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魔教
陸如心道:“他們雖然處處與我爲難,可是從來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我從他們那裡知道,萬魔王現在正在進行一個計劃,而我就是這個計劃裡非常重要的一環。”
老人道:“什麼計劃?”
陸如心道:“王者,這個計劃的代號,叫做王者。”他又道:“在這個計劃裡,歐獨行也是其中一環,可是很多人,就連歐獨行也一樣,雖然重要,但並不是非有不可的。”
老人道:“爲什麼?”
陸如心道:“因爲他們好像在爲我尋找強大的對手,只要對方有足夠的實力,根本不限定身份。”
老人道:“所以很多人都可以代替他。”
陸如心點頭。
老人長長嘆了一口氣,道:“你這次下山,不論結果如何,我只要你活着回來。”
陸如心道:“父親放心,我會的。”
老人就閉上眼,臉上露出一種陸如心從未見過的複雜神色,就好像,他已經預見了未來的災難。
陸如心沒有再打擾他,他已經站起來準備往外走。
可是老人卻叫住了他,道:“你要小心,你和梅老之間,或許還有一戰。”
陸如心道:“父親的意思是,歐獨行和梅老已經投靠在萬魔王的麾下?”
老人沒有直接回答,卻道:“如果當年魔教的消失和萬魔宗有關係,那麼這件事就不會那麼簡單了。”
陸如心第一個要去的地方當然就是錦繡山莊,要見的第一個人當然就是蘇夫人。
雖然經歷了一場大變,但是在蘇夫人的治理下,錦繡山莊的一切都已經重新步入正軌,絲毫看不出頹廢和破敗的痕跡。
陸如心見到蘇夫人的時候,她身邊只有蘇慕天和可兒。
碧雲堡的僕人當然還記得陸如心,所以沒有經過通報就帶着他出現在蘇夫人面前。
陸如心的出現,對於蘇慕天和可兒來說是一個意外,可是蘇夫人卻好像早就料到,陸如心一定會回來。
陸如心對着蘇夫人抱拳道:“見過夫人,如心再次打擾了。”
說罷纔對着蘇慕天和可兒笑了笑。
蘇夫人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我看得出你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
陸如心道:“還望夫人見諒,如心不能不來。”
蘇夫人對可兒和蘇慕天道:“你們先離開一會兒,我和如心有些話要說。”
蘇慕天站起身對着陸如心笑笑,帶着一臉不快的可兒走了。
蘇夫人才道:“坐吧。”
陸如心依言坐下,道:“這次我回去山上,和我父親還有我師父他們談到夫人了。”
蘇夫人道:“我猜得到。而且他們肯定已勸過你,但是你不死心,所以現在你纔會在這裡。”
陸如心道:“一切正如夫人所說,所以我還想和夫人談談我父親。”
蘇夫人道:“我想你已經知道一些我和你父親之間的過往。”
陸如心道:“知道一些,不過如果夫人願意坦言相告,如心願意聆聽。”
蘇夫人道:“我和你父親第一次相見就是在西湖,那也是我第一次下山。”
陸如心當然沒有再插話。
蘇夫人道:“那之後,他就到一間山間寺院裡度過了三年多的時間。後來,經過皇甫夢的勸說,他纔去了浪蕩山。不過從那以後,他就留在了那裡,直到現在都沒有再出來過一步。”
陸如心道:“這中間除了夫人之外,還有其他原因嗎?”
蘇夫人搖搖頭,道:“他是個很癡的人,沒有人想得到,那一次竟會對他造成那麼大的傷害。”
陸如心已經皺起了眉頭。
蘇夫人痛心地道:“我想你也已經知道了他胸口的傷痕,那就是我留下的。”
陸如心脫口道:“爲什麼?”
蘇夫人還是很平靜,卻也忍受着痛楚,道:“沒有人料到他會做出那樣的選擇,我想收手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我雖然用盡了全力,但那一劍還是重傷了他。不過還好,他的生命總算是保住了。”
陸如心悲聲道:“那麼夫人可曾知道,那一劍給他留下了多大的痛苦?”
蘇夫人只有點頭,道:“這是我一直的愧疚。”
陸如心道:“夫人以爲,愧疚就能彌補他這些年所受的折磨了嗎?”
