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有些緊張,鬼軍原來是這個樣子,不像殭屍軍那樣是明確的兵丁,鬼軍太詭異了,就像一個大皮囊裡裝滿的小蝌蚪,他們的戰鬥力不在手握兵器衝殺,而是製造各種靈異現象吧?
我朝老者問道:“那些蒙面的殺手呢?又在哪裡?”
“當心,他們要上來了!”
老者的話音未落,就見一個個蒙面黑衣人從最後面的黑霧中跳出來,竟然沿着山壁直接往上攀。
他們的速度相當驚人,是蹦着往上竄,根本不需要藉助任何凹凸部位,他們不是攀巖而是竄巖。
我急忙後退幾步,擔心他們跳上來直接撲到我。
那些蒙面者手中都有刀,而我是赤手空拳,能不能跟他們戰一戰?
他們很快就竄上峰頂,在我的前面排成一排。
大概有三十個。
老者在對面問我:“你打算怎麼對付他們?”
“跟他們打呀。”
“呵呵,有必要打嗎?”老者問得很輕鬆。
我一愣,忙問:“那我該怎麼做?”
“你的咒語呢?”
“啊,現在就可以用了?”
“現在不用更待何時?”
可我還是有疑慮的,因爲咒語不能隨時可以使用,必須在最關鍵的時刻才用,就好像是一個絕招,要一擊致命的,但現在連雙魔的面也沒見着,輕易動用咒語充其量殺掉幾隻小魚小蝦,大魔肯定會聞風而退,如果他們退進非陰非陽區,我可能很難找到他們了。
我還是決定先用拳頭對付這幾個蒙面鬼。但老者又喊了一聲:“快用咒語,不然來不及了!”
我一驚,什麼來不及了?此時猛聽到山谷中傳上來巨大喧囂,具有排山倒海的氣勢,同時我感覺腳下的山峰都在搖晃,豈止千軍萬馬在跑,好像要發生大地震了。
“快唸咒語!”老者再次催促我。
我只好不出拳了,兩手合掌就念起咒語:“咪唉呦叱喹嘞哆……”
咒語一念忽地從下面躍來一把刀,閃着冰鋒的寒光,直接就砍向那些蒙面人。
蒙面人大驚紛紛向山谷裡跳落。
然而下面有一股強烈的氣流又將他們彈了上來。
而在彈上來時那把刀無情地砍向他們,空中下起了屍骨雨,被砍破的黑色衣塊像一隻只烏鴉般灑向山谷。
轉眼間三十來個蒙面人被這把瘋狂砍動的長刀殺個片甲不留。
然後這把刀啪地紮在我面前的石面上,一下子沒入石中,只留着一個刀把。
我攥住刀把一拔就拔出來,就是原來的水果刀。
蒙面人被這把水果刀變成的長刀殺掉,但我並沒有興奮,因爲我感覺咒語的威力並不大,因爲山谷中的風潮仍然那麼強大,一股驚天動地的力量正從裡面涌向山谷口。
“老人家,那就是鬼軍大部隊嗎?”我喊着。
“對,他們出來了。”老者喊道,“激戰開始了,黎小睦,你要小心了!”
我舉着水果刀慌亂地問:“可是我的咒語念過了,作用就一點點啊,是不是念早了?”
“不,我告訴你,你從閻王那裡得來的咒語,對鬼軍的作用很有限,剛纔我之所以讓你先用就是讓你驗證一下,現在你明白了吧,這場戰鬥靠那些咒語根本無用。”老者的聲音很嚴肅。
我頓時嚇得頭皮一麻,臥槽,我還以爲得了咒語就強大無比,可以對鬼呀魔呀來個一網打盡,誰知咒語的威力非常有限,只起了一點點作用,讓我的水果刀殺掉三十來個蒙面鬼而已,鬼軍大部隊不會受到什麼影響。
那我豈不是又兩手空空黔驢技窮了?
我連忙問老者:“那要靠什麼才能打敗他們?”
“你的勇氣!”老者說道。
“我的勇氣?”我不解了,“光憑勇氣怎麼能打敗鬼軍,更怎麼打敗雙魔?”
