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該怎樣着手救水絕流呢?
第二天早上,林悅抱着%女兒,一邊承受小娃娃扒扯咬掐,一邊思索如何解決危機。
遇上這難題,林悅身邊卻缺乏商量的對象,這事不能煩小鳳凰,不然那傢伙如果決定爲愛犧牲,那就賠大了。到了此時,林悅開始想念唐三,感覺就是那樣狡猾的人才適合共謀大事,雖然唐三總愛捉弄他,但……至少也讓事情往前推進了。
可是西遊寄已經關門近半月餘,師徒們傾巢而出只爲幫他取回祝融仙體。
而錢無盡是一個自視過高且極度自戀的人,總是爲所欲爲,所以身邊也沒有半個值得信任的謀士。
而福伯……
林悅記得昨夜裡老人家抱着巨蛋哼着搖籃曲,雙目炯炯有神,滿腔豪情壯志噴發:“少爺,我們把關外的邪教領進來,將英國武林搞得腥風血雨,然後打着衛國旗號助太子把剷除楚王,最後……暗暗地也將太子也幹掉,那麼英國就是錢家的天下,滅哈哈哈……”
福伯張狂的笑聲猶在耳邊,林悅決定了,要不想禍國殃民就不能跟福伯商量。
武林盟主、太子、楚王,還有破軍星君託世的夜嫋首領摻進來攪局,四方之間的關係錯綜複雜,直讓林悅腦筋打結,可憐林悅原本就不擅權謀詭計,一直活得與世無爭,現在可真是爲難他。
即使抓破腦袋,林悅也不可能像一休和尚或者濟公那樣,拍拍腦袋就能想出妙計。
林悅嘆了第N次氣,雙目無神地從第一千只螞蟻飄至樹上綠葉。
他想過了,過了今天就無論如何都要行動,如果真的不行,那他就先將家人託付給土地藏起來,自己則背一捆炸藥殺上武林盟討人,看誰怕誰。正當林悅滿心熱誠準備效發塔 利 班之際,眼角餘光瞄見樹叢裡杵着的人影,他當下囧得不能自己。
這墨影非就藏身樹幹後,林蔭下他身影半露,乍地一眼看去,竟然不能輕易發現,存在感實在薄弱得可憐。
林悅冒了一腦門冷汗,眼角難以自制地猛烈抽搐着,好半晌他才揉揉額角向墨影非招招手。後者並不矯情,立即大步走向了林悅,自覺地在林悅身側坐下。
林悅由得墨影非自由發揮,直至最後,他們坐得那麼的接近,他有感而發:“以後就不要到處躲了,有什麼想做,有什麼想說,儘管跟我溝通吧。你也是對我有恩……”眼見墨影非翡翠似的雙眸突然亮起來,林悅立即補充:“不過,別以爲我什麼都會答應,像你愛睡在樑上,愛躲起來,這些奇奇怪怪的事,還有倒貼等詭異的想法,我還是會反對。”
“唉。”
墨影非果然惋惜地重嘆。
林悅兩眼翻白朝天,本想對墨影非進行一番理論教育,他卻先注意到墨影非那一身衣服。雖說男人大丈夫,衣着方面不用太花巧,但墨影非竟然還穿着夜嫋那一套黑漆漆的制服,而且一舉一動從細枝末節乃至大方向,這個人都似乎不能走出夜嫋的陰影。眼前這是一個被殺手組織制度化的人,普通人眼中平凡的生活對於墨影非卻是遙不可及的。林悅沒有忘記,要不是幫賭神做僞證,要不是小鳳凰被賭神逼得燒生死冊,墨影非也不會淪落至此。麒麟是仁獸,墨影非卻是一名殺手,相當的諷刺。
思及此,林悅對墨影非除了愧疚以外,還有憐憫。
“這些年來都辛苦你了?”
墨影非聽出林悅語中關心,臉上立即被驚訝佔據,他顯得無措,好幾回欲言又止。
“怎麼?”林悅狐疑地瞥了墨影非一眼。
初一乘機掙扎爹親懷抱,自由爬走去了。
“我……”
“嗯?”林悅盯着四處爬走的%女兒,隨意應了一聲,等待下文。
“自然不似朱公子那麼幸福。”
“……”林悅霍地回首,脣角不禁生猛地抽搐起來,他實在不明白墨影非怎麼就這樣的高明,竟然連怨婦語式都手到拿來。他苦笑:“嗯,你看到他幸福,但他之前也很苦。”
林悅由衷地說着。
朱翎苦苦等他這些年,怎是幸福倆字就可以概括呢?
“至少他等到了。”墨影非固執地說。
“爲什麼一定要是我呢?我身邊已經有兩個人,你應該找更好,更專一的。”林悅知道說這種話未免有些老土,但還是要說的。墨影非不壞,只要不當殺手並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一定能夠找到更好的對象。如果他不是已經有小鳳凰,已經有水,他也會考慮和這樣的人過活。
陡地,林悅意識到自己竟然做了這樣的假設,不得不狠狠地鄙視自己。他暗暗自嘲:林悅,你果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那兩個都收拾不來了,這花花肚腸還醞釀個屁呀?!
