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婚約,早在月前在天京的除夕國宴上就已經當着皇帝的面作罷了。
何況宋楚兮行蹤不明瞭好幾年,以端木岐的身份和他家族的名望,他本身就可以推脫掉。
宋立等人都聽的一時間愣住。
宋楚琪已經從門內走出來。
“你——”宋立不由的勃然變色。
這時候,卻是端木岐洋洋灑灑的露出一個笑容道:“聽說你從天京回來了,我是來看你的,至於你們宋家的家務事——連宋老族長都在,關我什麼事?”
這話,他是單獨衝着宋楚兮說的,說完就第一個先擡腳跨進門來,站在了宋楚兮的面前道:“你還好嗎?”
那夜她孤身闖入浮屠塔內大肆屠戮殷紹的侍衛,這件事,時候她也沒告訴舜瑜和舜瑛知道,不過只就連着被即墨勳算計的那些事,聽起來就頗爲驚心動魄。
再有她這一路,強行躲開朝廷方面的追兵,日夜兼程的趕回來,其中兇險,即使不必親身經歷,端木岐也能料想道。
可是此時此刻,她明明是完好無損的站在他的面前,所以他這話,反而問的多餘了。
端木岐和宋楚兮說話的時候,眼睛裡根本就看不到其他的任何人,雖然他沒什麼逾矩的動作,但只就這個旁若無人的專注的眼神已經叫許多人不自在了。
“咳——”宋立不悅的咳嗽了一聲。
宋亞儒趕忙側身讓路,“請叔父進來說話吧。”
宋楚琪略一頷首,也舉步挪到旁邊。
那一行十多個人走進來,門口擁堵,端木岐和宋楚兮自然也無從敘舊,就也跟着進去坐了。
宋立的目光一直有些古怪的在宋楚琪的身上是上下打轉兒,臉上明顯透出幾分不甚愉悅的表情來。
族長夫人高氏也跟着他一起來了,只是從宋瑤的事情之後,她對這邊的一大家子都不待見,就冷蔑的看了宋楚琪一眼道:“前段時間怎麼還聽說你病的下不來牀,現在這是大好了?”
“不勞夫人親問,我還好。”宋楚琪道,語氣不算恭敬,但卻得體,叫人挑不出毛病來。
宋亞儒一直臉色鐵青的不知道如何開口,宋立已然是不耐煩,“你讓人去請我們都過來,到底是有什麼事?”
“這——”宋亞儒開口,卻是欲言又止。
這時候,宋楚兮就含笑看向了高氏道:“夫人,您真的確定這個女人就是我大姐嗎?”
高氏被她問的一愣。
宋楚琪那邊卻是目光一冷。
宋楚兮全當看不到她,只就繼續語氣冷蔑的開口道:“我大姐有四年多不曾回府了,可是今天一大清早,這個女人卻突然找上門來,一口咬定她就是我大姐。我和叔父還有二嬸他們都有幾年沒見過大姐了,總覺得——”
她說着,就挑眉去掃了宋楚琪一眼,“總覺得這女人很有點兒不對勁兒啊。”
宋楚琪就是宋楚琪,就是幾年沒見,她也是宋家的嫡長女,現在宋楚兮這是什麼意思?
高氏是覺得她在暗示什麼,但一時間卻沒能領會。
宋立擰眉看過來,宋楚兮也不等他發問,就繼續說道:“我大姐是家裡的嫡長女,身份貴重,血統身份這回事,關乎到整個家族的臉面,不得不慎重處理。所以請叔公和各位長輩見諒,也不叔父他故意麻煩各位的,而是爲了我們整個宋氏的門楣和名聲,不得不請各位過來走一趟。我大姐離家時,我是年紀小,很多事都不記得了,各位長輩也有是看着她長大的,所以請你們來幫忙認一認,這個女人——她到底是不是我大姐。”
雖然過去四年多了,但宋楚琪的輪廓樣貌其實是沒多少變化的。
這個問題,根本就不該被搬上議程,誰都不傻,聽了宋楚兮這話,自然就明白了,是她或者是宋亞儒這些人排斥宋楚琪的迴歸。
其他人都沒有主動開口說話的,全都看着宋立,以他馬首是瞻。
宋立的脾氣似乎很糟,只沒好氣道:“你準備要怎麼證明?”
