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乾元年七月初八。因爲明兒就是世子的婚禮,整個軍營宣佈放假三天。
初八下午演陣完畢,人們涌進世子暫住的小院,開始佈置婚禮現場。人手多,辦事快,很快就把小院弄得花團錦簇,處處披紅掛綠,處處人語喧笑,喜慶氣氛格外濃厚。
俞宛秋慶幸自己有先見之明,早早地就讓廚房送來午飯,和趙佑熙一起吃過後,趕緊躲回自己屋裡。要不然,被那麼多人圍觀,多難爲情。
趙佑熙一直坐在書房裡,臉上掛着幸福的笑容看那些人忙進忙出,不斷地向他道喜,他也不時地頷首微笑。今日的世子,比任何時候都親切和善。平時,他可是不苟言笑的,尤其上了點將臺,霸氣橫溢。厲眼一掃,全場肅然。
小福子忽然蹭進來,俯首在世子耳邊低語了兩句,世子緊隨其後走了出去。
營外樹林裡,世子的一名親隨半跪着呈上一張小紙條,嘴裡稟道:“這是屬下在營外截獲的。”
世子展開一看,臉色頓時變得暗沉,低聲問道:“那隻鴿子呢?”
“還在,只是受了一點傷。”
“很好,給它包紮傷口,養一晚上,明天中午喜宴過後,把信照原樣綁好,再放出去,確保它能飛回營地。”
“是。”
“你下去吧,讓他們都盯緊點,不能放過任何一隻過路的鴿子。”
“屬下遵命。”
轉過身的趙佑熙握緊雙拳,想不到真被他給料中了!
他就怕太妃和母妃聽到消息後會阻攔,把自己的親隨全部留在營外——俞宛秋所住的那排平房,就是給這些人準備的,只因他們都沒進營,所以全部空着——給父王的說辭是,怕他們大隊人馬突然來此,會驚動朝廷的人,所以讓人每隔幾十丈設一哨卡,密切關注山外的動靜。
此舉固然是爲了營地的安全,但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截獲從山外飛來的信鴿。山裡只有這一座軍營,若有信鴿,必是給軍營送信。他和丫頭,幾番生離死別,歷經波折,好不容易纔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不能再讓任何人破壞他的婚禮!
他是王府世子,在父王答應主婚的情況下,唯一有資格提出異議的,就有他的太妃奶奶。他知道太妃和母妃都想讓他娶自己孃家的女兒,一旦發現他要娶外面的姑娘,恐怕會聯手反對,尤其是太妃,上次就自作主張派人向吳家提親,據說都沒跟他父王商量。他從小跟着奶奶長大,本來是很敬重她的,可從這件事,他也對太妃奶奶有些失望,再疼愛,關鍵時刻,還是把他當成了工具——爲自己孃家謀福利的工具。
每想到這一點。趙佑熙就覺得既無奈又悲哀。他以世子之尊,武功又這麼高強,還是被自己的親人算計,他的親生母親,直接下藥把他麻倒在牀上讓她孃家的女兒上,這樣的母親讓他寒心。他以爲奶奶會好一點,看他真心喜歡丫頭,會成全他,會很高興看到他幸福。誰知也一樣,爲了阻擾他成婚,居然連“病危”都用上了,也不怕犯了忌諱。
既然她們都不肯真心替他着想,他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他就跟丫頭在外面成了親又怎樣?父王親自主婚,誰敢說這婚禮不是真的!等他帶着丫頭巡視完各處營地,都到明年了,他們早已是名正言順的夫妻,看那些人還怎麼反對。
其實,他的親隨手上就帶有信鴿,可軍營這邊有他們專用的,換了怕認出來。但願那隻鴿子只是受了輕傷,養一晚上後飛得起來,明天下午能把信送到。他敢肯定太妃奶奶沒病,就是想騙他父王回去,好讓他的婚禮泡湯。他並非不讓父王回去看奶奶,但得等主持了他的婚禮再走,就拖半天,即使父王看到鴿子身上的傷,猜到他動了手腳。也會體諒他的吧。
因爲這隻鴿子,也因爲太過激動,婚禮前夜,趙佑熙竟然失眠了,在新牀上烙了半夜燒餅。
按當地的風俗,婚禮前夜新郎必須睡在新牀上,這叫“壓牀”,最好再請四個童子一起壓。可軍營裡哪有小孩,趙佑熙也受不了別人睡在他和丫頭的牀上,變通的結果,是用金箔包了四隻“金豬”,壓在牀的四角。
他怕碰到金豬,只敢睡在牀中央,山裡晚上風涼,他抖開一牀被子想蓋,抖落了一身的棗子花生芝麻桂圓。他撿起一顆棗子丟進嘴裡,甜蜜的滋味慢慢化開,不禁在黑夜裡笑了。
再想到明晚,這兒就不只他一個人,丫頭會躺在他身邊,他可以把這些抖在丫頭身上,然後開始享用……鼻子裡又涌出一股熟悉的熱流,趙佑熙暗叫一聲“糟糕”。慌忙跳下牀,地上隨即出現了幾滴血印子。他再次笑了,告訴自己說,沒關係,這是最後一次了。
直到四更趙佑熙才朦朧睡去,臨睡前還特意跟小福子交代:“有事馬上叫醒我。”