“你很想要水絕流?”
聞言,林悅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就回答:“當然,我明天就會出發去找他。”
“那你要怎麼樣解決敵人?”
“這……”林悅遲疑片刻,又是無奈地重嘆:“我真是想不出妙計,我想,我會妥協。”
“妥協?”
“我會幫太子,會資助他。然後……讓司馬家叔侄倆先玩玩。”林悅露齒笑得很勉強:“我就先對付武林盟主好了。”
墨影非並不反對,卻一邊頷首一邊疑問:“但是事情真有這麼簡單?”
“不會,但是針鋒相對,我總不能夾在中間,事情是司馬易挑起的,他該承擔責任。”是的,林悅是生氣,氣司馬易太心狠手辣,竟然將水絕流推向危機。
“林悅。”墨影非一聲輕喚,翡翠色眼眸子突然變得深沉:“他們真正想要的是你,離開錢莊並不是明智的選擇,你沒有必要爲了水絕流犧牲自己。”
“……”林悅瞠目結舌,墨影非的價值觀和思考邏輯還真讓他不敢苟同,他反問:“既然你是這樣想的,那又爲什麼非倒貼我不可?不如放棄我,就找別人吧。”
“……”墨影非頓悟:“哦,原來水絕流也是無法取代的寶物。”
這是墨影非悟了,林悅不有悟:“你爲什麼非我不可?”
林悅是真的被整糊塗了,這事沒道理。小鳳凰的愛戀生於賭神的真心寵愛,與酒仙勉強能說是惺惺相識,甚至於司馬易也是上古的羈絆,但墨麒究竟爲什麼?
面對疑問,墨影非突然錯開視線。
林悅發現墨影非是盯緊了十五巨蛋,他當下就提醒墨影非:“它不是用來吃的。”
墨影非點頭:“這是鳳凰蛋吧?”
“你怎麼知道?!”林悅大爲震驚,因爲平常人都不容易理解這是怎麼回事。
但明顯墨影非這福伯2.0版非尋常人,套句福伯的話——普通人都做不到。
墨影非很淡定,周身濃黑的氣息又張揚幾分,整個人像要憑空消失似的。墨影非突然雙手捧着腦袋,連連重喘,十分痛苦的模樣。
“你怎麼啦?”林悅大吃一驚:“我去叫大夫。”
然而他身形剛起就回拉了回去,墨影非對他搖首。
“不用,只是有點頭痛。”
即使林悅認爲這頭痛一點也不輕,卻拗不過墨影非的固執,最終只能幫忙揉按額角,直至痛苦的表情得以緩和,林悅才鬆了口氣。
“喂,真的沒有問題嗎?要真的不舒服,得找大夫看看,朱翎在醫術方面可行。”
墨影非卻答非所問:“我是嫉妒朱公子。”
“啊?”
“在夢裡我也是這麼樣想的。嗯,顯然到了現在我還是嫉妒他。”
夢?林悅張口結舌,沒提防就噴:“不是吧?你也看到過去了?”
墨影非看一眼天空,閉上眼睛長長地嘆息。
“我會幫忙救水公子。”墨影非頓了頓,又補充道:“也不會放棄倒貼。”
“……”林悅十分無奈,正要說什麼,突然一個軟綿綿的物體壓上他的大腿,等他摟起%女兒再擡頭,墨影非已經走得無影無蹤。林悅喃喃:“老天,能不能讓他來一句‘是,少爺’,然後結束呢?”
當然,林悅只是說說,他是明白的,自從拔出了妖王劍,有很多事情都已經變了。
而且墨影非讓他意識到做夢的不只是他自己,說不定連水和司馬易都有在做一些關於過去的夢,畢竟他們因爲同一件事而墮落,那是多麼強烈的羈絆。
“初一。”林悅抱起%女兒,往香軟的包子臉上親了一口:“你爹我真是個萬人迷,對吧?”
初一立即噴了她爹一臉口水泡泡。
林悅心想,這小嬰兒太聰明也是個大問題。
當天晚上林悅拔出火神劍,第一次對古劍提出要求:“你就告訴我墨影非是怎麼回事吧。”
於是他如願以償,在他夢境中看到了真相。
賭神正抱着一隻巨蛋躺在雲端上曬太陽,突然一朵陰影罩來,賭神掀開一邊眼皮子就瞅見膝黑的長臉,驚喊:“咦!哮天犬,你怎麼變樣了?”
“我是一隻麒,名叫墨麒。”黑色長臉動物很淡定地回答,而後走到巨蛋旁邊,細細地看。
賭神挑眉:“這個不能吃。”
“我不吃。”墨麒翡翠色的眼睛睜得圓圓,疑問:“你不是鳳凰,爲什麼會生鳳凰蛋?”
林悅看着這隻年輕的麒,不覺失笑:“不是我生的,是我……撿的。”
麒麟更困惑:“不對,如果只是撿來的,你爲什麼要每天都帶着它?”