蘇夫人臉色瞬間劇變,道:“什麼意思?”
陸如心激動的心瞬間黯然,卻也有內疚:“原來,夫人也不知道這件事嗎?”
蘇夫人顫聲道:“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
陸如心道:“直到我上次回到那裡,我才無意間發現,他一直都被一種痛苦折磨着。如果不是極度難以忍受的痛苦,他是寧死也不會發出那種聲音的。”
蘇夫人道:“你是說他的那種痛苦,就是當年那一劍造成的?”
陸如心道:“我想不出其他可能。”
蘇夫人的臉瞬間慘白,毫無血色,就連眼睛也因爲震驚和痛苦而失去了神采。
陸如心沒有說什麼,蘇夫人已經在自言自語,又好像在責問。那聲音,充斥着無邊的悔恨和痛苦,好像正經歷着撕心裂肺的折磨。
“大哥,爲什麼會這樣?你爲什麼不讓我知道?原來,這麼多年來,我就是這麼糊塗地活着嗎?”
說着,淚水已經不受控制地流下,遍佈她那瞬間就已蒼老的臉龐。
她的聲音已經在打顫,手已在發抖。
這種痛苦,已經超過了她能夠承受的極限,脫離了她能夠掌控的範圍。
無所不能,精明能幹的錦繡山莊的女主人,畢竟也只是個弱女子,她的心靈難免還是脆弱的。
陸如心已經在後悔,後悔把這件事說出來,讓這世間又多了一個被苦痛折磨的可憐人。
陸如心道:“夫人,其實我父親從來沒有怨天尤人,更沒有恨誰。他對現在的生活很滿足,尤其是知道你一切都好,他就已經別無所求了。”
蘇夫人的悲痛並沒有因爲這幾句話而有所減少,可是她已漸漸控制住了悲傷,道:“我比你更瞭解他,我知道他不會的。他寧願把所有的痛苦都自己揹負,也不願其他人受苦。”
陸如心道:“難道夫人就不是這樣嗎?”
蘇夫人沒有說胡,陸如心就說:“夫人這些年一直不願意回去,不就是擔心給我父親造成不必要的傷心嗎?”
蘇夫人看着陸如心,她忽然發現,她和這個年輕人之間已產生了一種理解,好像他們能夠看透彼此的一切。
她還是沒有說話,陸如心就又道:“我爲以前對夫人的誤解向夫人道歉。可是夫人,如果想要彼此都解開心結,這樣一味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
蘇夫人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可是你父親現在至少還有個企盼,你難道要他因爲見我一面而失去了所有希望嗎?還是你以爲這樣他就可以放下了?”
一連兩個問題,陸如心都不知道怎麼回答。
蘇夫人站起來,道:“你等我一下。”
她轉身走向房間,只是進去很短的時間就又走出來,手中託着一個長盒子。
她把盒子放在桌上打開,從裡面拿出一柄劍,一柄鋒利無匹,沒有劍鞘,劍尖處同樣有一個缺口的長劍。
她說:“當年刺傷你父親的,就是這把劍。當年那一劍就是閃電。”
陸如心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就只是看着蘇夫人。
蘇夫人道:“我讓你看這柄劍,只是想讓你明白,我們並不是刻意要向你隱瞞什麼。只是有的東西,讓它成爲秘密,或許纔是最好的選擇。”
陸如心還是沒有說話,蘇夫人道:“你一直要去追查的事也是如此,如果你能放下,那就讓它保持現狀,也不要去改變什麼。”
陸如心依然沉默。蘇夫人道:“其實,不論跟什麼人相比,你都不缺少什麼。”
陸如心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蘇夫人道:“如果你信得過我,就聽我一句,不要太執著,如果有一天他們覺得你準備好了,就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陸如心道:“夫人的良苦用心,我又怎麼會不明白。可是對於我的身世,我想我很難放得下。”
蘇夫人道:“我可以理解,所以就算你要堅持也無可厚非。”
陸如心道:“多謝夫人諒解。”
蘇夫人呼出一口氣,平緩了一下心情,道:“歐獨行的事已了,很多事,就讓它也隨風而逝吧。”
