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皇后本來正陪着幾個進宮拜見的命婦在陪着宋太后談笑風生的說話,聞言,臉上笑容還來不及收勢住,就不悅的斜睨過去一眼,“怎麼?”
樑嬤嬤對宋太后似是有些忌諱,但是因爲事情嚴重,她也不敢拖延,只能硬着頭皮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太子妃帶着太子殿下府中姬妾進宮來了,在鳳鳴宮等着給娘娘請安,那位——那位安良娣突然有點不舒服。”
因爲殷紹一意孤行的將安意茹這麼個破落戶的女兒擡進了太子府而一再的被皇帝責難,所以劉皇后對安意茹從來就不待見。
但是她和樑嬤嬤主僕多少年了,若不是真的出了什麼大的事故,樑嬤嬤不會這麼慌慌張張的就找過來了。
這個時候,宋楚兮已經被婢女扶着從殿外走了進來。
“兮兒給姑母請安,皇后娘娘吉祥!”她進門先給兩人行了禮,然後就狀似不經意的看向了劉皇后道:“是太子殿下的哪位妾室不舒服嗎?要不還是請太醫去看看吧。”
如果只是小事情,直接找太醫就行了,何必要來請了劉皇后回去。
在場的幾位命婦,都是在後宅裡頭手眼通天的利害夫人,這會兒心裡各有思量,都不由的好奇了起來。
劉皇后是唯恐安意茹又要給殷紹惹禍,就只能是強撐着面上表情不變,站起來道:“安氏的身子是嬌弱了些,今兒個大好的日子,母后別放在心上,臣妾過去看看好了。”
當年因爲廖容紗的死,宋太后很是將安意茹給修理了一頓,在所有人看來,宋太后和劉皇后一樣,都對這個女人沒有任何的好感。
宋太后面上神色淡泊,擺擺手道:“哀家有點累了,你們都先退下吧。”
“是!妾身告退!”她既然是下了逐客令,幾位命婦也就不好再滯留。
宋楚兮微微一笑,走過去一步道:“要不兮兒留下來陪姑母說說話吧。”
“不用了,今兒個熱鬧,你們小孩子的,出去玩吧。”宋太后道,起身被莊嬤嬤扶着進了內殿。
劉皇后的眉頭皺了下,但是心裡惦記着安意茹那裡的事情,就沒再耽擱,急匆匆的出了門。
其他人也相繼出去,宋楚兮留在最後,看着院子裡劉皇后匆匆而行的背影,脣角微微揚起一抹笑。
“小姐?”舜瑜試着喚了她一聲,“咱們現在要去哪裡?”
“去哪裡?”宋楚兮回頭看她一眼,“當然是去看熱鬧了。”
舜瑜和舜瑛對望一眼,兩人都有些遲疑,“沒有必要再去了吧,萬一——”
萬一要是惹了別人的懷疑,那就不好了。
“別人家的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宋楚兮卻是完全的不以爲然,已經舉步往外走去,“這樣的一場好戲,可不是隨時都有機會看的,白白浪費了機會多可惜。”
她跟殷紹有什麼關係?和安意茹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就算她是宋家的人,可是又跟宋亞青那一房的人不對付,從不來往,再加上她一個早上的行蹤都有無數的人可以作證,別說誰都沒有懷疑她的理由,就算有誰想要懷疑——
拿不住證據來,也是白搭。
舜瑛和舜瑜兩個勸不住她,就只能由着她去了。
從宋太后這裡出來的幾個命婦,也有好奇劉皇后宮裡就究竟出了什麼事的,於是宋楚兮就和那些人混在一起,一行人也尾隨劉皇后去了鳳鳴宮。
本來這一天,鳳鳴宮裡應該命婦往來,最是熱鬧的,但是這會兒,院子裡是聚攏了不少人,這些人的臉上卻沒有什麼過年的喜氣,都交頭接耳的探着腦袋往旁邊偏殿的院子裡張望。
“皇后娘娘到!”內侍尖着嗓子唱到。
“見過皇后娘娘!”衆人忙不迭側身行禮,同時自覺自發的讓出了一條路來。
因爲一路上都有人跟着,劉皇后也沒能細問樑嬤嬤這邊整個事情的經過,此時心焦又心煩,就沒好氣道:“你們都堵在這裡做什麼?”
