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厭厭,浮雲掩月。佳人象牀獨倚,了無睡意,只呆呆地望着爐火發怔。自從前日簡寧命綠珠將霍青打發走之後,男人就再也沒來探視。簡寧因養着病,一日三餐都由丫鬟們從廚房裡拿食盒子裝了來,再由阿奴派好了送到牀邊,故也無須踏出客房半步。這一來一往的,兩人便整整兩日沒有見面。苦藥、清粥喝多了,簡寧今晚上才又沾了一點葷腥。這一沾葷腥,便越發勾起了心中嬌情。病好了,回大都的日子也就迫在眉睫。侯門一入深似海,從此蕭郎是路人。以後的日子,怕只能盼着年節慶典,兩人遠遠地看上對方一眼了。
正自惆悵,忽聽窗櫺上“篤”的一聲,像是被什麼東西擊中了。簡寧一遲疑,心想大約是風聲。可緊接着,“篤、篤、篤”一連三聲。是他!簡寧“噌”地從牀上跳起來,不去開窗,反而跑至梳妝檯前。菱鏡中,一張素臉,未施粉黛,卻是嬌若春花、媚如秋月。調養了兩日,佳人病容全消,姿顏更勝從前。簡寧滿意地抿了抿嘴,忙取了塊緋紅長紗系在發間,又往內襖外罩上一件縷金雲緞窄褂。上下打量一番後,這才慢吞吞地踱去窗前。
一開窗,果然是霍青。簡寧因氣他兩日不來探望,便也沒給人好臉色看,只嗔道:“你來做什麼?誰讓你來啦?走啦!我不要見你!”霍青知她說的全是氣話,毫不介意。一縱身躍入屋內,即將佳人擁入懷中。
“別動手動腳的!”簡寧強忍住笑意,嘟起小嘴狠狠道:“每次都這樣。想撒手就撒手,想親熱就親熱。你就是吃定我了,對嗎?”霍青見佳人一副氣鼓鼓的模樣,着實可愛。遂低頭在她脣上親了一口,打趣道:“你不想見我,那我走。”說完,鬆開手作勢就要離開。
“不許!”簡寧一跺腳,脫口而出。
“哦。那我不走了。”霍青答得倒快。回身一步,又將佳人摟了個正着。
“你……越來越壞了……”簡寧羞憤,撒起嬌來。粉拳不住砸向男人胸口,埋怨道:“又不是打仗,還來個欲擒故縱。明明知道人家想你,卻連着兩天不露面。我恨死你了!”(某沙:寧寧,是你自己先來這一套的好吧。不好冤枉青青的。丈母孃我看不下去了。)
霍青在簡寧額角印上一吻,輕笑道:“都怪我,寶貝。到我屋裡去吧。我隨你處置。”
“去你屋裡?”簡寧不解道。擡眼一看男人眼神,臉紅了。“你……不要臉……又想做壞事……”
“願意嗎?”霍青執起人兒下巴,拇指從那紅潤的櫻脣上緩緩擦過。“我絕不強你,別怕。”
男人的眼中滿是柔情,簡寧難以抗拒。“從你那兒的窗戶裡看月亮是不是清楚些?你看,這兒有棵大樹正好擋住了。”佳人望向窗外,喃喃道。
“寶貝!”霍青聞言,自是愉悅,忙牽住佳人荑手道:“我們走吧。”
“等一下啦。”簡寧臉龐火燙,心想原來男人個個都那麼急色。“我去和阿奴說一聲。萬一她上來替我生火、蓋被子,看不見人還不急死!”
霍青知道阿奴是簡寧的心腹侍女,倒也不加阻攔。簡寧遂出了自個兒房間,找到躺在外間榻上值夜的阿奴,只說和霍青去賞月,天亮前就回來。阿奴再傻也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既是自己主子,那就只有盡力維護的份兒,囑咐了一句“早些回來”便也不說什麼了。
幽幽小徑,曲曲長欄。一雙碧人,緩緩前行。霍青心頭火熱,一步當先,正自情急。佳人頰染緋霞,跟在身後,卻是磨磨蹭蹭。才行了一會兒,人兒又賴在原地不肯挪步。霍青無奈,只好耐住性子,回身將她摟定。“別怕,沒有旁人。但凡你不願意,我絕不勉強。”簡寧扯住男人袖子,虛怯道:“在你自己家裡頭,來去還要翻窗。燈也不執一盞。真的好像作賊吶!”
佳人的心思,霍青豈會不知。身爲皇上妃子,此刻卻與旁人偷歡幽會。縱然情之所至,也難免心存愧疚。“若你實在爲難,我送你回去。”說完,他拉起簡寧便往回走。簡寧跟了兩步,又停下腳步。“你生氣了?”
“沒有”霍青低嘆一聲,將佳人攬入懷中。“我只怨名份已定,天意難違。”簡寧一聽這話,反而生出叛逆之心。“什麼天意?若真有天意,就不該讓你我相識。他有那麼多女人,也不缺我一個。我偏不做他的人。”
話說至此,霍青一時倒有些不知進退了。“那……去是不去?”
“大笨蛋!”只聽佳人“撲哧”一笑,低吟道:“良宵莫把銀釭照,最喜相逢似夢中。”霍青大喜過望,這才又領了簡寧往松竹軒而去。
關上門,點上蠟燭。簡寧剛解下翠裘披風,霍青就拉着她往臥房去。方纔一番“豪言壯語”,說來輕巧。可真到了節骨眼上,簡寧心裡仍是發憷。一踏入這小院,男人就停下來又親又摸。進了屋,連茶都不請客人喝,就直接往牀上帶。哪有這樣的道理?
簡寧扒住樓梯扶手,硬是不肯上樓。“等等嘛……我還沒看月亮呢……”霍青興致正高,單臂一抄將佳人抱離地面。“看月亮,樓上正好。小傻瓜!”簡寧摟住霍青脖頸。“那我還要喝茶,把最好的茶葉拿出來。”霍青笑道:“樓上有爐子,我泡給你喝就是了。”簡寧這下沒話說了,只得乖乖地任霍青抱上了樓。
“月亮好美。”
“嗯”
“這茶真香。”
“哦”
“你是大笨蛋!”
“……”
簡寧轉過身,將手中的茶盞遞給霍青。“喂!大木頭。你除了‘嗯’‘啊’‘哦’之外,還會說什麼?”霍青將茶盞擱在窗臺上,擁了佳人入懷。“我愛你。”霍青第一次說這三個字,簡寧心跳得撲通撲通。一把拽住男人衣襟,將側臉貼在他胸口。“有多愛?”霍青道:“我不知道。我沒愛過別人,無從比較。”
簡寧仰起頭,看見男人一臉真誠。“霍青,你到底是真老實?還是假老實?爲什麼說這樣的甜言蜜語居然臉不紅、心不跳的?”霍青不答,反問道:“那你呢?”簡寧頓了頓,突然想起一首歌來,便哼道:“星星堆滿天,我還是最愛月圓。我中你的毒,我中你的邪,我無藥可解,我爲愛付出一切……”霍青笑道:“這調子怪得很!”說完,便擡手掩上窗戶遮住了一室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