陸如心道:“這樣固然很好,不過我還是要提醒夫人,不論你的決定是什麼,有些事或許我們也都料不到結果,但總還是要嘗試一下的。”
蘇夫人笑了一下,道:“你的心意,我們都瞭解,所以就算你要堅持,我們也不會有人反對。”
陸如心的心裡突然升起一股暖流,是感動,是感激,也是尊敬。因爲這些人,每一個都能無愧於他們自己,他們行事光明磊落,從不虛僞做作,就算是面對敵人,他們也能坦坦蕩蕩。
能和這些人爲伍,陸如心感到自豪。
只要還有這些人,他就知道,自己也絕不會變成小人,更不會淪爲惡徒。
所以他受的那些苦,實在不算什麼。
歐獨行和梅老跟着孔雀明王離開了富貴山莊。
梅老已經不關心他們接下來會遇到什麼事,更不在意孔雀明王要把他們帶到哪裡去。
他唯一關心的就是,什麼時候才能見到那個如此輕易就讓他們一敗塗地的萬魔王。
所以,儘管在馬車裡一直待了五六天,他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更沒有費盡心思去揣測前行的路線。
可是歐獨行不同。雖然他知道萬魔宗的力量不是他能對抗的,但要讓他這麼放棄,他當然做不到。
統領崑崙山這麼多年,要讓他屈居人下,他怎麼可能認命?
孔雀明王雖然坐在梅老和歐獨行的對面,可是也一直沒有說話。他仍然很冷,冷得讓人難以靠近,就連近在咫尺的梅老和歐獨行,此時也好像在他十萬八千里之外,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到第九天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每個人都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馬車雖然豪華舒適,但是如果一個人連續在車上待那麼長時間,誰都不會再覺得那是一種享受了。
梅老終於道:“這是什麼地方?”
孔雀明王的回答很簡短,連半個多餘的字都沒有,他說:“羽山。”
說完他就擡腳沿着一條小路向山上走去。
小路在密林之中,參天的古樹把小路遮擋得嚴嚴實實,連一絲日光都透不進來。
梅老和歐獨行只有跟上去,走了很遠。等到他們終於覺得周圍的情景發生變化時,他們已經走進了山腹之中。
山腹之中的小道很窄,最多夠兩個人並行,就連火把都要隔丈餘才能見到一個。
通道中不僅昏暗,而且壓抑。
讓他們毫無抵抗之力的萬魔宗,難道就在這山腹之中?
孔雀明王自然知道他們的疑問,可是他不僅沒有解釋,就連腳步都沒有慢下來,只顧自己向前走。
梅老還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從他們下了馬車到現在,他竟然一個人影都沒有見到。
穿過山腹,他們又繼續向另一座山上走上去。
山頂上已經有厚厚的雲霧,夕陽灑下萬道金光,把雲霧也染上了一層淡紅。
終於,他們在半山的一座亭子前停下腳步。
亭子裡只有一個人,一個全身金色,沐浴在金光裡的人。
這是梅老和歐獨行下了馬車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他給人的感覺就是一片金黃色,一片平和,平和得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這個人難道就是萬魔王?
難道這個所謂的萬魔宗,只有那幾個他們已經知道的人?
梅老已給自己做了回答,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那麼他們又是怎麼隱藏的?
孔雀明王已經走到金衣人身後,有些恭敬又有些不敬地道:“他們來了。”
金衣人慢慢轉過身,看向梅老和歐獨行。
梅老看到他的目光,心裡竟然突然有了一種恐懼。
這個人的目光,就好像一灣死水,沒有半點生氣。可是這灣死水卻能照出世間的一切,在這雙眼睛面前,這個天下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秘密。
梅老用有些乾澀的聲音問道:“你就是萬魔王?”