衆人不敢接她的話,都只是垂眸不語。
劉皇后也顧不得去管她們,直接就快步走進那院子裡,進了偏殿。
方纔這一行過來的人裡面也有後妃,宋楚兮反正是沒什麼顧慮,就跟着幾個人一起進到了那偏殿的裡面。
彼時那屋子裡,一張美人榻前面以太子妃廖倩華爲首,也是圍了一大堆的人,人羣的最裡面,安意茹一手撐着小几,一手抱着肚子,身子佝僂成一團的勉強坐在榻上,汗流如注的低聲呻吟。
秋心和秋意兩個跪在旁邊,幫不上忙,就只是急的直哭,“良娣娘娘,娘娘您怎麼了?您再忍忍啊,太醫馬上就來了。”
安意茹咬着牙,臉色慘白,根本就顧不上回誰的話。
“再過去個人看看,太醫怎麼還沒來!”廖倩華也正等得着急,扭頭正要往殿外再叫人去看,就剛好看到劉皇后面色不善的快步走了進來。
“母后!”廖倩華迎上去一步,纔要行禮,劉皇后已經直接越過了她來,走到那張美人榻前頭。
因爲安意茹的事情,殷紹沒少被皇帝責難,她是對這個女人已經厭惡到了骨子裡,尤其是安意茹那嬌滴滴的樣子和宮裡皇帝身邊的那些狐媚子如出一轍,這就更讓她痛恨。
“怎麼回事?突然之間肚子就痛成這樣了嗎?”劉皇后冷着聲音問道。
安意茹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卻更不能在她面前失禮,抓着秋心的手借力就要起身給她請安。
“妾身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只是吃了口茶——”安意茹咬牙道,可她實在是太痛,纔剛起身到一半,就是腿一軟,直接摔在了地上,只抱住了獨自,縮成一團,痛的再也爬不起來了。
“哎呀!”樑嬤嬤驚呼一聲,剛要過去幫忙,人羣裡卻突然聽到有人驚呼,指着方纔安意茹做過的地方道:“那墊子上面——安良娣這不會是見紅了吧?”
這話聽的安意茹第一個就愣住了,她捂着肚子,倉促的回頭看去,雖然痛的頭目森然,也的確是可以看到那榻上她方纔坐過的地方被血水陰溼了一片。
這是怎麼回事?
安意茹突然之間就有點反應不過來了。
而廖倩華卻已經意識到了什麼,眉頭緊緊的擰着,神色間多有幾分嫉恨和憂慮。
劉皇后雖然不喜歡安意茹,但是對殷紹的事情卻分外精心,突然一個念頭掠過腦海,她趕緊就指着安意茹道:“快!還不把她扶到牀上去,再叫個人去催一催,看太醫怎麼還不來。”
這時候,圍在屋子裡的女人們也都開始小聲的議論起來了。
“安氏這應該是有了吧?”
“看她的肚子還沒起來,就算真的有了,也應該是纔剛一兩個月的,這麼小的月份就先見了紅,別是——”
“噓!別亂說話!”
……
就算安意茹就只是殷紹的妾室,但如果她真的有孕,那懷的也是龍子皇孫,女人們不敢再橫加議論,這邊安意茹被人擡到了牀上,還是使勁的縮着身子,冷汗直冒,隱約聽到了這些對話,心裡突然就害怕了起來。
她嫁給殷紹已經七年了,七年之間滋補的湯藥用了無數,這卻是七年來的第一次——
如果她是真的有了身孕了,那麼這個孩子,她就是無論如何也一定要保住的。
有了孩子,她才能更進一步,否則的話,就算殷紹再怎麼樣的寵愛她,她也永遠都只是個被人看不起的姬妾而已。
“太醫,快去找太醫——”安意茹慌亂不已的發了狠,悽聲嚷道。
“哦!是,奴婢這就去!”秋意一個激靈,轉身要往外跑,安意茹卻又一把將她拽住,眼睛通紅道:“去請殿下過來!快去請殿下,我——我好痛!”
眼淚夾雜着汗水,順着臉頰流下來,安意茹痛的渾身痙攣的不住發抖。
“是!”秋意趕緊答應了,拔腿就往外面跑。
這個時間,殷紹應該是在前朝參加朝賀的慶典的,難道這就要爲了一個妾室往這裡跑嗎?
劉皇后的心裡不悅,厲聲就將她喝止,“給本宮站住!都在這裡老實待着,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太醫都還診過,就先咋呼什麼?”