宋楚兮纔要開口,宋楚琪已經冷冷道:“叔公,兮兒的脾氣就是這樣,凡事不分輕重,這一次是她非要胡鬧,而我久不回來,既然回來了,也想着需要當面向各位長輩請安的,所以便有着她了。她的話,叔公和各位長輩都是不必在意的,回頭我會和她私底下談。”
她不說這些人其實是宋亞儒命人去請的,就是爲了誤導,不讓宋立這些人察覺到宋亞儒有偏向於宋楚兮的跡象,以免人云亦云的給她來製造阻礙。
這個女人,當真是心機深沉。
宋楚兮不由的深深看了她一眼,心中戒備之意更甚,面上卻是嘲諷道:“這麼一說,我倒是更懷疑你的出身了,按照咱們大家女子的規矩,晚輩需要拜見的時候,難道不該是逐一登門前去請安的嗎?誰家的晚輩這麼大的排場?直接就把族裡所有有名望的長輩都一起叫過來的?這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咱們府上來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叔公他們纔是趕着來請安的呢。”
她就是要和這女人對着幹,誰都擋不住她。
而很顯然,她的話很有道理,宋楚琪前面的那套說辭就硬是沒能把眼前的這個局面給圓過去。
宋楚琪的心裡添堵,但面上卻還是很好的維持風度,冷靜道:“還不都是因爲你胡鬧?”
她說着,就又對宋
她說着,就又對宋立等人拱手施了一禮,“叔公,兮兒的性子是從小就被我給寵壞了,我這幾年不在家,她大約也是不適應,請您寬宏,不高跟她小孩子一般見識。”
“你這副知書達理的長姐氣度是裝給誰看的?”不想宋楚兮卻是毫不容情的打斷,緊跟着話鋒一轉道:“我們現在正在討論的可是你的身份,目前可還沒人承認你就是我們宋氏女的,你就這麼厚臉皮的以我長姐的身份自居?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她這樣一再挑釁,已經帶了十二分的惡意了。
宋楚兮再也忍不住的惱羞成怒,“我現在人就在這裡,當着諸位長輩的面,你非要找茬,這不是一目瞭然的嗎?你還要怎麼證明?”
“這世上相像之人何其多?誰知道你是不是仗着和我大姐有一張相似的臉,就想着招搖撞騙,混到我們宋家來冒名頂替。”宋楚兮脫口就給頂了回去。
宋楚琪被她一再逼迫,到了這會兒反而怒極反笑,看着她道:“那你還想怎麼樣?是要我當衆背一遍咱們宋氏的族譜?還是要問一問我你幼時都做過什麼趣事?”
“紅口白牙一張嘴,你既然敢上門行騙,保不準就提前有所準備。”宋楚兮撇撇嘴。
宋楚琪早就冷了臉,若不是因爲她的耐力極好,這時候大約就已經忍不住要大發雷霆了。
姐妹兩個,針鋒相對,誰也不肯讓誰,整個大廳裡,都瀰漫着一股濃烈的火藥味。
宋楚兮見她一時語塞,就一挑眉頭道:“怎麼?沒話說了?現在知難而退還來得及,識相的,你現在就自己從我宋家大門裡滾出去,也省的讓我動手了。”
她這真是越撓越不像話,可是論及撒潑鬥狠蠻不講理,宋楚琪哪裡是她的對手,被她氣的整張臉都綠了,反而無話可說。
“行了!都鬧什麼!”宋立的年紀大了,最受不了這樣的爭吵,惱怒拍案。
“叔公——”宋楚琪回過神來,急切的開口想要說什麼。
宋楚兮當仁不讓,也是連忙開口,“叔公——”
“這事兒真是奇了,我可是記得當年這兩個孩子之間的感情可是很好的。”旁邊的高氏笑了一聲,已然是抱着一種完全看戲的心情。
不知道爲什麼,宋立今天像是格外煩躁,當即就惱怒的橫過去一眼。
高氏被他唬,立刻噤聲。
宋立就對宋楚琪道:“你妹妹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你身上可還有什麼可以證明自己身份的?”
