叫前衝的護衛騎兵,銳不可擋,幾乎就在轉瞬之間,便衝到了豪格的一衆護衛身旁。
“韃將,納命來!”
李嘯手中,一柄精鋼打製的重型虎刀左砍右劈,連殺了兩名清軍騎兵後,胯下踏雪寶馬一縱,直衝到豪格面前,怒喝一聲,手中血淋淋的虎刀,便是當頭劈下。
豪格大駭,驚慌之中舉槍一架,只聽得當的一聲脆響,在李嘯這勢大力沉的攻擊下,豪格手中的精鋼虎槍,竟被生生砍成兩斷!
豪格這拼死一擋,雖改變了李嘯的虎刀前進方向,但其刀勢不減,虎刀刀尖向下狠狠斜劈,堅硬鋒利的刀刃,瞬間割開了豪格的大腿上的甲片,直透入肉,又狠狠劃出。
刀尖一出,豪格的右腿上,立刻鮮血狂飆而起。
豪格一聲慘叫,痛得幾近昏厥,他大口吸着氣,在一衆護衛的拼死保護下,急急後退到安全處,嘴中便大喊道:”撤!快撤!“
說完,他這名清軍主將,率先拔轉馬頭,在一衆護衛的保護下,轉身向清軍本陣逃去。
原本就是在苦苦支撐的清軍,聽到主將這道命令,又見主將率先逃跑,頓時再無戰意,紛紛拔馬轉身而跑。
三千餘名清軍騎兵,在前面顧頭不顧腚地逃跑,六千餘名唐軍騎兵,則是士氣如虹,吶喊着在後面奮力追殺。
刀砍槍刺,一名又一名逃跑的清軍騎兵,慘叫着掉下馬來,隨及被後面紛至踏來的馬蹄,踩成肉醬。潰逃中的清軍旗幟與兵器,亦是扔了一地。
”可惡,豪格果是無用,這麼快就敗下陣來!“
多爾袞放下手中千里鏡,臉上滿是憤怒與驚駭交織的表情。
”傳我軍令,立刻放棄攻打涿州,鳴金收兵,全軍全力回防本陣!“
望着朝本陣方向,不斷潰散逃來的自家騎兵,多爾袞終於咬牙下達了這道命令。
”嗻!“
很快,鳴金聲大作,尖銳刺耳的鳴金之音,響徹涿州內外。
聽到自家大營中傳來的鳴金聲,攻入涿州城的清軍,幾乎都不相信自已的耳朵。
怎麼回事?
這勝利已成定局之際,竟然還要我們退兵?!
”混蛋!多爾袞怎麼搞的!這涿州已是唾手可得,爲何竟要放棄退兵,他這個主將,莫不是瘋了不成?!“正率兵猛攻南門明軍的阿巴泰,臉上氣惱的神情幾乎無以復加。
”饒餘貝勒,軍令不可違啊!“旁邊有親兵在小聲提醒。
阿巴泰暴怒地揮刀猛砍了一下城牆的堞垛,砍得火星直射,然後恨恨道:“罷了罷了!撤吧!撤吧!”
在南門的清軍如潮水般退出城去之時,正率兵奮力攻打東門的貝子尼堪,同樣惱怒至極。
“入他娘,多爾袞這廝恁的無用!這麼多滿州騎兵合力出擊,竟被這些遠道而來的唐軍騎兵打得大敗,簡直丟盡了大清的臉面!現在本陣危急,就又要放棄這唾手可得的涿州城,真真氣殺我也!老子回盛京後,一定要參他一道,讓皇上好好治治這廝!”
“貝子爺,這金聲大作,我們還是趕緊撤吧。”
“撤撤撤!他孃的,這涿州城,他多爾袞作爲主將都不要了,我們這些打下手的,還去爭個屁啊!可嘆啊,這明將盧象升,本是本貝子囊中之物,竟還得以逃出生天,惜哉惜哉!”
尼堪嘴中罵罵咧咧,卻是無奈地退下城牆而去,復率軍從北門撤走。
棄了攻城器械的清軍,撤退的速度極快,有如洶涌的潮水一般,從四面城牆處,迅速退出,徑返本陣。
在唐軍騎兵追擊到離清軍本陣只有一箭之地時,4萬餘名清軍,已就地列好防守陣勢。
“籲!”
李嘯勒住馬蹄,右手一擺,全體唐軍停止了追擊。
“全軍停止追擊,徑入涿州城,與守城明軍匯合!”
見清軍主陣已穩,偷襲已不可能,李嘯眉頭一皺,大聲下達了新的命令。
“得令!”
馬蹄隆隆,一衆唐軍騎兵,掉頭直奔涿州城而去,從涿州東門,魚貫進入涿州城中。
此時,率軍潰退回清軍本陣的豪格,在多爾袞面前,勒住馬蹄,忍着右腿傷口上劇烈的疼痛,翻身下拜。
“稟奉命大將軍,唐軍悍銳,士卒用命,又有數量優勢,我軍力不能敵,請大將軍責罰!”
