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我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機械的聽着鍾燁祺講述過往:“那日在醉金迷,我一眼就看到了你,雖然容貌已然改變,但那雙眼睛卻是與兩年前一模一樣。我不敢相信,請私家偵探查了你的來歷,拿到結果的那一天,我哭了……因爲我真的不知道,在這種時候,自己應該是種什麼樣的表情。”
他舒了口氣,好像回想起來依然感概:“我原本一直以爲自己是個多餘的人,父親並不喜歡我,大哥和我好像是兩個世界的人,唯一疼愛我的母親也神智不清……我只恨自己在她清醒時,卻傷透了她的心。你卻救了我,我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性命,還是有人在意的……”
他急切的問:“那時我一直在擔心你,你會不會有事。”
我茫茫然沒有開口,思緒一片混亂。當秦昭得知這件事後,並未責怪我,因爲他壓根就沒把這個隨便抓來的人質放在心上,而且過了不久,警方的全力圍剿就開始了,他更無暇分心,早就把這件事拋到了九霄雲外。
鍾燁祺一直將我的救命之恩放在心上,時刻掛念,可我卻並沒有受到絲毫的懲處,也很快就淡忘了,彷彿從未發生過,不知他知道後,又會是怎樣的心情。
未等我清醒過來,手機就被人粗暴的奪走,我扭頭看到秦昭一手操作着方向盤,另一手握着手機,放聲大笑:“鍾燁祺,那件事我們早就忘記了,只有你還記得,真是可笑至極。”
他斜睨着我,自顧吐出殘忍的話語:“有件事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你老爸是靠我發的家,不然就憑他的本事,幾輩子也出不了頭,那時候他來求我的樣子真是諂媚啊,就差跪地叩頭了,還有你大哥也是一樣。他們一直沒有讓你知道吧,因爲在他們眼裡,你只是個沒用的人。當初綁架你,不過是想警告你老爸老實一點兒,他把家業做大了,竟然就想甩開我。可是你知道我打電話告訴他你在我手上時,他是什麼反應嗎?他一點兒反應也沒有,生意照做,就好像你這個兒子完全不存在!”
他大笑不止,眼淚幾乎都快流下來了,“當我給他下最後通牒時,他竟然說,讓我自己看着辦吧。鍾燁祺,做兒子做到這種地步,是不是可以算很失敗啊?”
說罷,他搖下車窗,將手機扔出去。我清楚的聽到,手機落在地面上時破碎的聲音,可以想象,同時破碎的還有鍾燁祺的心。
我惱怒的瞪着他:“你真殘忍!”
他毫不在意的瞄了我一眼:“有他老爸在,誰還能擔得起這個形容詞。”
就在這時,我聽見隱隱約約的喊叫聲,回頭就看見鍾燁祺對着我大聲的喊着什麼,我急忙搖下車窗,任憑激烈的風瞬間將我裹挾,吹亂了我的長髮。
他竭力想喊得清楚,可聲音剛一出口,就被夜風吹得七零八落,我努力捕捉着他的隻言片語。他喊道:“阿昕,你說過……想忘記前半生,那麼就做爲寧靖昕活在我身邊……我們一起忘記,好不好……”
我已經說不出話,捂着口哭泣,淚水剛一離開眼睛,就被風吹散在空中,碎成千萬片,好似清晨脆弱的露珠。
我聽到秦昭低低的說:“真是礙事!”這幾個字彷彿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充滿了危險的氣息。還未等我回頭,就被他大力按下,然後就聽到了一聲沉悶的聲響。
儘管沒有看到,但我還是輕易就辨出了這個聲響的來源,那是裝了***的手槍的聲音。
我拼命掙脫開他的控制,趴在車窗驚恐的向外張望,那輛銀灰色的帕加尼稍稍落後了一點,不過還是在竭力追趕,我看到鍾燁祺微笑的衝我伸出大拇指,懸起的心纔有了些許的安定,可是待視線下移,我驚懼的叫出聲。
他的手臂正汩汩涌出鮮血,很快就染紅了他的衣襟。
他衝着我擺出誇張的口型,我一點一點的認讀,他在說:沒關係。
秦昭見一槍沒能結果他的性命,就將我按回座位,然後用力扭動着方向盤,車子猛烈的撞上鍾燁祺的車,火花四濺,刺耳的聲音幾乎刺破耳膜。
我瞪着他大喊:“你瘋了!”
“我只是在改正我的錯誤。”秦昭毫不手軟,一下接一下的撞擊着對方的車子,“兩年前就應該殺了這小子,也不會有今天這麼麻煩!”
他古怪的對我笑了笑:“你最好爬到後車座去,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你接下來的安全。”話音未落,他再次撞上鍾燁祺的車,我的頭猛然撞到車頂,痛得幾乎昏厥。
秦昭的嘴脣緊緊抿着,像在竭力忍耐着什麼,眼中消弭了其他的情緒,只剩下一片漆黑,好像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進去。我從未見過他這樣的表情,但只望了一眼,我就不覺全身發寒,霎時就明白,這個男人什麼都不顧不得了,真正的憤怒了。
他再次用手槍對準車窗,見狀我想也沒想,就用身體擋在車窗的前面,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喘着粗氣瞪着他,就像是發怒的獵豹。他的笑容看起來很是怪異,忽然輕聲說:“阿環,在他身邊,你很快樂嗎?”
“是!”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
他的脣角向下壓了壓,似乎從喉間涌出一陣古怪的笑聲,“你記住,你只能在我的身邊,才能感到快樂。”
說罷,他竟不管閃電一般飛馳的汽車,另一隻手也脫離了方向盤,一把將我推開,然後穩穩的瞄準了幾乎貼在車邊的鐘燁祺。他的槍法出了奇的好,方纔若不是在飛速行駛的汽車上,怕是早就一槍貫穿了鍾燁祺的心口。
這次,恐怕逃不脫了……在那一瞬間,我的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