“叔公!”宋楚琪的眉頭一皺,“您是族中長輩,楚琪一直敬您德高望重,難道今天您還真要把兮兒她任性的幾句玩笑話當真嗎?”
宋立見她頂撞自己,立刻動怒,“血統一事,非同小可,我讓你拿出證據來,你便拿出來,難道你的身上還能連一件足以證明自己身份的物件也沒有嗎?”
宋楚琪咬了牙,目光不由的冷了冷。
高氏察言觀色,接口道:“老爺,既然這臉長得像都不能作準的,如果此人真是居心叵測的話,就難保她身上不會有什麼仿造的物件了——”
宋立族長,宋楚琪要給她面子,可是高氏這樣一個繼室,她卻是不會容情的,當即就橫過去一眼,咬牙道:“族長夫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那眼神,很有次冰冷刺骨的寒意。
高氏冷不丁打了個寒戰,心裡居然是莫名的一抖,不過眼下這裡人多,她的底氣足,立刻便就一梗脖子,不懷好意的笑道:“我約莫記得,楚琪那孩子哪一邊的肩膀上有一塊胎記的吧?如果不是她本人,這個該不會也這麼巧的。”
她是宋家的嫡長女,並且又從小就備受寵愛,現在就爲了宋楚兮那區區幾個栽贓之言,這些人居然就要她當衆寬衣來驗明正身?
宋楚琪幾時受過這樣的屈辱,用力的咬緊牙關,一語不發。
她面上表情冰冷的很有些駭人,高氏見她不動,站起來就要去扯她的衣領,“這麼不幹不脆的,難道你真是心裡有鬼?”
幾乎是出於本能的反應,宋楚琪已經抓住她的手腕,反手一扭。
“哎喲——”高氏慘叫一聲,額頭上頓時就冒了冷汗。
“你放肆!”宋立拍案而起。
二夫人見狀,趕緊起身過去,把高氏自她手下搶出來,一面打圓場道:“嬸子您別介意,楚琪這孩子自小就是這麼個脾氣,她這是一時衝動。”
高氏再怎麼說也是宋立的夫人,因爲宗祠被毀的事,他們這一家子都被族裡排擠,這會兒二夫人是最怕惹事的。
安撫了高氏兩句,她就又連忙回頭,按着宋楚琪的手腕給她使眼色,一面笑道:“一塊胎記而已,看就看吧,看了大家也就都放心。只是嬸子,楚琪是個姑娘家,這大庭廣衆還能叫她寬衣解帶不成?我帶她去後面,您跟着過來看一眼也就是了。”
高氏那樣的位份,幾時受過這樣的氣,揉着發疼的肩膀,只憤恨不已的盯着宋楚琪。
二夫人唯恐這裡再動起手來,拽了宋楚琪就後面去。
宋楚琪大約也是被氣的狠了,面色不善的掃了眼在場的衆人,倒是沒有決絕,被二夫人帶了進去。
高氏心裡不服氣。
如果說她之前只是爲了侮辱宋楚琪來包袱這一家子,替宋瑤出氣的,那麼這一刻,她倒真希望宋楚兮說的話是真
說的話是真的——
這個宋楚琪就是個冒牌貨纔好,到時候就直接將她送官查辦了。
“你跟着去看看吧。”勉強的壓下一口氣,高氏扭頭給自己身邊的心腹媽媽使了個眼色。
那婆子頷首,快步跟了進去。
宋楚兮既沒有攔着,也沒有進去瞧熱鬧的打算,只就泰然處之的喝茶。
端木岐側目看她,脣角彎了彎,無奈的低聲道:“要折騰你也等背地裡沒人的時候,何必要這麼鬧呢?”
