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鬼姨坐在豪車後面,錢多多戰戰兢兢的開着車,行駛在去找老鬼的路上。
身邊坐着一具被鬼控制的屍體,屍體散發出的異味就算有犀角香蓋着,我聞在鼻子裡依舊感覺特詭異。
“不是去火葬場嗎?”
車開到火葬場附近,鬼姨讓車從一條小路穿進去,我驚訝的發問。錢多多放慢車速,說:“去哪兒啊?”
“以你鬼叔的性子,他喜歡先下手爲強。現在電話打不通肯定在老宅走陰,我們去老宅找他。”鬼姨解釋。
想到老鬼家的老房子,我嚇的縮了縮脖子,不淡定的說:“鬼姨,您可別坑我。那棟老宅子建在地陰和人陰上,陰氣非常重。”
地陰指的是那塊地方天然陰氣重,不是死人死得多了,後天形成的陰地。人陰,鬼是人變的,老鬼家祖上在那房子裡做了幾十年鬼的生意,導致鬼帶來的陰氣不散,這個叫人陰。
如果在老宅撞鬼,真的挺難搞。
“老鬼走陰,出體的生魂想發揮最大力量,身體必須有足夠的陰氣供給。”鬼姨解釋。
我沒有接話,在後視鏡裡見錢多多滿眼疑惑卻硬憋着好奇沒有發問,我解釋說:“如果與老鬼鬥法的人發現老鬼的身體藏在老宅,放鬼到老宅來找麻煩,鬼在老宅會很猛。”
想獲得力量就得承擔風險。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天道時刻保持着萬物平衡,獲得肯定會有承擔。人之道損不足而補有餘,人道有私,獲得之後會想法子減少付出,消除會出現的弊端。
人順着天走,又時時與天在爭,老鬼肯定在老宅做了很多防護用來消除弊端,這就是與天爭。
我悠悠的講着,並沒有說具體的事情,而是給錢多多講天與人的關係,這個纔是這一行的基礎。
道爲主,術爲次。爸爸死前我連鬼都沒碰到過,但等我碰到鬼,以前接觸的東西順其自然的就用了出來。
因爲我學的是術法裡的爲什麼?也就是術裡的道。就像走陰,很多人只會按傳下來的法子做,卻不知道走陰爲什麼要那樣做。
誰敢簡化儀式讓鬼喊自己的魂出體?我明白走陰三步那些是必要那些可以換,所以我敢。
我給錢多多講着道,又陷入了那種模糊的狀態,把所知的東西又理解了一番,大有所得。
不知不覺車開到了路的盡頭,車停在路邊,我才清醒。
“那個……三夜叔叔,我好像明白了一些,又好像沒明白。”
走在探向老宅的小路上,錢多多皺着眉頭思索着,低着腦袋不好意思的問:“我是不是很笨?”
“不笨,你不用特意去琢磨,等該明白的時候自然會明白。不過,你比小三三幸福多了,當初陳老頭只帶着他守靈,根本不會給他講這些整理好了的東西。”鬼姨姿勢怪異的走在前面,又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但還得有師傅告訴徒弟門在哪裡。多多,三夜已經告訴你道爲主,術爲次。你順着門檻往裡走,一定會追上你三夜叔叔的。”
聽到這話我感覺特別扭,錢多多又把小下巴埋進胸口,手指頭勾在一起扭捏着。
我懶得多想,注意力轉向逐步陰森的環境。
十多米寬的老宅院立在山腳下,周圍稀稀落落的長着一些樹,過個幾百米又有了幾戶人家,如果爬到山頂上遠遠的就能看到火葬場的幾個大煙囪。
“老槐叔,好久不見,來根菸。”
停在老宅院門前的一顆大槐樹邊,我點了根菸插到地上,煙燒的很均勻就像真有人吸似的。
錢多多站在門口,仰頭看着屋檐下兩個破燈籠,又看看粗大的槐樹,本能的挽住“貴婦”的胳膊,往貴婦身子裡躲。
鬼姨學着貴婦的樣子,摸了摸錢多多的腦袋,小丫頭害怕的情緒降低了很多。錢多多敢來,或許是因爲鬼姨控制着她媽的身體吧。
“吱呀。”
緊閉的大門慢慢打開,門內沒看到人,宅子裡大堂和周圍的廂房都點滿了紅蠟燭,火苗隨風搖曳,光影閃動,就是不見人。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是鬼屋。
鬼姨安撫好害怕的錢多多,坐在門檻上說:“多多,跟着三夜進去見識見識,我在這守着。”
錢多多乖巧的跟着我,我踏進門檻,對着開着的大門說:“謝謝老伯。”說着,漫步進了院子。
“鬼姨在守來找麻煩的髒東西,也是在等老鬼回來。”我看着坐門口不動的鬼姨,轉頭給錢多多解釋疑惑。
突然,大門關上了,一個老人形象的紙紮沾在門背後,錢多多嚇的緊抓着我的衣角不放。
我笑看着活靈活現的紙人說:“正常情況下鬼是不能接觸陽間事物的,老宅裡陰氣重、紙紮的材料特殊又有老伯的八字,老伯就能借着紙紮推動大門了,這叫請鬼推門。”
錢多多小心翼翼的盯着大門,似乎在尋找着什麼。我指着遠處大堂,看着供桌上說:“你去拿一炷香過來,給老伯點上老伯就出來了。”
等錢多多戰戰兢兢的去拿香,我隨意在每間廂房逛了一圈,屋裡只有蠟燭別的什麼也沒有。
從最後一間房裡出來,錢多多拿着燒着的香,呆呆的看着門後的紙紮。我輕輕走過去,問:“怎麼了?”