豪格違心地說出這番話,心下的惱恨無以復加。
恥辱啊!
縱橫遼東無敵手的八旗鐵騎,竟會被這些唐軍騎兵徹底打敗。要知道,就算敵軍的數量確實多了些,但以往與明軍對陣時,這一衆八旗精銳騎兵,莫說以一敵三,就是以一敵五,直至以一敵十,都是常見。而且戰鬥的結果,全部是明軍徹底潰滅,慘敗而逃。清軍要做的工作,僅僅只是一路追殺,將逃跑的明軍斬盡殺絕。
這場敗仗,堪稱自八旗鐵騎建立以來,第一次在大規模作戰中的徹底慘敗。自此之後,八旗鐵騎戰無不勝的神話,將會徹底消失了。
望着向來與自已不睦,一直暗中與自已爭鬥的豪格,在自已前面幾步外的草地上,顙首伏跪,多爾袞心頭,卻並沒有多少快慰的心情。
如果要賠上八旗騎兵的一世英名,如果要以這場讓大清騎兵赫赫威名徹底抹殺的慘敗,來換取豪格對自已這番言不由衷地求罰話語,多爾袞絕對不會同意。
只是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呢?
多爾袞心頭隱痛,努力控制的表情中,還是隱現了一絲猙獰,又夾雜着無可言說的痛苦。
他極想立刻殺了面前這個敗軍之將,但他雖身爲主將,卻不能這麼做。
因爲豪格是皇太極長子,又是安插在自已身邊的監督者,這樣的人,永遠只能是自已名義上的下屬,而不會受自已真正的統領。因此,自已當然不可能真的去處罰他。
於是,臉上鬍鬚顫動的多爾袞,在沉默良久後,還是緩緩地說道:“豪格,你此番戰敗,丟盡了我大清鐵騎之顏面,實是罪無可遣。然爲免臨陣處罰大將,以致軍心動搖,士氣消沉,你此番戰敗之罪,權且記下,容你日後戴罪立功。且待返回盛京後,再行懲治!”
“嗻!謝大將軍法外開恩。”
跪在地上的豪格,咬着牙,從喉嚨中悶出這句話。
多爾袞厭煩地揮了揮手,一旁的護衛,急急攙扶着受傷的豪格退下,隨即令隨軍醫官診治不提。
豪格退下後,阿巴泰與尼堪兩人,臉色陰沉地走了過來。
阿巴泰正想開口,被多爾袞伸手阻止。
隨及,多爾袞冷冷道:“此處人多眼雜,不是說話之處,二位且隨本將入帳說話。”
說完,多爾袞一撩披風,率先轉頭離去。
阿巴泰與尼堪對望一眼,亦不多說什麼,兩人各自冷哼一聲,隨着多爾袞進入中軍大帳。
進得帳後,尼堪率先喊道:“睿親王,我軍破城在即,爲何這般急令退兵,卻是何緣故?!”
聽到尼堪言語不善,多爾袞冷冷地掃視了他一番,方道:“怎麼,本將之令,你心下不服麼?”
“當然不服!這涿州城中,不過僅存三千來名明軍還在拼死抵抗,連明軍主將盧象升亦被我砍傷,已是奄奄一息彈指可斃。戰至此時,我軍攻打這涿州城,可謂須臾可下,幾可立得!卻爲何在這般要緊之時,竟鳴金退兵,以至我4萬攻城大軍,不得不就此退出城去,以致功敗垂成,倒是白白折了許多軍兵與攻城器械!尼堪心下,着實惱恨得緊!”
見尼堪毫不客氣地頂撞起來,多爾袞亦是變了臉色,他從官帽椅上騰地站起,一雙棱角分明的三角眼中投出的目光,有如兩把尖銳的刀子,直直地戳着尼堪憤怒的臉上。
“尼堪!本將乃是皇上親任的奉命大將軍,這如何作戰行事,自是由我全權決斷。你不過是本將手下一員副將,如何敢在本將面前,指手劃腳,口吐狂言!你這這般頂撞,就不怕本將重重責罰你嗎?!”
聽了多爾袞這語氣凌厲的威嚇之詞,尼堪心下惱怒非常。
年輕氣盛的他,如何肯服,正梗着脖子欲與多爾袞相爭,卻被旁邊的阿巴泰一把拉住。
“尼堪,不可造次,大將軍這般行事,自有其道理。他的軍令,你身爲副將,聽令行事便是,又何需多問。”阿巴泰衝着尼堪斥責了一句,眼角的餘光,卻是瞥向了一旁的多爾袞。
多爾袞如何會看不懂阿巴泰的眼神,他咬了咬牙,卻是慘笑一聲道:“饒餘貝勒,你也是打仗打老了的老將了。怎麼連這識時務,懂進退的道理都不明白麼?現在我軍騎兵大敗,根本無力阻止唐軍之進攻,那唐軍挾戰勝之威,直攻我軍本營,情況可謂危急萬分。而我全軍主力,全部往攻涿州,大營中僅剩千餘騎兵駐守,實是空虛至極。要知道,我全軍之輜重錢糧,以及入關以來的大批擄獲,皆在大營其中,這等緊要之地,卻是萬萬不可稍有閃失啊!”