那宋楚兮從頭到尾都沒露出過心虛的表情來,而且她的樣貌,也的確就是宋楚琪的樣子。這件事的結果,幾乎是毫無懸念的,宋楚兮和她硬碰硬?以那女人的手段和人脈,她怎麼拼得過?
宋楚兮聽了他的話,並不表態,只突然擡頭看向了他道:“你怎麼趕在這個時候過來了?你早我幾天回來,沒什麼事嗎?”
“我能有什麼事?”端木岐笑道,緊跟着,眼底神色卻是莫名一深,靜默的盯着她的臉。
他這視線,實在是不容迴避的。
宋楚兮被他盯着,心裡突然就有一種幾乎是無所遁形的不自在,一時倒也顧不得再問別的,只正色道:“這個女人來者不善,恐怕要麻煩一陣子了。”
端木岐只是看着她,像是不厭其煩看不夠的樣子,又盯了她好一會兒才道:“她現在回來,也早就不比當年了,其實你不用和她硬碰硬的,不如——我接你去我哪裡?這邊的事,我來處理?”
借她去他那裡?這總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吧?
他的言下之意,宋楚兮是聽出來了,不過卻只垂眸一笑,並沒有表態。
端木岐瞭解她,知道她這樣,絕對不是默許的意思。
這個丫頭,她總是這樣要強,很多的事,她明明都可以像是別的女子一樣,不去過問,不去搭理的,只安心的躲在後宅過她自己的日子,可偏偏她就是不肯——
“楚兒——”端木岐嘆一口氣,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二夫人和宋楚琪那幾人就已經從後堂走了出來。
宋楚琪冷着臉,面色不善的走在最前面。
高氏一聽見腳步聲,就先看頭給那婆子遞了個詢問的眼神。
那婆子隱晦的搖了搖頭,然後走到宋立面前,屈膝行禮道:“老爺,奴婢陪着二夫人一起給楚琪小姐檢查過了,她的右肩後面,的確是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紅色胎記。”
宋楚琪出世的時候,兩家關係好,高氏是在場的,所以這個細節,她記得很清楚。
如果說的人的樣貌有長得像的,哪有可能連身上的胎記都一模一樣的?
高氏不免失,暗暗嘆了口氣。
宋楚琪這會兒是真被逼出了脾氣,語氣不善的直接就對宋立說道:“叔公要證據,我已經給了您證據,現在應該可以證明我的身份無虞了吧?今天冒昧請了諸位長輩前來,的確是我的禮數不周,不過我纔剛回來,也不很方便,今天就不多留叔公了,改天我再逐一登門,給諸位長輩請安。”
這個逐客令,她下的是相當的不客氣。
以往宋亞青在時都姑且不敢和宋立這樣說話,宋立的胸口堵了一口氣,頂的他難受的很。
但是他很清楚當年宋義是將宋楚琪作爲家主的接班人來培養的,這個丫頭的脾氣就是這樣輕狂無度。
宋立不想再糾纏,剛要起身,就見坐在門邊那裡的宋楚兮擰緊了眉頭道:“所以說,現在就憑那塊胎記,叔公是要承認這女人的身份了?”
宋立想是想不明白宋楚兮爲什麼一再的咄咄相逼,就冷着臉道:“你要胡鬧,也有個限度,你們自己家裡的事,關起門來,自己在後院裡解決吧,以後這樣的事,不要再鬧到族裡去。”
他說完,起身就往外走。
“可是叔公,就算她長了一張和我大姐相近的臉,不或者退一步講,假設她就是我大姐,可是在大婚前期叛出宋氏的宗族,悔婚私逃,連累的我們宋家名聲盡毀,這樣德行不檢點的一個女人——”宋楚兮的聲音不依不饒的從背後再度纏繞上來,句句清楚,字字誅心,“叔公,您是咱們宋氏的族長,您就不想對此說點兒什麼?”
