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集 劍和心
第一章 論 劍
可是陸如心似乎根本就沒有感覺到痛苦，他一把撤出梅老的劍，丟到一旁，用滿是鮮血的手捂住胸口。
那裡是菲兒留下的檀木盒子，還有她的承諾，更是陸如心唯一的念想。
他擡起充血的眼瞳，瞪着梅老，道：“這一劍，我一定會找你討回來！”
風吹過，綠水湖邊的青翠樹木發出嘩嘩的聲響，隱約卻夾雜着幾分血腥和戾氣。
梅老道：“我等着你，我會一點點剝奪你的希望，讓你絕望。”
說完他就轉身離開，帶着滿足和快感消失在樹林深處。
冷冷看着梅老離去，陸如心捂住胸口的手又緊了幾分，似乎要把那個盒子擠進胸膛。
風起，雲涌！
陸如心突然站起來，朝着梅老消失的方向跑去，可是直到出了樹林，他都沒能夠看到梅老的身影。
“啊！”
陸如心向天怒吼，好似一隻憤怒而絕望的野獸。
* * *
明月緩緩升起，投下清冷而明澈的冷光。
陸如心突然揮劍，一劍劍刺出，淒涼而殺意刺骨。
不知刺出了多少劍，陸如心的劍法突然變了，如果說之前他的劍招變化之間還有隔閡的話，那麼現在就好像微風吹向大地，自然而且圓融，達到了真正羚羊掛角的完美境界。
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也不想去弄明白，只是一遍遍不知疲倦地揮舞着手中的劍，一遍，再一遍……
深夜被凍醒的時候，他已經忘記了自己什麼時候倒下，他只記得，心裡的那股憤怒，好像隨着手中劍光的飛舞一點點消逝，融入了無邊的黑夜。
他睜開眼就看到旁邊站着一個瘦小的身影，一動不動地看着自己。
即使在黑暗中，瘦弱人影的目光也猶如燭火，散發出精光。
陸如心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擡頭看天，依然躺在地上沒有起身。他雖然看不清對方的面孔，卻一點都不着急。
對方終於開口道：“你還沒有躺夠嗎？”
陸如心道：“我認識你？”
那人道：“不認識，但是你知道我。”
陸如心又道：“我們之間什麼關係？”
那人的情緒還是沒有變化，語氣平淡而冷漠：“沒有。”
陸如心笑道：“那你何苦管我？”
那人道：“我們本來沒有任何關係，可是自從你去找我那天開始，我們就有關係了。”
陸如心道：“我去找你？”
那人道：“不錯，你去找我，還賺了我六兩銀子。”
陸如心立刻就從地上蹦起來，道：“你是孫掌櫃？”
那人笑道：“當然是，我就是孫老頭。”他說，“不過，如果我說我是鐵劍先生，是孫斷魂，你是不是就更熟悉了？”
陸如心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地問道：“你說你就是鐵劍先生孫斷魂？”
孫掌櫃道：“你不信？”
陸如心立刻就搖頭。
孫掌櫃一伸手，從旁邊抓起一大塊黑黝黝的長條形東西，隨便一揮，帶起一股凌厲的風聲，道：“現在你信不信了？”
那一揮之力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可是陸如心能感覺到，孫掌櫃手中的東西必然沉重無比，否則不可能發出那麼凌厲的聲音。而且，那一擊之力，恐怕比他全力刺出的一劍力道還要大。
陸如心道：“這是什麼？”
孫掌櫃道：“六十四斤鐵劍。”
他放開手，那柄沉重無比的鐵劍落下，筆直地插進了土裡，只留下一半劍身在地面上。
陸如心不得不相信了，只是他怎麼都無法相信，孫斷魂那麼瘦弱的身體裡，爲什麼會隱藏着那麼巨大的力量。
孫斷魂似笑非笑地看着陸如心，好像有些享受他吃驚的樣子。
半晌，陸如心才問道：“你找我做什麼？”
孫斷魂道：“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陸如心問道，“爲了告訴我一件事，你就要暴露你的身份？”
孫斷魂道：“若不表明我的身份，你會相信我的話？”
“不會。”陸如心說。
孫斷魂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他說：“天爭山莊又出現了。”