“喂喂,你不只長得黑漆漆的,興趣也這麼特別嗎?竟然偷窺我?”賭神挑高眉,大有問罪的姿態。
墨麒卻半點也不心虛:“是你佔了我的位置。”
“哦?”賭神露齒一笑:“原來是我佔了你的地盤,那好,還給你。”
賭神正要起身,只見墨麒身上圈起一股黑風,風過後一名皮膚黑黝黝的小孩,黑緞袍子僅用深紅色垂穗子腰帶扎着,簡樸又不失雅緻。
“我沒有要趕你。”墨麒試探性地往前邁進一步,踏出第一步以後就一鼓作氣挨進賭神,蹲在巨蛋旁邊支着臉追問:“如果不是你的蛋,你爲什麼會照顧它?”
賭神失笑,痞痞地說:“本大爺喜歡這隻蛋,不行?”
墨麒似懂非懂,輕輕點頭,柔軟髮絲連連撫過臉頰,麒麟語氣輕快:“那麼請你也把我撿去吧。”
“啊?”賭神瞠目。
“撿我。”
賭神苦笑:“這算什麼?”
墨麒雙目發亮,又挨近一些繼續要求:“撿我。”
“……”林悅無奈:“不行。”
“撿我。”再蹭近一點,努力不懈。
這時候賭神就特別的無奈:“絕對不行。”
“爲什麼?”墨麒看似十分苦惱地蹙緊了眉頭。
“因爲我現在不樂意。”
“那我讓你樂意。”墨麒提議:“你想要什麼?”
聞言,賭神失聲大笑:“我?我想要快樂,你給我?”
有一刻,麒麟顯得極度迷茫:“我想想。”
然而賭神只是笑笑,輕拍麒麟的肩膀做爲鼓勵,就繼續閉目養神。
第二天,小鳳凰破殼,賭神全副心思放到新生的小傢伙上頭,再也沒有往那朵雲上頭去,也忘記了自己開給麒麟的條件。
“果真是沒心沒肺。”
這是林悅睜開眼睛以後說的第一句話。
對寂寞的小動物隨便示好,給予希望,卻又不放在心上,根本就是惡劣。唐三之前罵得一點也沒錯,賭神就是一個處處造孽,沒心沒肺的混帳。
只是事到如今臭罵賭神也無補於事,即使林悅很想狠狠揍過去的自己一頓。
該如何處置墨影非?
這讓林悅十分苦惱,可是接下來他根本沒有時間思考這個問題,因爲當務之急是要拯救水絕流。
第二天林悅讓福伯聯絡太子黨,撥款資助,後來又擬了一封信給夜嫋,以確立同盟關係。這些都很迅速地辦完了,太子和夜嫋已經不再幹涉林悅的行動……至少表面上是這樣沒錯。太子甚至口頭上支持林悅滅滅武林盟主的威風,顯然,林信誠並不屬於太子黨,更有嫌疑是跟司馬易一夥的。
透過水絕流被誘拐一事,林悅絕對有理由相信這個猜測。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林悅選擇幫助太子就是押對寶了,司馬易由太子搔擾,他自然少了很多麻煩。
單純是錢莊和武林之間的PK,就簡單多了。
事不宜遲,林悅一聲令下就要出行。
一個時辰後,林悅黑着一張臉坐在馬車裡,他一手抱%女兒一手抱蛋,對面是跟他鬧了脾氣跟上來的朱翎。
他原本並不打算讓朱翎摻進來的,畢竟除了破君星軍,林悅懷疑玉帝還佈下了其它棋子。
如果小鳳凰的身份敗露……林悅想也不敢想。
就在這情況下,林悅連悶氣都生不下去,最終只能重重嘆息,使用哀兵政策:“小鳳凰,你要跟來也行,但是你得答應我,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要小心謹慎,不準隨便動手。”
朱翎赤紅的眼眸徐徐凝望林悅,輕頷首:“我知道。林悅,相信我,我會是最好的大夫。”
林悅除了認命,還能怎麼樣?而且水絕流的確需要一位出色的大夫。
突然,他擡眸瞄向車頂,然後擡手敲響頂上的木板,喊:“墨影非,不准你坐在車頂上。”
沒一會,林悅又頓頓足:“也不準掛在車底下。”
再一會,林悅額角青筋暴跳:“你是壁虎嗎?!粘在車廂旁邊也不成,立即給我滾進車裡坐着!”
沒多久,一條黑影從窗外“滾”進車內,危襟正坐,理直氣壯地解釋:“我現在匿藏蹤跡,之後纔可以作爲秘密武器使用。”
“閉嘴。”林悅一拳把車廂捶得一個顛簸。
“……”
紅綠兩色互覷一眼,默契地閉嘴了。
看着這兩個人,林悅扶額重嘆。
一路上,他嘴裡嘀咕二人得小心注意的事項,手上忙着削蘋果掰橙子侍候大小們吸收維生素。
突然,林悅悲哀地意識到自己越來越像個老媽子了。
爲什麼會這樣?
林悅無語問青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