宋楚琪當初悔婚私逃的事,對外雖然沒有張揚,只稱她是外出養病了,但這件事,宋立其實是知道的。
“什麼悔婚私逃?”高氏嘀咕了一聲,其他人更是大驚失色,十幾雙眼睛,齊刷刷的都盯上了宋楚琪。
宋楚琪的面色微微一變,雖不見失態,但心中卻明顯見了惱怒——
這宋楚兮是瘋了吧?她們同出一門,這件陳年舊事抖出來,她自己也要跟着名聲受損。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宋楚琪才終於不得不承認,宋楚兮是真的全力以赴想要將她踩下去,不讓她再回到原來的身份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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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死丫頭,她是瘋了不成?
宋楚琪一時也顧不得別的,因爲急怒攻心,便就目光陰冷,死死的盯着宋楚兮的臉。
宋楚兮站起身來,脊背筆直的走到她面前,“我也是就事論事,我們宋家在大鄆城裡是名門望族,臉面從來就不是哪一個人的,整個家族龐大,大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你真是我宋家的小姐,自然有歸家的權利,全都不能攔着,可是在這之前,難道不該將之前發生的事情都交代清楚嗎?”
“你
“你是什麼身份?這裡還輪不到你來指責質問我!”宋楚琪這一次是真的被激怒了,脫口怒罵。
對這個離經叛道的侄孫女,宋立這樣的老古板從來就不待見,如今那件醜事被當面翻出來,他面子上掛不住,自然要對宋楚琪發難,冷聲叱道:“這麼多長輩在場,你們兩個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我就是替大家問一問當年的事情的真相而已。”宋楚兮說道,就是咬死了宋楚琪不放,“既然你說你是我大姐,你我今天就叫你一聲大姐,但是我這個人,從來都是幫裡不幫親的,當年你悔婚一事,給咱們宋家惹了多大的麻煩,你知道嗎?就是因爲,叔父他們都在宗族之中擡不起頭來,也是因爲這樣,咱們宋氏和端木世家之間的關係也受到影響,再不復當年的和睦。大姐,你說走就走,說回來就回來,當然這裡既然是你的家,我這個做妹妹的不能說什麼,可是關於當年你悔婚逃走的經過——”
她說着,頓了一頓,然後就又笑道:“正好今天端木家主也在當場,你就當送給他一個交代和解釋吧。”
這件醜事,終於還是被暴露出來了,而且還是當着所有族中長老的面。
二夫人的眼前一陣一陣的發暈。
宋亞儒再也忍不住的沉聲叱道:“楚兮,你還不住嘴。”
“我爲什麼要住嘴?我只是替我們爲她蒙羞的整個宋氏宗族要一個明白罷了。”宋楚兮淡淡說道,目光片刻不離的盯着宋楚琪的臉。
宋楚琪的臉色鐵青,終於再也剋制不住,用一種仇恨至深的眼神,也是死死死死的盯着她的臉。
高氏是頭次聽到這個消息,扯了扯宋立的袖子道:“老爺,這都是真的嗎?楚琪丫頭她——”
宋楚琪不說話。
宋楚兮卻不肯放過她,“說說吧,就算是叔公寬宏,不想逼問你,可當初因爲你,端木家也跟着丟了很大的臉,這時候要你的一個交代,這不算過分吧?”
宋楚琪冷冷的看着她,半晌,忽而一扯脣角,直接錯過她去,看向了那邊還事不關己坐在椅子上品茶的端木岐,問道:“端木家主,真的是你想要聽我解釋嗎?”
這是什麼意思?
高氏等人狐疑不解,目光自兩人身上轉來轉去,妄圖看出破綻來。
端木岐並不着急,又再繼續吹膜飲了口茶,這才一抖袍子站起身來,散漫笑道:“你爲什麼離開,又或是去了哪裡,這些和我有什麼關係?而且我又爲什麼要浪費時間,聽你的什麼解釋?”