“我不敢,我怕。”
“怕就不要點了。”我笑着說了一句,走到大堂端着老舊太師椅往院內一放,又搬着茶几出來,發現錢多多哆嗦的把香插在了紙紮前面。
香火燒了一會,面相五六十歲的鬼從紙紮裡走了出來,向我們拱了拱手,又鑽進了紙紮。
我第一次來老鬼家,也給紙紮上過香,不過沒見到鬼。錢多多比我幸福,她是極陰女,在這個地方很簡單能見到了鬼。她嚇得花容失色,捏着小拳頭輕聲喊着媽媽。
“鬼是人變的,你是怕鬼?還是因爲別人一直告訴你鬼很可怕,所以你也害怕了?”我過去摸了摸她的腦袋,轉身走向大堂。
供桌後的牆上貼着一張老舊的紅紙,紅紙上寫着老鬼家的祖靈,他家拜的是列祖列宗。
“哎!”
望着紅紙上三十多個字,我隨手拿了一炷香,在供桌上把香尖跺了三下,轉頭看了一眼關閉的大門,深深的嘆了口氣,這才把香點燃。
拿着香在心裡默唸:“陳莊守靈人,來此護身,請祖靈準。”護的自然是老鬼走陰留下的身體,至於老鬼的身體在哪?這是行內大忌,如果老鬼自己事先不說,關係再好也不能去找,也不能問他走陰時把身體藏在了哪裡。
唸完,我把香插進香爐,等香燒出神韻,端着香爐走到院子裡,放在了茶几上。錢多多面對着大門站着,突然轉頭說:“三夜叔叔,我喜歡你。鬼奶奶說,我和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跟着學扎紙才能接觸你的世界,等我變得很厲害了,還可能再見到媽媽……”
她閉着眼睛說了一大堆,滿屋子發紅的蠟燭光照在她發紅的臉上,臉比火燒的還要紅。
不等我說話,她又說:“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不過這不要緊,我只要站在三夜叔叔的世界裡就好了,要是能跟着一起抓鬼就更好了。”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我稍微愣了愣,說:“很有志氣。”說着,開始生火打算燒水泡茶,然後喝着茶在院子裡等來找茬的人或者鬼。
老鬼走陰了,在這裡守着就好。最好是在老鬼回魂前什麼也不要發生。
“呃?”
錢多多慢慢睜開眼睛,被我的反應弄得一愣一愣的。
弄好火,我坐到太師椅上點了根菸,看着關着的大門說:“敢追求愛情,真的很有志氣!你看鬼姨,她坐在外面是爲鬼叔護法也是等候鬼叔回來,同樣也是因爲屋裡有祖靈,她沒有名份無奈的不能進屋。愛情這枚甜美的苦果,很折磨人的。”
“別人說鬼可怕,所以我看到鬼也很怕,其實也沒什麼好怕的,不是嗎?三夜叔叔?”
聽着她的問話,我算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說,我告訴她愛情可怕,這也是我說的,她沒有看到所以要追。我無聊的搖了搖頭,說:“去屋裡端把椅子出來,坐到旁邊給你機會陪三夜叔叔一起等鬼來。”
等她跑進屋,我走到關着的大門邊小聲罵:“鬼姨,您能做點好事嗎?別亂點鴛鴦譜行嗎?”
“這丫頭資質很好,不進這行太可惜了。人家好好的現代化生活不享受,憑什麼跟我和老鬼學扎紙?也只能用美男計勾引她了。”鬼姨在外面咯咯怪笑,又說:“這個年紀的小丫頭正是思春的季節,爲了愛情能跳火海。我正好用着她媽媽的身體,必須把握機會替老鬼收個好徒弟。”
“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以後你徒弟要是受不了打擊而跳海,你可別怪老子心狠。”我冷哼着轉身,只聽鬼姨說:“不受傷怎麼瘋魔?不瘋魔怎麼成佛?你看,你鬼叔不是一夜白頭,給我立了神牌?以小丫頭的韌性,她只會默默的努力去追趕你的腳步,不會做出偏激的事情,你是她永遠追趕的目標。”
被當槍使的感覺挺不爽,偏偏這種年紀的小女孩根本沒法跟她講理,越講可能問題越大。
“三夜,做好準備。有六隻紅裙厲鬼伴隨一個穿婚紗的女鬼過來了,我會放她們進去,你把它們擋在院子裡,我再堵住她們的退路。”
茶剛泡好,我還一口沒喝,鬼姨在外面喊了一聲,門外就沒了動靜。錢多多警惕的盯着關閉的大門,我說:“等會有鬼進來,你坐着喝茶就好。有鬼惹你,你就用腳踹她。你是極陰女,在這個地方你的陰氣比她們還重,打她們像打小孩似得。”
見錢多多點頭,我趕緊點了一炷香插到了香爐裡,默唸:“請祖靈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