“天爭山莊？”陸如心一驚，“就是那個十年前就已經被毀了的天爭山莊？”
孫斷魂點頭。
陸如心道：“誰是那裡的主人？”
孫斷魂道：“鐵恨。”他沒有讓陸如心問話，又接着說：“就是鐵長空的大公子。”
陸如心沉默了，鐵恨已經消失了十年，而且還是去了神秘無比的萬魔宗，此時突然出現，而且重振天爭山莊，這裡面又會有什麼玄機？
他又問道：“你爲什麼要告訴我？”
“好奇，”孫斷魂說，“一個被毀了十年之久的勢力突然強勢出現，你不覺得奇怪嗎？”
陸如心沒有回答，繼續問：“僅僅這一點？”
孫斷魂道：“當然不是，我更好奇的是幕後主導這一切的人。能讓公孫不斷這樣眼高於頂的人臣服，一般人做不到。”他嘆口氣，“而且萬魔宗下的這一盤棋，實在太大了一些。”
陸如心不得不佩服，一個已經歸隱這麼多年的劍客，對武林的任何一點變化還是這麼清楚，而且就連大名府這樣的勢力都沒有對他產生一點懷疑，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陸如心道：“就算這樣又如何，你告訴我有什麼用？難道你覺得我可以解開這些謎題？”
孫斷魂沒有否認，他說：“就目前來說，你是最好的人選。”
陸如心道：“切入點就是鐵恨？”
孫斷魂道：“我知道你和他是朋友，若你開口，機會總會大一些。”
陸如心道：“你憑什麼認爲鐵恨會告訴我？”
孫斷魂道：“天爭山莊雖然再次出現，可是鐵恨對萬魔宗的恨卻不可能消除，這是其一。其二，你和萬魔宗的恩怨，鐵恨必然知曉，作爲一個朋友，我想他會助你一臂之力。”
“還有呢？”陸如心問。
孫斷魂道：“鐵恨只是選擇之一，若是不能從他身上得到我們想要的信息，我就只能自己出手了。”
陸如心道：“你要順藤摸瓜？”
孫斷魂點頭道：“鐵恨帶着人從萬魔宗出來，不可能一點痕跡都不留下，這正是最好的時機。”
陸如心道：“你爲什麼要追查萬魔宗？據我所知，你和萬魔宗之間沒有任何瓜葛。”
“好奇，”孫斷魂的回答仍然是這兩個字，他說，“我很想見識一下這個這個有經天緯地之才的魔王。”
陸如心能理解。
萬魔王是個不世的王者，而孫斷魂是個舉世的人傑，這樣的兩個人遇上了，難免惺惺相惜，或者，一山不容二虎，最終只能留下一個。
這絕不是嫉妒，更不是仇恨，而是作爲一個人上人的驕傲。
陸如心深深看了孫斷魂一眼，道：“你要查出萬魔宗的下落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孫斷魂哈哈笑道：“你擔心我不是魔王的對手？”
陸如心也沒有否認，他說：“有點。”
孫斷魂道：“你見識過魔王的手段？”
陸如心搖頭：“沒有，可是我見過孔雀明王，能讓那樣的人爲他做事，萬魔王的可怕，我實在不敢想象。”
孫斷魂道：“你跟孔雀明王交過手？”
陸如心點頭，然後又搖頭。
孫斷魂不解：“什麼意思？”
陸如心道：“因爲當時孔雀明王根本沒有出手。”
孫斷魂的眉頭皺了起來。
陸如心也不再說話，他拔出劍，一劍刺出，一條凜冽的寒光從劍尖飛出，倏忽消失不見，可是遠處一棵樹上卻已多了一道小小的劍痕，深入達五寸。
孫斷魂道：“什麼意思？”
陸如心道：“我和孔雀明王過招的時候，這一劍的威力不如現在的十之一二，可是卻連他的衣角都沒有碰到。我敢說，即使現在面對他，結果還是一樣。”
孫斷魂沉思了一下，拔起地上的劍，緩緩舉到頭頂，以一個比陸如心快了數倍的速度朝着一棵樹斜劈了出去。
這猶如怒龍沖天的一劍，劈出去後竟然什麼反應都沒有。可是那種氣勢卻超過了陸如心見過的任何一招，就連梅老的功夫也難以與之相比。
劈出一劍，孫斷魂放下那柄名震武林的鐵劍，又恢復了米鋪裡孫老頭那慵懶無力的樣子，根本沒有一絲絕世高手的痕跡，問道：“這一劍如何？”
陸如心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雖然他知道這一劍不凡，甚至可以雄霸武林，可是他看不出這一劍的奧妙所在，所以根本沒法評判。
孫斷魂也就沒有開口，就那麼靜靜地等着陸如心。