這個女人,和他之間已經半點關係也沒有了。
端木岐從來就不是個大度的人,可是在這件事上,他居然像是真的完全不受影響一樣。
他走過來,站在宋楚兮的身後,擡手輕拍了下她的肩膀,“你平安回來就好,既然今天你們府上有事,那我就先走了,回頭我再單獨過來看你。”
這裡的熱鬧,他一點也沒興趣湊。
端起說完,就神色淡然的轉身進了院子,頭也不回的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直接出了門。
“少主!”長城剛好過來,就迎上來。
端木岐也沒理他,先翻身上馬,長城也趕緊攀上馬背,跟着他一起打馬出了巷子,這才說道:“京城那邊,有消息了。”
端木岐聽見了他的話,卻是半點反應也沒有。
長城也不等他問,就主動稟報道:“辰王死了。”
辰王死了?宋楚兮出京的經過,舜瑛都已經和端木岐說過了,他知道那時候在城門給她大開方便之門的人是殷湛,所以這個消息意味着什麼,他一清二楚。
“那天夜裡,南城門的所有守衛被屠,追擊四小姐的辰王極其親隨,還有追隨他的衙差也全部遇難。”長城進一步的解釋。
殷湛要替宋楚兮斷後,自然就要隱瞞她的行蹤,同時他自己也爲了脫身,所以會殺人滅口是一定的。
只是——
那些城門的守衛就不說了,殷化卻是堂堂皇子,皇帝的親兒子,他居然也一併下了殺手,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長城心裡欷歔,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而端木岐卻始終目光平靜,似乎是對這樣的消息也沒多少震驚,只不冷不熱的問了一句,“我問的是結果!”
“已經風平浪靜了。”長城道,面有苦澀,“據說當天北川郡主被爆匪所劫,宣王帶人出京,在附近的山上圍剿,那些匪徒被他追趕,走投無路之下被逼迫到了南城門,然後被守城的士兵衝出來圍堵,那些爆匪惱羞成怒,就將守城的士兵和剛好經過那附近的辰王等人全部殺死了。而那些爆匪——京兆府增援的官兵過去,雙方再次火拼,這才被全數剿滅的。”
“虧他想得出來。”端木岐勾了勾脣角,眼底的神色卻是喜怒莫辨,沉吟了一聲才道:“皇帝信了?”
爲了把自己從那件事裡面摘出來,肯定是殷湛事後命人去引了附近山上的一批爆匪過來做了替罪羊。京兆府的官兵趕過去,見到哪裡死了那麼多人,就算那些匪徒想要解釋,只怕也沒人有心情聽了,再有殷湛從旁邊打邊鼓,要確保一個活口也不留,那也簡直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皇帝陛下那邊——”長城道,卻唯有苦笑了,“可能不信,但是無憑無據,他不信也得信,總之這件事是就這麼過去了。”。”
宋楚兮從天京出來了,那裡就算接下來還有勾心鬥角的風波,也基本上是和他們這邊都沒有直接的關係了。
殷紹傷愈後會做些什麼?殷樑能不能緩的過來,還有即墨勳要什麼時候離京返回彭澤,這些也都可以暫時的放一放了。
端木岐面上神色一直淡泊,完全的叫人看不出情緒。
“少主,宋家那邊——”長城小心翼翼的觀察着他的臉色,試探道:“沒什麼事嗎?”
“她能有什麼事?”端木岐嗤了一聲。
長城見他不欲多言,也就識趣的閉了嘴。
宋家。
端木岐離開之後,這大廳中的氣氛卻未見緩和,反而越發的冰冷且緊迫。
宋立的感覺就像是被人打了一耳光,臉上發燙,他是個古板且守舊的人,不管宋楚琪當初是因爲什麼原因,但是那件事發生之後,都叫他惱火。
今天突然又見到宋楚琪,他那脾氣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壓下去的,因爲畢竟是件醜事,哪怕是衝着自己的本家人,他也不想翻出來。
可是現在,宋楚兮卻把這件事抖了出來。
“叔公您難道也想聽所謂的什麼解釋嗎?”宋楚琪看着他,面不改色,神情舉止都自在而沉穩,“事到如今,還有這個必要嗎?就算當初我的確是有事離開了,並且因爲種種原因被絆住了歸期,現在還需要再追究嗎?總之我是宋家的女兒,我沒有做過任何讓宋氏門楣受辱的事情,這一點,我可以向您保證。我這樣說,叔公可是滿意?”
