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未見,他消瘦了許多,陰霾糾結在那俊朗的眉宇間,像是無情的烏雲,遲遲不願散去。
他的聲音也如那灰暗的面色一般沒有光彩:“住手吧……”
我狠狠甩開他的手,向旁邊退了一步,兀自喘着粗氣。他那優雅的母親不復往日的雍容,髮絲散亂的斜躺在地上,眼睛瞪得極大,指着我對兒子說:“看看你找的女人!”
他抿緊了脣,一語不發,只是俯身想去扶起她,她卻一把打開他的手,自己扶着桌子站了起來,面色鐵青的倒進沙發裡。
他回身望着我,說:“那個錄音……你一定要曝光嗎?”
我昂了頭:“當然。”
他的神情又黯淡了幾分:“如果我求你呢?”
吃驚的望着這個高大俊朗的男子,總是那般的從容不迫,縱然是天塌地陷也改變不了的波瀾不驚,竟然說……求我?
那晚我求他相信我,他不曾做到,現在我只想爲自己求得一線生路,他依然要阻攔,他竟然說求我,求我照顧他母親的名聲!
那我的名聲呢,就是那樣的一文不值?
忽然很想大笑,我的確也笑出聲來了,止住後我對着他點點頭:“好啊,今日堂堂的大少爺也會來求我了,可是我卻偏不賞下這個面子!”
他的面頰抽搐了一下,然後走過來,緩慢的,卻是極堅定。他走近我,伸手抓住我的腕子,然後一點一點,大力的掰開我的手指,從攥得緊緊的手心抽出那支錄音筆。
沉默在房間裡蔓延,整個過程很是緩慢,自始至終,我都緊緊盯着他的眼睛,沒有試圖反抗,而他卻沒有看我,一眼也沒有。
當那支錄音筆脫離手心的瞬間,我忽然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軟綿綿的站立不穩。向後退了一步,好令自己不至於委頓於地,眼淚卻不合時宜的涌上,可是我睜大了眼睛,拼命抑制。
他的母親見沒了證據,無懈可擊的笑容復又出現在臉上。她說:“寧小姐,方纔的兩條路,你選哪一條?”
未等我回答,她就已從皮包中拿出一張支票,端端正正的擺在桌子上,等我來拿,顯然對我的答案已經瞭然於心。
我傲然的昂了頭,微笑卻是極其慘淡的:“我會還清那兩百萬的,不管用多長的時間,哪怕要還上一輩子,我都會還清的……”
這句話耗盡了體內最後的力氣,我轉身,踉蹌的向大門走去。她沒想到我會做出這樣一個意外的決定,愣了愣,很快就怒氣衝衝的說:“那希望你能靠着自己的能力來償還,不要假借他人之手!”
明白她是暗指我不許向自己的兒子尋求幫助,我回頭,衝着她微微點頭:“放心,我會自己來還的。”
那女人的面色陰沉得彷彿臘月寒冬,雖然在極力剋制,可劇烈起伏的前胸還是暴露了她此刻極度的生氣。我的心底涌出一絲得意,擁有良好教養的貴婦今日被我氣成這個樣子,真的很有成就感啊……
走至門邊,我想起了什麼,轉身回來,走到他的面前,像是用了慢鏡頭一般,極緩的從脖頸上摘下那條古樸典雅的項鍊,放在手心,向前伸去。
他明白我要做什麼,““你可以留下它。”他這樣說着,不敢看我,語氣中有無法抑制的顫抖。
望了一眼手心的項鍊,尚能感受到自己的體溫,我以爲可以將自己的溫度留在上面一輩子,沒想到這麼快就要分離。
見他不願去接,我躬身放在桌子上,然後向前推了推,語氣無比的平靜:“不必了,我不想睹物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