話音才落,突然空中咯嗤一聲,一道霹靂直向我劈來。我向後退了一步,轟地一聲閃電擊在我腳前,炸出一個一米深的坑。
隨後空中出現兩個影子,裹着濃密的陰雲,若隱若現有兩張臉。一張是個兇惡的漢子,另一張是個不俊不醜的老媼。
“啊,雙魔,一定是雙魔吧?”我驚呼着。
“對,他們終於露形了。”對面的老者冷笑着。
“真是太強大了……”我情不自禁地驚歎。
“要想誅鬼,必先誅魔。誅掉了雙魔,鬼軍將不戰自潰。”老者呼喚我,“黎小睦,你誅魔的時刻到了。”
“我怎麼才能誅掉他們?”我茫然地問道。
老者朝我招手,“快跳過來,跳過來……”
“什麼,往你那邊跳?”
“對,快跳吧,快點!”老者在極力催促。
可是面前的山谷寬度至少有三十米吧,我怎麼可能跳過這麼寬的山谷到達對面呢?萬一落不到對面就要墜落,那肯定摔死。
但老者的催促說明,我必須要經歷這一跳,也許只有跳過去才能得到誅魔的能力吧?
實際上我根本不認識老者,現在這付態勢下,我能聽從他的話嗎?
我是真有這個能力跳過去,還是一跳就墜下崖去?
這真是一個超級難題,必須要在短時內迅速作出抉擇。
最終我咬了咬牙,決定相信老者一回,畢竟我照他的指令已經誅掉了三十個蒙面人,他功力強大肯定不會聽任我摔死的。
而且可能我跳過去後,他要跟我合力對付雙魔吧。
“那好,我來啦!”我向他吆喝了一聲。然後退後十米,一陣助跑。
我到崖邊就奮力一躍,跳向了空中。
然而就在這時我聽到了一陣狂笑聲:“哈哈哈,黎小睦,你終於完蛋了……”
霎時我腦袋裡嗡地一下,上當了!
果然並沒有跳得多遠,連山谷寬度的一半都不到,成一道拋物線就急速向下墜去。
對面山峰頂上響着老者的掌聲:“好好好,黎小睦,你跟我們作對,就是這個下場,墜下去後到閻王爺面前哭訴去吧……”
從山峰到山谷距離千米,而一個自由落體摔到底也就十幾秒。
最後的結局就是這樣的?
一個想當誅魔英雄的青年,最後功虧一簣,成了魔頭惡計的犧牲品?
我好不甘心。
這一跳本來就是拿命一賭,結果是我賭輸,輸得徹徹底底。
還有最後的一段距離,我嘴裡開始念倒計時: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一字剛要念出來,我卻猛地停住。
我再次體驗到被一股濃郁的空氣粘住的感覺。
此時我離地面只有一米,一米的空氣將我擡住了。
不過仔細一瞧,我摔在一隻手上了。
一隻比我身體還大的手張開着,我就撲在這隻手掌裡。
啊,又是這隻大手!
然後那隻手往上一擡,我又被一股大力給往上扔去。
我跌回了峰頂上。
而對面的老者,明顯臉色大變。
“啊,又是你……”老者猙獰着,那個慈眉善目滿臉清癯的老者不見了,變成了這個兇惡的老頭。
“老人家,你究竟是誰?”我問道。
“你看我是誰?”老頭的聲音變了,變成女聲,同時形象也變了,是一個黑衣黑褲的老婦。
我連忙揉揉眼睛,感覺好像有錯覺。睜眼細看,的確是一個老婦。
“咦,你不是男的,是女的嗎?”
“誰說我不是男的?”又是老頭的聲音,而且又是老頭的人。
我幾乎要發暈了。
“你們有兩個吧,在玩障眼法吧?”我猜測道。
背後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對,他們是兩個,但也是一個。”
我驚回頭,後面又來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道師。
他身穿青白的道服,頭戴一頂折頂的道帽,年齡大約五十來歲,清白的面容,清雅的幾絡鬍鬚,站在那裡顯得玉樹臨風。
在他的背上揹着一把三尺寶劍。
只聽對面的老頭喝道:“妙清,你有什麼本事敢來干涉本魔的大業?”