刨根問底的做什麼?她這樣高調的回來了,附近的鄰里肯定也看到了,難不成還要找根白綾直接將她勒死,以全名聲嗎?
這可是關乎整個宋氏女兒的名聲,不僅宋立不想坐實她什麼罪名,包括在場的所有長老在內,誰都不願意承認的。
宋立看着她,雖然那眼神厭惡至極,怒氣衝衝,但最終也只能是妥協了,沒好氣的叱道:“你一個女子,沒事就不要出去拋頭露面了,在外面養病養了這麼些年,既然回來了,那就安生些,別再給族裡添亂了。”
“是!”宋楚琪勾脣一笑,“我不在的這幾年,給叔公和諸位長輩添麻煩了,以後不會了。”
她這是什麼意思?已經暗示了以後這宋家之內就由她做主了嗎?
這個女人,怎麼就不能消停了?
宋立的心中不悅,只厭惡的看了她一眼,然後就扭頭往外走,“走吧。”
高氏等人也不好賴着,只是每個人都眼神怪異的看了宋楚琪兩眼,這才憂心忡忡的跟着宋立出門去了。
“老爺——”出了前面的院子,高氏趕緊追上去,憂慮不已道:“楚兮丫頭不是胡亂說的吧,當初那楚琪——”
居然是逃婚!
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現在想想,高氏等人都還忍不住的後怕,也好在是當初端木家也很配合的都沒張揚,否則的話——
他們之前都還對宋楚兮和端木岐之間走的近頗有非議,現在和宋楚琪的悖逆只行比起來,宋楚兮那點事也根本就不叫事兒了。
宋立冷着臉,只哼哧哼哧的喘着氣,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高氏的心裡,頓時就涼了一截,慌張又惱怒的說道:“那難道就這樣放任她不管了嗎?”
萬一讓別人知道了,他們宋氏一族的女兒,以後就都別想許到好人家。
“我能怎麼辦?既然都已經過去了,你還要我大張旗鼓的昭告天下嗎?”宋立吼過去。
從心底裡講,她也容不下宋楚琪這樣的女子,可既然已經時過境遷了,如果宋楚琪這時候又突然被秘密處死了,外頭的人才會揣測議論這件事後面是不是有貓膩的。
宋立說着,就又滿是挫敗的嘆了口氣,回頭幾位長老警告道:“那件事——就當是沒發生過吧。”
“咱們都心裡有數的。”衆人自然也都是這個意思,哪裡還有人敢張揚的?
管家去送了宋立等人出門,這宅子裡的幾個主人卻都還留在大廳裡。
宋楚琪從院子裡收回視線,目光定個在宋楚兮的臉上,這一次,她的神情,冷漠中又帶了點兒明顯是得意的神色,冷笑道:“現在你可以給我解釋一下了吧?我回來到底礙着你什麼了?居然是會叫你這麼大的反應?”
“我不過就是就事論事而已。”宋楚兮道,不避不讓的迎上她的視線,“你這麼逼問我做什麼?反而是顯得你心虛了不是?”
宋楚琪的身份都已經板上釘釘了,這兩個丫頭,居然還要鬧?
宋亞儒從旁看的腦瓜仁疼,就不耐煩道:“行了,折騰了一個早上了,你們兩個都剛回來,趕緊都下去收拾洗洗,先休息吧。”
宋楚琪沒說話。
既然事情已成定局,宋楚兮也懶得和她浪費精神,就別開了視線,可是纔要轉身往外走,身後的宋楚琪卻先開了口。
“長幼有序,現在我回來了,就不需要你再爲了家裡的事情操心了,何況你的身體又不好。”她說,目光冷冷的盯着宋楚兮的背影,那目光鋒芒銳利,如有實質。
二夫人聽的心頭一緊,然則還不等她說什麼,宋楚琪已經揚聲道:“來人,還不送四妹妹回房休息?”
