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杉拖着韓葳去趙靈昭帳前,一路上故意把動靜鬧大,心道趙靈昭當着衆人的面,怎麼也不會同韓葳一個小姑娘家太過計較,最終如他所願,林彥、明城虎、雲小樓一干人等都被引了出來,就連那些在瀛洲地牢中被救出的女子,也有那膽大的出來觀望。
“殿下,韓杉求見!”韓杉在衆目睽睽之下把韓葳拉進了趙靈昭帳中,喝道:“跪下!”
韓葳心中無語,只覺韓杉大驚小怪。她同趙靈昭同船多日,覺得趙靈昭對自己的態度,明顯是不怎麼計較那日在海臨風府中的事的,她甚至覺得,趙靈昭好似對自己還有那麼一點點好感,但這話可不能說,只能爛在肚子裡。韓葳無奈地看了看韓杉,見他一副大義凜然的家長模樣,只好配合他演下去,不情不願地跪在了趙靈昭案前。
趙靈昭原本睏倦得很,突然見這對兄妹跑來鬧這麼一出,不由心中暗笑,睏意全消,以手托腮地靠在案上,饒有興致地看着。
“殿下,”韓杉行禮道:“舍妹年幼荒唐,膽大妄爲,險些壞了殿下的大計,害殿下身陷險境……”
“哪有那麼嚴重!”韓葳一驚,跳起來反駁道,又被韓杉一眼瞪得跪了回去。韓杉躬身道:“請殿下責罰。”
“哦,這個嘛,”趙靈昭做出一副犯難的表情,“按理說我此次去瀛洲,很多事情本不宜聲張,懲罰她就免了吧。”韓葳聞言臉上一喜,不料卻聽趙靈昭繼續道:“但若如此罷休,我也有點不甘,不知這麼個情形,若依韓家的家法,應該怎麼處置?”
韓杉聞言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半晌方道:“好,就依韓家家法,”說着轉向韓葳:“我身爲兄長,對你有代父管教之責,相信如果爹爹在此,也會贊同的。”韓杉隨手抄起帳中的一柄□□,擺出了個以杆爲杖的架勢,眼見就要朝跪在地上的韓葳身上打去。
韓葳嚇了一跳,趙靈昭也不禁愕然,他只是想逗逗韓葳,孰料韓杉手腳麻利,戲演得有點投入,一時心急,“且慢”二字就要脫口而出,然而,卻被另一個人搶了先。
林彥嘴上喊着“且慢”,掀開帳簾就衝了進來,一手架住被韓杉舉起的槍:“你這是做什麼,還真下得去手不成?”
“你讓開,誰讓她從小頑劣,卻從未吃過什麼苦頭,今日就算受幾下杖責,也未必就是壞事。”
林彥當然明白韓杉只是在趙靈昭面前作勢,但黑臉唱得這麼逼真,總得有人來唱、紅臉,否則這木杖可就落在韓葳身上了。林彥毫無退讓之意,韓杉假意與他僵持着,只等趙靈昭鬆鬆口,這戲就可以落幕了。
趙靈昭咳了一聲,覺得該自己出場了,不料這時又衝進來一個人,“韓葳只是爲了救我們而已,若是一定要責罰,我來替她領受!”韓葳回頭一看,見說話的正是黎曉,心中不由一陣感動。
黎曉話音剛落,帳外就響起了明城虎的聲音:“杉公子,令妹機智勇敢,有俠義之風,實不知爲何要受懲罰,更何況救出這些女子,其實也成全了三殿下的美名。”
雲小樓也在帳外跪下:“求殿下大人不記小人過,寬恕葳小姐。”雲小樓根本不知道韓葳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只知道在這些人裡面,只有趙靈昭可以勸住韓杉,是以出言相求。其他被救女子也有不少跟着跪下,帳外響起一片求情之聲。
韓葳不禁眼神得意地看向韓杉,韓杉這才找了個臺階,向趙靈昭道:“小妹年幼無知,殿下您看……”
“好了好了,”趙靈昭無奈道,他不過由於睏倦,反應稍微慢了點而已,就被逼成了個大惡人似的,“我本就沒打算追究什麼,你們這樣倒顯得我小氣了。更何況韓葳在瀛洲也算吃了苦頭的,就當責罰過了吧。”說着上前扶起韓葳。韓杉這才放心地告退,帶着韓葳離開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行人就打算離開軍營回桑洲城,營外還停着幾輛馬車,想來是送那些女子離開的。就在韓葳打算上馬之時,趙靈昭帶着肖銳走近,對韓葳道:“你們兩個的小過節,肖銳已經都告訴我了,他以後會跟在我身邊做事,我不希望你心中有什麼不痛快,就讓他給你道個歉,怎樣?”