秋意的頭皮一緊,爲難的扭頭去看了眼安意茹。
安意茹艱難的擡起頭來看了劉皇后一眼——
這個女人,自恃身份,從來就看不起她,現在她痛的死去活來,居然還攔着不讓去殷紹來。
可畢竟是身份相差懸殊,安意茹並不敢太過忤逆她,就只能是憤恨的咬緊牙關忍住了。
宋楚兮從人羣裡看過去,略有些滿意的勾了勾脣角——
這個時候,自然不能把殷紹請來撐場子,好在是劉皇后沒有答應,否則她也會叫人去攔下來的。
這裡這麼一來二去的工夫,太醫也終於是急匆匆的趕來了。
“微臣——”
“行了行了,趕緊免了,快去看看安氏怎麼樣了。”劉皇后道。
“是!”太醫不敢再耽擱,趕緊走到牀前,掏出脈枕來給安意茹搭脈診斷。
安意茹痛的不住發抖,那太醫的神色凝重,仔細的爲她診脈,宋楚兮本來也沒多想,但是這個時候,心裡卻隱隱的有了一種微妙的預感。
她和殷紹之間打過了太多的交道,以殷紹的爲人,好像想要就這麼容易的背後捅他的刀子是不該這麼容易的。
舜瑜察覺她的神色有異,就輕聲道:“小姐,您怎麼了?”
宋楚兮沉吟一聲,突然問道:“從這裡去太醫院,來回最快要需要多長時間?”
舜瑜沒有想到她會有此一問,卻是舜瑛回道:“宮裡除了帝后嬪妃,其他人往來一般都是步行的,動作快的話,小半個時辰都用不到吧。”
這就對了。
樑嬤嬤去重華宮之前肯定就叫人去請太醫了,現在她們都從重華宮過來這裡半天了,太醫才姍姍來遲,果然還是她提前將事情想的太簡單了,殷紹的空子,還真不是這麼容易鑽的。
這太醫先見過殷紹了?最不濟也該是得了他的吩咐了。
可是這一局既然擺開了,也就萬沒有就卸在這裡的道理。
這個時候,所有人都緊張的盯着太醫給安意茹把脈,宋楚兮的眸子一轉,就不動聲色的往前湊了兩步,站在了廖倩華的身後,輕聲道:“太子妃娘娘,安良娣真的是有孕在身了嗎?”
廖倩華一愣,是沒想到她會主動過來和自己搭訕,就皺眉回望過來一眼,“怎麼?”
“沒什麼。”宋楚兮笑笑,目不斜視的也是盯着牀上的安意茹,“我只是突然在想,她這運氣也未免太不好了,纔剛有了好消息,好像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吧?如果大家都被矇在鼓裡還好,萬一不是的話——”
她說着,頓了一下,然後就深深的看了廖倩華一眼,“一旦是安良娣小產的話,太子妃娘娘您作爲一家主母,應該也是相當痛心的吧?”
痛心?如果安意茹真的有了孩子,現在流掉了,廖倩華只怕還要覺得痛快的。
只是宋楚兮這話裡有話的意思太過明顯了,廖倩華馬上就意識到了什麼。
她的心頭一緊,當時就有些慌亂了起來,趕緊走到劉皇后的身邊道:“母后,安氏的情況好像有點不對勁,這些天她一直都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痛成這樣了,而且還見了紅,別不是用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劉皇后聞言,也不由的重視起來。
她擰眉略一思忖,樑嬤嬤就已經衝着秋意嚴詞呵斥道:“你們主子今天都用了些什麼東西?”
“這——”秋意整個人都慌亂不已,想了半天才搖了搖頭道:“也沒什麼,就是之前和太子妃一起在前殿那邊等候皇后娘娘的時候的時候喝了口茶。”
劉皇后的目光一動,追問道:“茶盞呢?”
“當時娘娘突然說肚子痛,奴婢們就扶着她來這邊等太醫,那茶盞——”秋意的目光慌亂的四下裡亂飄。
語氣是在這裡繼續追問她,還不如直接叫人去前面查證了。
“樑嬤嬤——”劉皇后使了個眼色。
“是!”樑嬤嬤頷首,急匆匆的就先擠出了人羣。
這會兒顏玥也在這屋子裡,既然宋楚兮來了,她的關注點自然就在宋楚兮身上,看到宋楚兮湊近廖倩華身邊去說了兩句什麼,她馬上就意識到這件事裡面有宋楚兮的手筆。
既然是宋楚兮要做的事,她當然要幫忙推波助瀾了。
顏玥抿脣略一思忖,就舉步走到太醫的身後,皺眉道:“太醫,安姐姐她不會是真的有身孕了吧?”