想來方纔宋楚兮一再的咄咄相逼,這姐妹兩個之間一定會鬧的不好看,可是這
看,可是這就公然翻臉,也着實叫人吃不消。
二夫人的心裡咯噔一下,思忖着能不能打個圓場,緩一緩氣氛,宋承柏已經悄然走到她身邊,握住她的手腕,隱晦的衝她搖了搖頭。
二夫人梗在喉嚨裡的話,沒能說出來。
宋楚琪畢竟離家已久了,下人們也有諸多的不適應,雖是被她一開口的氣勢威壓脅迫,但還是略有遲疑,偷偷去看宋亞儒和二夫人的反應。
“哼!”宋亞儒受夠了夾板氣,當即就冷哼一聲,甩袖就走。
二夫人這邊,硬着頭皮沒吭聲。
丫鬟婆子們等了片刻,宋楚琪已然不耐煩,目光冷厲的掃過,“沒聽見我的話嗎?把四小姐送回她的住處去,院子裡多派幾個人伺候,她的身子不好,就不要讓她到處亂跑了。”
院子裡派多幾個人看着,而不是屋子裡多留幾個人伺候?
傻子也聽出來了,這是要將宋楚兮關起來的意思。
下頭的人等不到二夫人表態,再看宋楚琪那氣勢凜然的一張臉,再不敢耽擱。
兩個婆子趕緊垂着腦袋快步走上前來,舜瑜見狀,連忙搶着過去要攙扶宋楚兮道:“不勞各位,奴婢會服侍四小姐,送她回去的。”
卻不想宋楚琪突然手臂一橫,當她攔下了。
舜瑜皺眉,“大小姐——”
“兮兒是我宋家的姑娘,我們宋家雖比不得端木氏那樣財大氣粗,也不會缺一兩個服侍的丫頭,就不用再麻煩端木家主費心了。”宋楚琪道,冷冷的看着她,“你可以走了。”
舜瑜是端木岐培養的死士,這樣的人,其實是連一個光明正大的身份都沒有的,在官府那邊的戶籍備案都是假的,更別提什麼賣身契之類的東西了。
宋楚琪居然知道她是端木岐的人?舜瑜的心裡,立刻就起了濃重的危機感。
“宋大小姐——”舜瑜趕緊的就要軟言求情。
“你還不走?難道還要我派人送你回去嗎?”宋楚琪不留情面的打斷她的話,語氣強硬,根本就不容人拒絕。
這個女人,這會兒明顯是把宋楚兮給恨上了,如果讓宋楚兮單獨落在她的手裡,誰能放心?
舜瑜遲疑着,不肯輕易讓步。
可是舜瑜不是宋家的,宋楚琪要趕她出去,天經地義。
不知道是不是被宋楚琪如此強硬的氣勢感染了緣故,兩個婆子不再遲疑,上前一左一右的扯了宋楚兮的胳膊道:“四小姐,奴婢們送您回去。”
舜瑜心急如焚,可是被宋楚琪橫臂擋着,宋楚兮不吩咐,她又不能直接動手,只就焦慮不已的看着她的背影。
宋楚兮被兩個婆子架着,但卻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沒有人能看到她此時的表情,可是她不動,兩個婆子卻是急了,拽了下她的胳膊,催促道:“四小姐,快請吧。”
許是覺得大勢已去了,宋楚兮突然悵惘的吐出一口氣。
她逆來順受的舉步往前走去,宋楚琪盯着她的背影,眼底有冰冷的光芒幽幽一閃,那是屬於勝利者的神情。
“宋楚琪,你還以爲如今的宋家,還是當年那般任你隻手遮天的局面嗎?你走了四年多了,很多事,早就變了。”然後,她聽到宋楚兮的聲音冰冷而堅定的響起,字字句句,擲地有聲,“你可以留下,但是最好你能早點明白,現在的宋家,到底是誰做主,省的以後要衝動盲目的做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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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是個狠角色啊,回來就虐待兮兮嗚~o(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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