小福子知道世子心裡擔憂,就怕婚事有變。他自己也很緊張,根本不敢睡,整整守了一宿。直到看見姑娘屋裡亮起了燈,有人出來打水洗漱,這才放下了一顆懸着的心。新娘都開始打扮上了。總不會有人這個時候還跳出來說:“今天不拜堂吧”。
新房裡也很快有了動靜,看着才睡了一個多時辰的主子尚帶着睏意的眼,小福子勸道:“還早,您還可以再睡一會兒。”
趙佑熙往外探着頭:“我聽到對面好像在唱歌。”
小福子回道:“那是山裡人嫁閨女時唱的喜歌,圖個吉利。”
趙佑熙攛掇着:“你去聽聽,她們都唱了些什麼。”
小福子很知趣地提議:“您是不是很想去聽?前門有人,我們可以悄悄繞到後面啊。”
趙佑熙什麼睏意都沒有了,運起輕功從樹梢上掠到丫頭臥室的後面,隱身在一顆樹上,聽屋裡的喜娘唱着:“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髮齊眉,三梳梳到兒孫繞膝,四梳梳到滿堂富貴……”
他坐的地方比較高,看不見屋裡的人,只能憑想象勾畫出丫頭的樣子:穿着白色的軟段晨衣,坐在菱花寶鏡前,秀髮委地,眉目如畫。鏡前放着各種首飾,鏡後的桌上放着新娘的喜服和鳳冠霞披。等梳好頭髮,丫頭就該換衣服了。
他知道自己沒必要這麼做,反正丫頭晚上就是他的人了,可他還是忍不住做了個“倒掛金鉤”,想看丫頭脫下白色晨褸,露出裡面的內衣,丫頭今晚會穿什麼顏色的肚兜呢?會不會是跟喜服一樣的大紅色?大紅的肚兜襯着丫頭凝脂一樣的肌膚……啊……
屋裡的人慌忙四顧,連新娘子都站了起來,剛纔那一聲驚叫好像今天的新郎官哦,外面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像有人從高處掉了下來?
七月初九巳正,也就是現在的上午十點,鞭炮齊鳴中,蒙着蓋頭的俞宛秋被人攙進了世子寢居的正廳,那裡早已佈置好了喜堂。王爺坐在主位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喜娘跟在新娘身邊說着祝禱辭:“一步百花開,二步踏金階,三步跨銀臺,四步進房來。”
一身大紅新郎裝的趙佑熙站在喜堂中央。看着他的丫頭一步步朝他走近,眼眶裡有些發熱的感覺,又怕不吉利,忙眨了眨,藉着正冠的動作擦去。
接下來的一切,他都記得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道他和丫頭一聲唱禮一個動作,拜天地,拜高堂,夫妻交拜,然後被送入了洞房。
新房裡又是一番講究,喝交杯酒,坐牀,撒帳,吃子孫餃子。人們涌進來又涌出去,說了許多祝福打趣的話,一直鬧到正午開席,小福子才趁機把客人請了出去,給他們關上房門,讓他們倆單獨相處。
趙佑熙給丫頭取下頭上重重的鳳冠,摸着她的臉問:“累不累?”
俞宛秋搖着頭說:“累倒不累,就是餓,我從早上到現在,除了剛剛那個半生不熟的餃子,再沒吃過任何東西。”
“那我去吃飯。”他們的新房裡現成就有一桌酒席。
“別,你還是出去陪客吧,哪有大中午新郎就伴在房裡不出去的道理。”
霸王又開始發表霸王語錄:“我今天就不出去,看誰敢說半句!”
俞宛秋還想說什麼,已被他一把拉到酒桌旁,直接放到自己的腿上。她不敢掙扎,因爲對方已經警告:“再動,可就輪到我吃你了。”
她不是不諳人事的無知少女,知道頂着自己的那個熱熱硬硬的東西是什麼,都已經一觸即發了,難得他還肯讓她吃點東西。於是兩個人以摟抱之姿,共進他們婚後的第一頓午餐。
才吃了沒一會兒,小福子在外面敲門,說王爺請世子過去。
俞宛秋趕緊從他身上跳下來說:“早叫你出去敬酒的,這下好了,讓你父王派人來請,多不好意思啊。”
趙佑熙淡淡一笑:“那我就出去敬幾杯,很快就回來了,你等着我。”他心裡清楚父王這個時候叫他出去是爲了什麼,不就是收到了太妃“病危”的消息?但他不想說破,大喜的日子,他不想惹得丫頭不開心。
“嗯,快去吧。”
趙佑熙走後,俞宛秋叫過小福子,讓他悄悄送一桶熱水進來。七月的天氣,雖然大山裡比外面涼爽,經過上午那一番折騰,還是出了不少汗,她想趁着沒人,趕緊洗一洗。
趙佑熙見過父王后匆匆回房,新房裡卻不見了新娘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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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書友:俺們要鬧洞房。
小福子伸出手:門票。
衆書友:啥門票?
小福子:粉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