韓葳一笑,斜眼看了看肖銳,道:“我只不過一介小女子,怎敢記恨肖護衛,殿下言重了。”
肖銳上前一躬身,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葳小姐,要打要罰肖銳都接受,小姐能消氣就成。”
韓葳一想到之前在去瀛洲的船上,不僅腦後的傷是拜肖銳所賜,更因爲他而受了整整一路的驚嚇,氣就不打一處來,冷笑了一下,道:“好,看在殿下的面子上,本小姐不與你計較。”
“不過,”肖銳頭一擡,剛要開口道謝,卻聽韓葳繼續道:“你得罪的可不止我一人,”韓葳朝那些女子指了指,“這些人背井離鄉雖不能說全怪你,但若沒有你這種人,整日只顧拍海臨風的馬屁,也就不會有這麼多的女子被劫了。所以,”韓葳一笑,“這裡一人還你一巴掌,大家恩怨兩清,如何?”
肖銳眼中的陰沉一閃而過,他善於察言觀色,知道趙靈昭心裡很看重這個韓葳,只得暗自吐了口氣,面不改色道:“好!”
韓葳回身,對馬車旁的一衆女子道:“現在你們可以過來,有冤報冤,有仇報仇了。”
衆女相互看了看,一時沒人敢上前。一來本就對肖銳有些懼怕,二來,她們之中大部分都是肖銳從海盜手裡買下帶入海臨風府,也不過是關了一陣子,並沒有受到什麼虐待,對肖銳也談不上有多少恨意,說不定留在海盜手裡,下場反而更慘。
“算我一份!”黎曉走到肖銳身前,擡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她在海臨風府上被肖銳打傷,關進地牢,一直爲此耿耿於懷,此時出手,力度也着實不小,她雖只擅長輕功,但畢竟也是練武之人,肖銳臉上登時現出一個紅色掌印。
肖銳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拳頭緊握,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有了黎曉打頭陣,衆女當中又走出一人,不知是不是吃過肖銳苦頭的,看了眼韓葳,鼓起勇氣顫巍巍地擡起手,也向肖銳打去,打得雖然不重,多少也算出了氣,便轉身走回衆人當中。這樣一來,又陸續走出七八個人,肖銳索性閉目不看,不過握拳的關節都在隱隱抖動,顯是心中積了不少怨氣。趙靈昭見狀心下暗歎,覺得自己這個和事佬做得效果好像適得其反。
直到衆女當中不再有人出列,韓葳才向趙靈昭施禮告辭,衆人策馬啓程。
路上,韓杉走在韓葳身邊,道:“剛纔的場面有些過分了,三皇子既然已經把那個肖銳留在身邊,你還這樣得理不饒人,不僅三皇子面子上不好看,只怕那個肖銳也要記恨上你。”
“那又怎樣?我還怕他報復我麼?”韓葳滿不在乎地說道。
“你呀,”韓杉伸出手指點了點韓葳的額頭,“得饒人處且饒人,非要與人爭那無關痛癢的意氣,於人於己都沒有好處,你也不嫌麻煩!”
韓葳嘻嘻一笑:“好啦知道了,多謝兄長教誨,小妹謹記在心!”
這時明城虎打馬上前:“葳葳,杉公子,我就不回城了,咱們就此別過吧。”
“大哥,”韓葳跳下馬,一想到再會無期,很不捨地問道:“你要去哪裡?”
明城虎一笑:“回我該回的地方啊,江湖路遠,有緣再見吧。”
韓葳鼻子一酸:“你若來永安城的話,記得去看我。”
衆人都下馬告別,明城虎摸摸韓葳腦袋,想說“若有一日你流落江湖,也記得來找我”,不過轉念一想,人家堂堂相國千金,怎能沒事咒人流落江湖,便只向着韓杉、雲小樓等人一抱拳,翻身上馬,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