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表和藹謙恭的講着卦象,算準了端菜老頭正遇到的難題,也給出瞭解決的意見,喜宴在卦象神秘色彩與鄉親們推杯換盞中度過。
曲終人散,我帶着香和被坐屁股下的黃紙,提着酒瓶搖晃向鎮前方一條河走去。
“謝謝。”
黃蓉追上來,虛扶着我的胳膊,真誠的感謝。我搖晃的往前兩步,拉開與她的距離,醉醺醺的說:“往大了說,你們算陳姓術法一脈的半個分肢。往小了說,你們是陳家僅剩的親戚。這是我該做的,不用放在心上。”
她感謝的是我讓老表算碗卦,老表打破心結會慢慢融入四家鎮鄉親之中。幹咱們這行裡面的門道很多,四家鎮是咱們的根也是道場,而這個道場就是鄉親父老組成的。
所謂天人合一就是融合,我們與土地融爲一體,鄉親們走出四家鎮說,黃仙是四家鎮的就像說這是我隔壁搞裝修的一樣自然,這樣已經合了。那時鄉親們心中:黃仙是仙不是仙,不是仙又是仙,也就達到了人與地合,天人合一。
是仙,尊敬黃仙的本事。不是仙,只是個值得惦記的鄉親。
融合不了,只能是仙了,沒了人的仙那是山,也就不是仙了。
茂盛的垂柳掛在河邊,我站在樹下看着夏日漲水的河流,黃蓉靜靜的賠在旁邊,一起感受着河風送來的涼意。
月影照着人影印在河面,隨着波光盪漾。我指着影子,說:“讓你看什麼叫對影成三人。”
伸手摸了摸旁邊的柳樹,我說:“請你喝一杯,借我一片葉。”說着,倒了一口酒在樹根下,伸手摘了一片柳葉用帶着靈韻的黃紙抱着,拿着黃紙沾了酒燒燃,看着灰屑隨着河風飄蕩,等紙燒到最後一點,鬆手讓灰灰自然飄走。
點燃一炷香,插在河邊,默唸:“有酒有菜,敬請各路遊方之神。”
插在腳下的香火沒有任何變化,我一點也不急,墊在端菜人屁股下的靈韻黃紙飄走了,吃了菜喝了酒的遊方小鬼自然會來。
何爲遊方?順水而走,五湖四海消息隨着各路水鬼耳耳相傳,喜歡八卦各種消息的小鬼就稱遊方小鬼,並不是說它真跑遍了大江南北。
感覺河風帶來的冷意有所改變,帶上了淡淡的陰氣,我點了一炷香放在自己身前,吸了一口,含着煙霧默唸:請陰司烙印,轉功德,特令陽人觀陰。
憋着氣,拉過黃蓉的手在她手心寫:吞下我含的煙,你就能看到什麼叫對影成三人了。
黃蓉呆呆的站着,我捧着她的臉,對着她的嘴印了過去,把香氣吹了進去,隨後把手上的香遞過去,說:“拿着它,這一炷香之內能看到不該看見的東西。”
“不要。”
她反應過來,流着兩行眼淚,腦袋像撥浪鼓一樣搖着。
兩個字裡包含了不甘心、不願意、不捨,傷感中又帶着失落、糾結、明悟……
感受着她糾結的情緒,我微笑的拿着香,說:“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是別人我不會砍斷你牽在我身上的這半條紅線。別人對我動情,又與我何干?不迴應就行了。因爲是你,我才用了一股陰司功德,免得你越陷越深。”
“真的能斷嗎?”黃蓉雙眼迷離的看着我,我說:“肯定能斷。”
她哆嗦的接過香,手指觸碰到一起,我感覺到了她指尖的冰冷。
看着我們印在河裡的影子,我不再說話,不一會,詭異的事情發生了,一片柳葉飄到我們影子中央,影子中間慢慢多了一條人影,這條影子與我們的影子不同,它好像沉在水中起伏跌宕。
“手給我。”
黃蓉哆嗦的把手伸過來,我伸手過去剛捏到指尖,感覺到手要縮回去,用力捏緊,慢慢把光滑的細手捏在了手中。看着兩條影子的手牽在一起,我轉頭看着她手上的香,暗念:“斷。”
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我們的影子牽着手,一陣風吹過錘柳擋住了我們牽手的月光,河裡的倒影裡再也沒有牽着的手影。
巧合嗎?或許是巧合,但是我知道她牽的愛情線斷了,隨着時間流逝,黃蓉會莫名其妙的發現,她對我的心動不是愛情,可能是崇拜、可能是渴望的親情……總之她會很莫名的發現那時的心動不是愛情。
鬆開她的手,我對着多出來的影子動了動嘴角,問:“看到多出來的影子了嗎?”
“嗯。”
她看着河面三道影子一陣出神,眼中糾結的情緒慢慢被新奇所代替,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情緒爲什麼會這麼變化吧?