金衣人道:“我就是。”
確定了這個人的身份,梅老反而鬆了一口氣,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梅老道:“從第一次見到魔一開始,我就一直懷疑,這世間到底有沒有你這麼樣一個人。”
萬魔王微笑道:“現在你已見到了。”
梅老也道:“我終於見到了。”他說:“我本以爲晚些時候纔會和你見面。”
萬魔王道:“其實早晚都一樣,結局都是相同的。”
梅老道:“如果以前有人跟我說這樣的話,我一定不會相信,甚至會正正反反給他幾十個耳刮子。”
萬魔王居然笑了,他說:“可是現在你已信了。有些事本來就很少有人相信,只可惜它確實存在,而且不容人懷疑。”
梅老道:“不錯,就好像現在,我自己都不明白怎麼就站在你面前了。”
萬魔王笑笑,沒有說話。
梅老道:“我知道陸如心背後一直都有一條線,可是我想不到牽這條線的人是你,更想不到操縱這盤棋的人也是你。”
萬魔王道:“你想不到的事還有很多,不過我並不打算解釋。”
梅老道:“哦,爲什麼?”
萬魔王道:“等以後你見到陸如心,什麼都不用我說,你就會明白一切。”
梅老道:“這就是那個計劃?”
萬魔王道:“是的。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那個計劃叫做‘王者’。”
梅老道:“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王者?”
萬魔王滿意地點頭,道:“不錯,就是這個意思。”
梅老道:“能下這麼大一盤棋,果然不愧是王者,佩服。”
萬魔王只是笑笑。他說:“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們就是當年魔教那支崑崙山的分支力量。”
梅老臉色微變,不過他沒有否認:“你沒有記錯,我們就是當年魔教消失之後,唯一留存下來的力量。”
萬魔王好像很滿意梅老的坦白,他說:“我還知道,當年魔教浩如星海的典籍也已全部流失,你們能保存下來的,唯有半部如意天魔手。”
梅老臉色又變。
金衣人伸手,從身旁的石桌上拿起一本小冊子,隨手拋向梅老。
梅老接住,卻被震得向後退了一步,可是心中的驚訝卻已無法訴說。金衣人的功力竟然深厚如斯,實在不是他能抵抗的。不過他還是拿着小冊子,只是看了一眼,他的臉色就完全變了,就連聲音都已有些顫抖:“爲什麼你也有?”
萬魔王沒有回答他,卻道:“你爲什麼不先打開看看?”
那本很小很薄的冊子,竟赫然也是如意天魔手!
而且這本小冊子記載的如意天魔手,竟然還是完整的!
梅老只翻開看了一眼,臉色又變得奇怪無比。歐獨行雖然也感到奇怪,卻一直沒有說話。
萬魔王絲毫沒有理會梅老的震驚,他接着說:“在魔教當年衆多的典籍當中,如意天魔手只能算是二流貨色。”
梅老已經擡頭看着萬魔王。
萬魔王道:“當年魔教的鎮教秘籍,叫做九幽十地幻影魔魂大法。”
梅老一臉茫然,因爲他根本未曾聽過這些。不過他卻已把九幽十地幻影魔魂大法這個名字牢牢記在心底。
然而驀然間,他的心裡有了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無比清晰地印刻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萬魔王已經開始說話,替他證明了這種預感的正確性:“你沒有猜錯,這本九幽十地幻影魔魂大法確實在我手裡。”
梅老和歐獨行的呼吸已經開始急促起來,可是萬魔王卻沒有接着說下去。他的話鋒一轉,道:“作爲崑崙山這一代的領導者,我明白你的野心,你想要捲土重來,奪取天下,恢復魔教當年巔峰時期的盛景。”
梅老也沒有否認。
可是萬魔王已經打消了他的念頭:“這是不可能的,就算再有一百個你,再給你一百年時間,你也辦不到。”
梅老咬牙道:“因爲有你們萬魔宗?”
萬魔王道:“這只是其一。”
梅老道:“還有呢?”
萬魔王道:“因爲你沒有見過九幽十地幻影魔魂大法。你更不可能知道,除了當年第一代和第二代教主之外,魔教之中再沒有人能練得成這部秘笈。”
這一點梅老當然不會相信,可是就在他張口的時候,萬魔王已經說道:“第三,就算你練成了,你還是一樣做不到。”
這一次萬魔王沒有阻止他,所以梅老就問道:“爲什麼?”
萬魔王道:“因爲從三百年前開始,九幽十地幻影魔魂大法就已不是無敵的了。所以就算你能練成,還是不可能獨霸天下。”
梅老道:“是什麼功夫可以剋制魔教大法?”
萬魔王道:“玄天罡氣。”
梅老道:“玄天罡氣?難道當今天下沒有其他功夫能與之匹敵?”