我這才知道這位道士法號妙清。
妙清朗聲喝道:“雙魔,你們本是兩個地獄裡的鬼卒,偷拿閻王的秘籍進行私下修煉,這本身就犯了地府法條,而因爲你們的法力超過了閻王,導致他也無能力對你們進行處罰。如果你們利用法力好好爲地府服務,三界也不會把你們怎麼樣,可是你們合起身來,訓練鬼軍,意欲奪取一座人間城市,將千年舊城扶上來作你們的據點,妄圖霸佔更多人間土地,這就犯了天條。今天是你們準備攻取城市的時候,我師父差譴我前來,給你們送兩條路。”
我又知道,原來這個老者就是啖魔和貞婦媼的合體,一面是啖魔,轉過身就是貞婦媼,他們背靠背就可以使法力增強一倍。
雙魔問道:“你師父要給我們送兩條什麼路?”
“一條是回到地獄,接受閻王處罰,減低你們法力,以後好好在地府聽命閻王,不再生事滋禍。”
“那另一條呢?”
“另一條就是冥頑不化,抵抗到底,那就自尋死路,必將墮落萬劫不復深淵,永不翻身!”
“呸!你們瞭解我們雙魔如今的威力嗎?”
“當然知道,只因爲你們一向啖食女鬼,在原來修煉的基礎上積蓄了大量陰力,在三界也是無可匹敵。”
雙魔喝道:“既然知道我們的威力,你師傅怎麼還敢派你來作對?”
“你們雖然在三界無敵,但忘了嗎,我們這一派不在三界之內的。”
雙魔明顯愣了一愣,又不服氣地喝道:“超出三界外就不在五行中,你們是邪門歪道,連天界都奈何不了我,你們邪門怎麼可能降服我們?”
妙清冷笑道:“不是降服,而是誅滅,我們一派沒有降服之說。既然出征,必定將對手徹底剪除。”
這時我看到下面的鬼軍隊伍在朝谷外跑,眼看要衝出山谷了。我急忙對妙清說:“大師,那些鬼軍要出去了。”
妙清抽出寶劍從空中擲去,將陰雲柱給攔腰砍斷。
立刻下面的那些霧中鬼一下子癟了,並迅速往山谷裡退去。
那把清風劍也飛回來,插入他的後背鞘中。
雙魔氣得雷霆大發:“妙清你這大膽狂徒,斬了我們的陰力陣,破了兵脈,我們的軍隊再也出不去了!”
“哼哼,破了兵脈只是小兒科,現在要留心你們的鬼命了。”
“好,你既然執意要跟我們作戰,那就較量較量吧。”
雙魔呼地向空中竄去。
空中的陰雲迅速集結,轉眼就凝成了巨大的雲塊。閃電直向我們站立的山頂劈下來。
只見妙清彎腰取了個半蹲姿勢,伸出右手朝天張着,對我喊道:“黎小睦,快跳上來!”
我猛然想起那隻巨手,肯定就是妙清道長所變。既然他呼喚我,那我當然義不容辭。
我向他的手跳去,他伸手將我托住,然後用力把我向空中甩去。
頓時我又一次體驗到空中飛人的狀況。
這次不是平飛也不是墜落,而是直向陰雲撲去。
雙魔慌忙朝我劈下一道又一道閃電,但我在空中能行動自如,巧妙地躲過那些閃電。
終於我飛到了陰雲上方,才往下落。
一下子,我不偏不倚正好騎在了雙魔的脖子上。
然後下面傳來妙清響亮的喊聲:“小刀誅大魔!”
我的手裡正握着我那把水果刀呢,毫不猶豫地舉起來,狠狠扎向雙魔的頭頂。
噗地一聲水果刀扎進了雙魔的腦袋!
雙魔發出震撼天宇的嗥叫!
而我一個漂亮的後躍,從他的雙肩上跳開,在空中來了個180度,兩腳朝下墜落。
下面伸來一隻手將我一接,就放在了山峰上。
我站在妙清道長身邊,目瞪口呆地觀望着空中驚人的現象,陰雲里正在下一陣大雨,那不是雨水而是血水,傾盆的血雨下得人毛骨悚然。而烏雲像塊雪糰子遇火一樣往裡融化,急速地變小。
只有雙魔那撕心裂肺的嚎叫響徹雲霄。
再看山谷中那些霧靄也在快速後退,終於不見了。
空中的陰雲只剩下一小塊了,依稀能看到雙魔在掙扎。
我忙問道:“道長,他還活着,你不需要補他一劍嗎?”