過了超過一刻時間，林間吹過一陣風，樹葉颯颯作響，樹幹也微微晃動。
可是被劈中的那棵樹卻出現了一道傾斜的白色痕跡，細如髮絲，然後漸漸擴大，最終一棵樹轟然倒地。
陸如心看得出，那個切口平滑整齊，好像經過千百次的打磨，猶如整潔的桌面。
那棵樹並不算太大，可是比陸如心的腰身卻大了不少。
一劍之威，恐怖如斯！
孫斷魂終於再次問道：“這一劍如何，若遇上孔雀明王，勝負怎樣？”
陸如心想了想，還是搖頭：“不知道。”
孫斷魂看着有點迷茫的陸如心，道：“這一劍是不是有點熟悉？”
陸如心道：“很熟悉，可是不是很像。”
孫斷魂道：“你沒有看錯，這就是一招泰山壓頂，用槍或者用棍使出來威力會更大。”
“可是。”他說，“江湖中用槍的名家，絕沒有人能把這一招用到這樣的地步。”
陸如心還在沉默，孫斷魂道：“你記住一句話，或許已經足夠你橫行武林了。”
陸如心擡起頭看着他，孫斷魂低沉而緩慢地道：“萬法相通。”
看到陸如心有些迷茫，孫斷魂又道：“武道一途，雖各有差別，甚至差異之大可以說千差萬別，可是最終卻總能殊途同推，若有一天你能體會到，那在武林中就再無敵手了。”
陸如心正色道：“多謝。”
孫斷魂沒有理會陸如心的道謝，道：“你和梅老那一戰我看到了。”
陸如心道：“哦？”
孫斷魂道：“你可知你爲何會敗？”
陸如心道：“梅老的功夫，在武林中少有敵手。”
孫斷魂道：“這只是其中一部分。梅老的內力確實比你深厚，對劍法的理解也比你更透徹。但是你不敵他的真正原因卻是因爲你的心不靜。”
陸如心道：“心不靜？”
“對，”孫斷魂道，“你的心不靜，人和劍就不能相融，沒有那種人和劍之間的默契，又怎麼能發揮出劍法的威力？”
他撫摸着身旁的鐵劍，道：“這柄劍陪了我四十年，對我來說，它就像是我最忠實的朋友，我瞭解它的任何一處構造，甚至劍身上每一處變化我都爛熟於胸，所以用劍的時候我能做到如臂指使。可是你不行，你的心不靜，就不能去理解劍，不理解劍的真正含義，與人過招怎能不敗？”
陸如心道：“理解劍，怎麼理解？”
孫斷魂道：“每一柄劍都有自己的靈魂，說到底，一柄劍就好像一個生命，要怎麼理解，只有你自己去探究。”
陸如心低下頭沉思許久。
孫斷魂道：“殘陽劍陪伴了你這麼久，你能發現它的變化嗎？”
陸如心搖頭。
孫斷魂惋惜道：“看來你已經忘了萬空大師教給你的東西了。”
“萬空大師？”陸如心一怔。
孫斷魂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武道萬千，利器無數，說到底不過是自己身體的延伸而已，既然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那就是生命，不理解生命，怎麼能證道？”
陸如心一時大悟，猶如醍醐灌頂。
孫斷魂道：“你去天爭山莊，還會見到兩個你意想不到的人。一個是沈青城，另一個就是萬空大師。”
“他們去那裡做什麼？”陸如心不解。
孫斷魂道：“十年前空空上人身死天爭山莊，萬空大師作爲他的師兄，爲完成師父的遺願，五年前就已經在那裡結廬而居了。”
“那麼沈青城呢？”
孫斷魂笑笑：“富貴山莊毀在崑崙山的人手裡，而崑崙山的人又被萬魔宗收服，現在鐵恨從萬魔宗歸來，你覺得他有理由不去嗎？”
陸如心點頭。
孫斷魂道：“你去吧，有消息的話我會去找你的。”
* * *
天爭山莊雖還沒有恢復當年的規模，可也已經可以看出一個第一勢力的模樣。
陸如心走進大門，已經有人過來帶着他去找鐵恨。
鐵恨站在那顆槐樹下，怔怔看着那口井。
陸如心沒有去打擾他，就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等着。
這裡面，曾經是鐵家的禁地，也是鐵恨獲得新生的地方。
他的手裡終於沒有握着槍，那杆他十年來都沒有放下的純鐵霸王槍。
他似乎早已經知道陸如心的到來，卻沒有回頭，直到此時才問道：“你來了？”
陸如心走上去，道：“沒想到再次見到你居然會在這裡。”
再次相見，兩人的心緒都沒有什麼起伏，好像十年的分別只是昨日。