萬魔王道:“據我所知還沒有。但是如果遇上魔教的九幽十地幻影魔魂大法,勝出的一定是它。”
以萬魔王的見識,他說的“據他所知沒有”,那就是絕對沒有。
梅老道:“你會玄天罡氣?”
萬魔王笑道:“正巧我會。”
他又道:“你還忽略了一點。”
梅老道:“哪一點?”
萬魔王道:“你忘了問我爲什麼知道這麼多關於魔教的事,爲什麼還知道得這麼清楚。”
梅老的心沉了下去,面對孔雀明王的時候他就犯了這種錯誤,如今面對萬魔王,他又犯了一次。
萬魔王很滿意這一幕,他說:“以後你就會慢慢知道,魔宗的一切,不是你能想象的。”
梅老道:“我還有一個問題。”
萬魔王道:“你問。”
梅老道:“萬魔宗既然有這麼強大的實力,爲什麼一直隱忍不出?”
萬魔王笑了,好像在笑梅老的無知,不過他的笑容裡又好像有些落寞。他說:“放眼天下,不論是中原還是江南南疆,不論是塞外還是西域外藩,已經找不出任何可以和魔宗一爭長短的勢力,魔宗已經處於絕對的頂峰,誰還能和我爭,我還需要爭什麼?”
他又道:“如此盛況,就算是魔教當年最巔峰的時候也難以望其項背。”
梅老道:“那你爲何還要關注一個可有可無的陸如心?”
萬魔王笑道:“這好像已經是第二個問題了。”
梅老立刻就閉上嘴巴。
萬魔王道:“留在魔宗,臣服魔宗,你會得到你想知道的一切。”
梅老道:“如果我選擇拒絕呢?”
萬魔王還在笑,可是他嘴裡說出的話已經帶着森寒的殺意:“毀滅!”
他說的不是“死”,是“毀滅”,意思就是,那不僅僅是肉體的死亡,就連精神,就連他在人世間留下的任何一點蛛絲馬跡,都會隨之湮滅。
梅老和歐獨行本就已經沒有選擇,也許從他們踏入中原那一天開始,他們就已斷了自己的退路,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萬魔王好像已經知道他們會怎麼抉擇,所以他已經走了,走進了雲霧飄渺的羣山之間。
梅老對孔雀明王道:“萬魔王不願意說的話,你還是一個字都不願意透露,對嗎?”
孔雀明王道:“不錯。”
梅老嘆息道:“我本以爲能從你們這裡得知萬魔宗和魔教的關係的。”
孔雀明王道:“你總會知道的。”
梅老道:“而我要做的就是等待?”
孔雀明王道:“不錯。”
梅老道:“看來我只有等了。”
孔雀明王道:“你本就沒有選擇。”
梅老眼中怒氣一閃而過,不過他還是心平氣和地說道:“但我知道,有一件事你一定可以告訴我。”
孔雀明王看着他,已準備好聽他的問題。
梅老道:“我和陸如心之間,是不是還會有一戰?”
孔雀明王道:“如果魔王覺得時機到了,他會滿足你的願望的。”
梅老的臉上終於又有了希望,因爲對於陸如心這個心腹之患,他終歸還是有機會除去他的。
而這個念頭,就是他的野心的收尾。
孔雀明王看着梅老,眼裡居然出現了一抹難以察覺的悲哀。
他悲哀的是,梅老這個不世的梟雄,如今剩下的壯志,居然只是一點點報復的慾望。
梟雄終究遲暮,英雄難免白頭。
這實在是人世間最大的悲劇。
而這種悲劇不僅以前有,現在有,將來也絕不會少。
夜已深,天已寒。
歐獨行和梅老被安排在一座獨立的小院中。
歐獨行當然沒有心情睡覺,就算在路上顛簸了這麼多天,他還是一點睡意都沒有。
因爲他的心不平靜。就算見識到了萬魔王的神秘和強大,他那一顆不安定的心還是在鬥爭。
梅老和他不一樣。他很平靜,好像這一次失敗已經很遙遠,也已被他淡忘。
歐獨行盯着梅老,道:“我實在不懂,你是怎麼做到無動於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