妙清道長卻長嘆一聲,不無遺憾地說:“我師慈悲,差譴我來時就叮嚀說,誅魔的責任在黎小睦手上,我不能親手宰殺雙魔。而你的水果刀是扎破了他的魔筋,卻不會傷他們性命。一會兒他們回地獄去,還是可以回覆到獄卒身份的。”
我感到很不服氣,質疑道:“他們罪惡累累,怎能饒過呢?”
“誅魔誅魔,誅的是魔,所謂魔,不一定是他們的命,現在魔是給你誅掉,只剩下他們的鬼命,而他們的鬼命,你是不可以再誅了,懂嗎?”妙清道長和藹地說服我。
我又想到了那些女鬼,便問對那些吸血女鬼該如何處置呢?
妙清沒有答話,只朝我笑了笑。然後他向我揮揮手說:“好了,現在誅魔行動已經完成。爍鎏城的危機已經解除了。我也要回去向師父交差。”
“對了,你的師父是哪一位?”我急忙問道。
但妙清說這不是該說的話題,還是由我自己去猜吧。然後他就大步走了。
我本想跟着他下山,但他腳步飛快,轉眼就在樹林裡消失了。
一切恍然如夢,我吃了那麼多苦頭,受了那麼多驚嚇,找了那麼多辦法,現在突然之間宣告誅魔行動結束了,城市之危解除了,我們徹頭徹尾贏了。我怎麼也有點不敢相信。
空中的陰雲慢慢淡去,雙魔也不見了蹤影。我想他們已經去了地獄吧。我也要回城了。
走在路上,我還是煩惱重重,那些女鬼還存在,我該怎麼解決她們呢?
剛走近外環路,前面有人在等着我。
我一看驚了,竟然是一大羣人。
幾乎所有朋友和熟人哪,他們在城門外迎接我呢。
姬叔竇叔,姬家姐妹,葉叔和葉憐紫,洛蓮,古小琴,甚至還有翁霞菲!
而我的目光卻投在一個人身上,這是我想不到的人,竟是風玄道長!
所有人都在鼓着掌,難道他們已經知道城市之危已解了嗎?
我跟他們一一握手。但我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狂喜,因爲我心頭還有一個嚴重疙瘩,怎麼剷除那些女吸血鬼?
我知道這個結論,必須請教風玄道長了,因爲他輩份和年齡最長。
兩天以後我跟風玄道長單獨交談。我把這個問題提了出來。
風玄道長沉思良久,才緩緩地對我說:“餘孽之根還在呀,你還得跟她們糾纏一陣。”
“什麼,我還要跟她們糾纏?”我厭煩地說,“我不想再跟她們糾纏,我想馬上殺掉她們!”
“可是凡事皆緣,不能急於求成。”風玄和藹地提醒我,“女鬼跟你的餘孽還沒斷絕,所以接下來一段時間,你還得忍受這種折磨。直到孽緣化盡。”
“大師究竟會有多少時間?”
“這個嘛……”風玄道長微微笑着,“天機不可泄漏。”
“那我接下來該怎麼做?”
“很簡單,爍鎏城很快要恢復正常秩序,你可以繼續去讀大學。”
“然後呢?”
“然後,畢業了,找工作,談戀愛,結婚,生孩子,過你自己的日子。”
“可你不是說,我跟女鬼還有瓜葛嗎?有她們在,我怎麼可能正常過日子。”
“這的確是個問題。”道長笑道,“但我相信,你黎小睦一定會順利解決的,因爲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我想了想覺得也對,我那麼多風浪都過來了,還怕武媚娘她們再來糾纏嗎?再說我結婚的愛人是張嘉瑜,她是跟我並肩戰鬥的,又不是沒經歷過風浪的小女子,我們結婚後如果有女鬼找上來,她一定會幫我趕走的。
我告別了風玄道長,就去找張嘉瑜了。我想好好親親她。
故事到這裡要告一段落了。不過後來那些女鬼並沒有再出現在我面前,我也不知道她們躲到哪裡去了。最終我也得知妙清道長的來歷,原來他口口聲聲所稱的師父,就是赫赫有名的張天師!
(故事完,謝謝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