鐵恨笑笑，不置可否。他說：“你跟我來，萬魔王讓我告訴你一件事。”
陸如心本就不會拒絕他，何況這件事和萬魔王還有點關係，立刻就跟着他走了。
直到走到一間隱蔽的屋子，鐵恨纔再次開口道：“青靈珠還在你身上吧？”
陸如心就掏出龍形玉和青靈珠放在桌上，道：“這本就是鐵家的東西。”
鐵恨道：“你明知道這兩件東西不平凡的。”
陸如心道：“我知道，可是這兩樣東西本就不屬於我，而且我已經佔據它們太長時間了。”
鐵恨道：“你以爲我要收回它們？”
陸如心道：“這是你應該做的。”
“你錯了，”鐵恨說，“我知道你已經瞭解了龍形玉的秘密，難道就不想知道青靈珠裡隱藏了什麼嗎？”
“想，”陸如心說，“可是已經到了該放手的時候了。”
鐵恨搖頭：“既然十年前我把它們交給你，現在就不會要回來，在你手裡它們才能發揮最大的作用。”
陸如心詫異道：“你知道它們身上的秘密？”
“知道，”鐵恨點頭，他說，“我讓你拿出來就是爲了告訴你這個秘密，而且也只有你才能解開青靈珠。”
“只有我才能？”陸如心問。
鐵恨道：“是的，你就是一把鑰匙。”
“鑰匙？”陸如心不解。
“是的，”鐵恨說，“你就是打開青靈珠的鑰匙。”
陸如心沉默，可是片刻後他就已經明白，他說：“因爲龍形玉？”
鐵恨道：“不錯，只有龍形玉里面的游龍八式才能打開青靈珠。”
陸如心道：“看來你已經什麼都知道了，是萬魔王告訴你的吧？”
鐵恨道：“我離開之前，他去找過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訴我了。”
陸如心道：“也包括我？”
“沒有，”鐵恨道，“你要的答案只有自己去尋找。萬魔王說了，只要你能見到他，不論你要知道什麼，他都會告訴你。”
陸如心道：“那麼說萬魔宗的事你也不會告訴我了？”
“不會，”鐵恨道，“有些是隻有你自己經歷了才最好。你放心，總有一天你會見到魔王，會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陸如心道：“你相信萬魔王會這麼做？”
鐵恨笑笑：“我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
陸如心道：“青靈珠裡有什麼秘密？”
鐵恨神色有些凝重，道：“魔教。”
“魔教？”陸如心有些難以置信，“就是那個三百年前就已經消失，卻留下赫赫威名的魔教？”
鐵恨道：“魔教之名，世間僅此一個。”
陸如心吸了口氣，道：“怎麼打開青靈珠？”
鐵恨道：“用游龍八式，只要擊中青靈珠上任意八個點就可以。”
陸如心點了點頭，沒有動手。他說：“我還有一個問題。”
鐵恨道：“你問。”
陸如心道：“你爲何願意幫萬魔王做這一切，甚至連透露萬魔宗都不願意？”
鐵恨道：“因爲我瞭解魔王，我相信若你也瞭解他，你也會這麼做的。”
陸如心就拔出劍，一劍刺出，八朵劍花不分先後地刺在青靈珠上，發出叮一聲清脆的響聲。
青靈珠輕輕震動，表面出現一絲絲裂痕，一塊塊裂開，一層玉質的薄片掉落在桌上，露出一個金色的球。
陸如心這纔看向鐵恨，道：“你不好奇嗎？”
鐵恨沒有拒絕，伸手拿起金球。入手之後他才發現，這不是一個球那麼簡單，因爲這個球的表面有很多細小的紋路，猶如紙張的摺痕。
遲疑了一下，鐵恨微微用力一捏，那個金色的球就有邊角露出來。拉住一個角，鐵恨慢慢把那個球打開。一代霸主的秘密，在這一刻終於展露出來。
鐵恨把紙平鋪在桌上，兩人同時看去。
“魔教勢大，武林不靜，江湖不平。吾創玄天罡氣，破魔教九天十地幻影魔魂大法，滅之，收魔教之人，創萬魔宗，立宗羽山，號魔王。”
只看了第一句話，陸如心和鐵恨就悚然動容。當年無故消失的魔教，竟然會是此時世間最神秘強大的萬魔宗的前身，恐怕武林中沒有人能想到這一點。
接下來的記載，卻只是當時的一些細節，以及對歷代魔王的訓誡。
鐵恨擡頭看了陸如心一眼，道：“你覺得這是不是萬魔王選擇崑崙山卻不趕盡殺絕的原因？”
陸如心道：“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即使選擇了其他勢力，他可能還會這麼做。”