多爾袞一聲長嘆,又道:”若本營有失,讓全部的輜重錢糧,落入唐軍之手,那縱然我軍能攻下涿州城,又豈非是因小失大,得不償失?你們以爲,本王放棄這唾手可得的涿州城,就不難過,不心痛嗎?!只是這形勢比人強,就是打落牙齒,也得和血吞啊!況且,唐軍只是騎兵先至,又有誰能知道,還有多少後備唐軍步兵,尚在趕往涿州的路上呢?!在那敵情不明,我軍本營又如此空虛之際,本王作爲領軍大將,又如何能不慎之又慎,以防萬一啊!“
多爾袞這番話說完,阿巴泰與尼堪兩人皆陷入沉默。
他們必須承認,多爾袞這番臨機決斷,還是很有道理的。
若真的本營不保,丟了全部的輜重糧草,就算打下這個小小的涿州城,在全軍沒有糧草與援兵的情況下,又能支持多久呢?
”睿親王,那現在唐軍騎兵,已徑入涿州城中據守,依你之見,我軍下一步該要如何行動呢?“阿巴泰捋着濃密的鬍鬚,低聲問道。
”那還有啥說的,那唐軍既已入城,咱們再重新組織兵力,再度攻城便是。反正現在大營也穩了,卻不怕唐軍復來偷襲。“未等多爾袞說話,一旁的尼堪急急言道。
讓尼堪沒想到的是,多爾袞卻是皺着眉頭,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可。我軍此次挫敗,良機已失,這涿州,已難於攻下了。“多爾袞長嘆一聲說道。
”睿親王何出此言?!“見多爾袞說出這話,尼堪頓是大爲不滿:”我軍雖然騎兵戰敗,但主力未損,猶有4萬餘衆的龐大兵力,而那入城唐軍與殘餘守城明軍加起來,亦不足萬人,我軍以近4倍兵力攻之,何愁不勝?!“
聽了尼堪這氣昂昂的話語,多爾袞斜了他一眼,冷笑道:”尼堪,本王且問你,現在我軍雖然兵力尚多,但攻城器械大半丟失於涿州城外,這倉促之間,又如何得以重新制作?更何況,就算是這幾天我命全軍工匠加緊製出攻城器具,只怕是,那唐軍步兵,亦會緊急趕到,則涿州守城之兵馬,怕有兩三萬之衆。那敵軍數量,當可我軍在伯仲之間,且其又有守城優勢,我軍想要立刻取勝,談何容易!“
多爾袞頓了下,復嘆道:”若是我軍久頓堅城之下,師老兵疲,久久無功,則一來大妨此次入關快速擄掠之本願,二來有違皇上要我軍立刻徑往山東,去攻打李嘯老巢之諭令。如此一來,各地明軍得以喘息,百姓得以脫逃,而我軍卻上違聖意,下已自困矣。“
尼堪瞪着眼,喉嚨涌動了幾下,最終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多爾袞說得對啊,這戰場作戰,良機稍縱即失。現在唐軍已然大規模來援,敵我形勢已徹底改變,若還硬要攻打涿州,只怕這入關清軍的結局,真會如多爾袞所說那般不堪了。
多爾袞來回踱了幾步,便轉頭對阿巴泰說道:“於今之計,只能讓我軍趕緊往東南方的靜海縣撤去,追上嶽託那一部兵馬,然後兩軍合力,直取山東。”
多爾袞停了下,便又急急道:“要知道,現在唐軍主力已來入援涿州,那這山東之境,兵力只會愈發空虛。我軍卻正好給他們來個聲東擊西,打那狗賊李嘯一個措手不及!”
多爾袞的話語,讓阿巴泰頻頻點頭:“睿親王所言,甚是有理。我軍若就此放棄涿州,南下與嶽託合兵的話,這近十萬大軍往攻那兵力空虛的山東,必能一掃千里,勢如破竹也。”
“睿親王,你不怕我軍南下之時,那唐軍會尾隨追擊麼?”尼堪卻在一旁,皺着眉頭追問了一句。
多爾袞冷笑道:“尼堪,李嘯現在只有騎兵遠道而來,兵力大爲不足。況且經此一戰,唐軍雖勝,但亦是疲累不堪,在他們的步兵還未趕來匯合之際,斷不敢出城追擊我軍。”
“哦,那我軍何時退兵前往靜海,去與鄭親王部會合呢?”尼堪又問道。
“現在已近中午,傳令全軍將士,打點行裝,盡皆飽食,然後全軍整隊,趁唐軍步兵主力尚未到來之際,立刻徑往靜海而去。“多爾袞昂然下令。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