術法比風水還詭異,風水能破風水局。線砍了就砍了,再想連起來難。
“你問它那個周先生爲什麼會來唄?”
我抱着夜蕭,看着她好奇的面孔,出言誘惑着。黃蓉隨手摺斷一根樹枝,放到水裡,不知道她心裡想了些什麼?樹枝在水裡一挑一挑的,挑起的水珠往河裡慢慢灑着。
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她童心未泯,沒事拿着樹枝在玩水呢!
“走陰令、養鬼、趙。”
黃蓉玩了好一會,起身點了一炷香插在河岸,多出來的影子慢慢消退了,一片柳葉也從我們兩的影子旁邊慢慢飄向了河心。
河裡那麼多柳葉,這片柳葉是我摘的?還是普通的一片柳葉?我也說不清楚。
我反覆默唸着黃蓉得到的兩個詞,疑惑着說:“爲走陰令而來,順便養鬼?趙佳?”
“我知道了。”
黃蓉低頭沉思好一會,緊皺的眉頭鬆開,挑釁的看着我說:“小表叔,你知道嗎?”
“知道了又怎麼樣?”我笑呵呵的反問。她舔了舔嘴脣,說:“你以讓我見鬼影爲藉口佔了我便宜,如果你猜對了,我不告訴你老表說你欺負表侄女。”
聽到這話,我被術法嚇到了。
術法這麼逆天?才過一炷香的時間,她居然能坦然面對這事,看她的眼神真的很坦蕩。愛上一個人只需要一秒,發現不是真愛上一個人只需要一炷香?
很久以後,我才知道這丫頭在大學研究的是心理學,結合術法,在她挑動樹枝問鬼的時候,偷偷把自己深度催眠了。我搖身一變,身份換成了她非常有本事,讓她特崇拜的男閨蜜加小表叔。
“咳咳。”
我乾咳幾聲,說:“先說養鬼,鬼是否厲害,本質在於怎麼死的?死時帶着多大的怨氣和戾氣……總的來說鬼的力量來至於情緒。”摸着自己的心,說:“情緒來自於心,方寸靈臺,心有多大鬼就有多厲害。”當然,幻想自己比天還厲害肯定不行的,因愛生恨報仇的鬼,她恨的情緒有對象,恨意纔有立足的基礎。恨天?誰知道天是個什麼玩意?
“嗯,繼續。”
黃蓉用手比着下巴,較有興趣的笑着。我接着說:“附近因情緒而死的人,也就是我守靈的這一家了。子殺父,父磨子,孝子當初向人問藥給他父親吃過,也就是說有人瞄準了他們家,想以父子仇殺培養鬼的情緒,達到養鬼的目的。周先生是就是那個出藥的人。”
“那走陰令和趙呢?”黃蓉嘿嘿笑着,眼底的疑惑一閃而逝。我輪着夜蕭敲了她的頭一下,說:“讓你裝精明。想知道就耐心請教?還用考我來騙。”
黃蓉嬉笑的抱拳拱手下拜,說:“有請陳先生賜教。”
“我接亡者家的單是趙佳選的,她一定讓人查過亡者的家事,周先生自然會浮出水面。趙佳不懂業內的事,不代表她不能問業內的人,周先生養鬼她也應該知道了。趙佳讓我守靈,我肯定要送鬼下去,周先生辛辛苦苦算計死人家養鬼,我要送鬼下去,這就是敵對立場。趙佳的掌控,已經達到撥動規則的境界。亡者是四家鎮的人,勢力也不小,這個靈我還真得要守,如果我不願意被槍頂着我也不會來,她只是順勢而爲。”
我淡淡的敘述着,黃蓉又說:“那走陰令呢?”
“守靈人在四家鎮是地主,亡者又是四家鎮的人,周先生只要一打聽守靈人的名聲可能就放棄了與守靈人的對峙。趙佳通過某種渠道告訴周先生本縣走陰令的消息,以及走陰令和我的聯繫,走陰令就是趙佳打的一道保險,在養出的鬼和走陰令的雙重利益下,周先生必然會出現在四家鎮。”
我想到趙佳那句“控制一個人不一定真要他聽我的,只要他的行爲符合我的意識就好,偏了自然有辦法敲回來”,這死女人還真做到了。
“也就是說趙佳其實什麼也沒做但又控制着怎個局面,她想幹什麼?”黃蓉倒吸着涼氣。我無聊的說:“她能幹什麼?撥動這一湖春水,讓水兒按照她的意志運行。她下一步應該是在走陰令上做文章了,以她手段,依舊只是什麼也不做的看客。”
“我們呢?”
“周先生來抓鬼,我當然是守靈送魂了。趙佳比我們慘多了,現在不定在林子裡打轉,搞不好又昏迷不醒了。”我用夜蕭輕抽了黃蓉一棍子,笑着往亡者家裡走。
趙佳,在天上看戲很爽吧?小心隨時被捅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