“爲什麼？”鐵恨問。
陸如心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簡單給出了兩個字：“感覺。萬魔宗的行事風格雖然神秘，但並不狠厲。”
鐵恨又問：“那你能不能猜到萬魔王讓你知道這一切的目的又是什麼？”
“猜不到，”陸如心搖頭，“萬魔王的用心，從一開始我就猜不透。”
稍作停頓，他又道：“雖然不知道萬魔宗對我有什麼企圖，可我能感覺到，他們想讓我走一條他們設定好的路。”
鐵恨皺眉，似在沉思。
陸如心繼續道：“他們對我所做的一切，好像只是一種磨礪。”
鐵恨道：“依你所說，萬魔宗的行事和紙上記載的倒也符合。可我還是不明白，萬魔宗做這一切是爲了什麼？”
陸如心搖頭，只覺得這個謎越揭開他就越迷惑。
鐵恨難得一笑，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陸如心收起那張紙，跟着鐵恨走出了屋子。
看到那張陽光燦爛的笑臉，陸如心釋然了。
小武看着陸如心和鐵恨朝他走過去，等到走近了，他才恭敬地叫了一聲父親，然後才轉向陸如心，道：“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姓鐵，叫做鐵武。”
陸如心笑道：“我只知道你叫做小武，是我的朋友。”
小武拍手笑道：“怪不得我總聽人說，陸如心不愧是陸如心，果然不假。”
陸如心也笑道：“沒想到這麼一點日子不見，你溜鬚拍馬的功夫就長進這麼多，”他似乎很有感觸，嘆道：“小武不愧是小武。”
小武大笑，鐵恨也露出開心的笑。
三人信步在山莊裡走動，陸如心道：“我見過梅老了。”
看到鐵恨沒什麼反應，他問道：“這些年來，他是不是一直待在萬魔宗？”
鐵恨道：“不知道，可是如果他歸入萬魔宗麾下的話，那就一定在。”
陸如心道：“你好像一點都不吃驚。”
鐵恨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很快就和萬魔宗的人碰面，只是不知道那個人是誰而已。對我來說，無論你遇到誰都一樣，你要面對的困難都不會改變。”
陸如心道：“你似乎很瞭解萬魔王？”
鐵恨搖了搖頭，道：“沒有人能瞭解這個人，就算是他手下任何一個人甚至是孔雀明王也不可能瞭解他。”
陸如心沒有感到意外，他又問道：“那你對他有什麼評價？”
鐵恨想了一下，道：“深不可測。”
陸如心笑笑：“你知道當初魔二問我怎麼看待萬魔宗的時候，我怎麼回答的嗎？”
鐵恨道：“深不可測？”
陸如心道：“對極了。”
小武適時說道：“這就是所謂的英雄所見略同？”
鐵恨一臉溺愛地看着小武，只是笑笑，沒有說什麼。
陸如心道：“那你對萬魔宗的評價又是什麼？”
小武剛要說話，陸如心又道：“讓我先猜猜。”
小武就沒有說話，陸如心看着他笑了一會兒才說：“深不可測？”
小武大笑：“果然是英雄。”
陸如心接道：“彼此彼此。”
鐵恨微笑看着陸如心和小武，良久擡起頭看看遠方。微風吹過，撩起鬢角的白髮。
那個遠方，就連他也不知道在哪裡的遠方，依然牽動着他的心，讓他在深夜夢迴的時候，心緒起伏。那種感情，已入骨。
陸如心目光轉動的時候，就看到了鐵恨開心而帶着些許落寞和期盼的複雜表情。
陸如心嘆道：“十年時光，不是那麼容易忘懷的。”
鐵恨反問道：“那麼你呢？”
陸如心釋懷一笑，道：“我已經放開了，沒有愧疚，沒有負罪，我已能用平常的心去面對一切。”
鐵恨還沒有說話，小武就問道：“若然呢？”
陸如心沒有避諱這個話題，他說：“如果你瞭解萬魔宗，瞭解萬魔王，你就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太多你意想不到的事。”
小武道：“比如婉兒和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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