什麼叫不是真的有了吧?
這個賤人,是把不得她懷不上是吧?
安意茹的心裡噌的就起了火,目光裡有灼燒的憤怒,狠狠的剜了顏玥一眼,然後又滿懷希望的看向了太醫,“太醫——”
“娘娘——”那太醫纔剛要說話,顏玥就又說道:“我記得安姐姐的小日子一向都準時的,要來的話也還要再過個五六天的,而且她的身子又一直養的好,好像還從來沒有痛成這樣的先例的。”
安意茹自認爲是對自己身體最清楚的,爲了能夠早日誕下子嗣來固寵,這些年她是從未間斷的在服用調養身體的湯藥,的確是沒有任何的問題的。
所以這一刻,最相信她是有了身孕的,就是她本人。
“太醫,我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了?”安意茹道,忍痛一把扯住了太醫的袖子,神情急切又緊張,“我這到底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就見紅了?”
這個孩子,來之不易,絕對不能有任何的閃失。
太醫本來就要說是她多想了,這樣被兩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堵的,竟然一時完全沒有插嘴的餘地。
“不是的良娣娘娘——”太醫的心裡着急,已經開始隱隱的冒汗,剛想說什麼的時候,外面剛好樑嬤嬤捧着個托盤進來。
顏玥的眸光隱晦一閃,立刻搶先說道:“這就是安姐姐之前飲用過的茶水嗎?太醫你快給看看,裡面是不是混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
樑嬤嬤端了那托盤過來,但是那太醫卻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架勢,心不在焉的端起那茶碗,先是聞了聞味道,又用手指從那差碗裡沾了一點水出來,用舌尖試了。
宮婢捧了清水在旁服侍。
安意茹喝了茶也沒有生命危險,太醫倒是沒太當回事,但是嘗過那差碗裡剩下的茶水之後,卻是訝異的勃然變色。
她倉促的往後退了一步。
劉皇后察覺他的神色不對,就警惕的質問道:“怎麼?真有問題?”
“娘娘!”那太醫倒抽一口涼氣,因爲太過意外,幾乎都容不得思索的就脫口道:“這茶水裡面被人混入了極微量的砒霜了。”
衆人俱是一驚。
但是因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太醫身上,反而是沒人注意到作爲受害者的安意茹並沒有怎樣震驚和痛恨的表情,彷彿——
是早就知道了這一點一樣。
劉皇后卻是頃刻間被激怒了,盯着那茶盞,聲色俱厲的質問,“你是說有人在這茶水裡頭下了毒?”
是要毒死安意茹嗎?那她怎麼沒死?
而現在最主要的是,這些人是在她的鳳鳴宮裡做動手腳的。
“因爲用量甚微,所以良娣娘娘纔會只是腹痛,這樣劑量的毒藥雖然不至於致人死命,可是如果多用兩次的話,也是會逐漸產生效力的。”太醫說道,有些欷歔的回頭看了眼牀上的安意茹。
安意茹被人下了毒?但這毒去不至於要她的命?誰會窮極無聊來做這種事?
宋楚兮就像聽了笑話一樣的自語了一聲道:“真是奇怪了,就算有人要和良娣娘娘過不去,又爲什麼要在皇后娘娘的宮裡下手呢?今天這裡這麼多人,一個不小心就要露出馬腳的,而且——太醫的醫術又高超,明知道這樣劑量的砒霜毒不死人,還要做無用功嗎?”
這樣劑量的砒霜毒不死人,安意茹當然最清楚了,因爲這杯子裡的毒,就是她自己下的,如果會要命的話,她又如何肯做?
只是她卻怎麼都沒想到,自己會爲此而見了紅了。
安意茹此時因爲心虛,便有些心煩意亂的,只捂着肚子,還是痛的直冒汗。
顏玥一點就通,再看安意茹的反應,就馬上明白了過來。
她左右看了看劉皇后,又看了看廖倩華,然後思忖着道:“這麼看來,背後作祟的人就應該不是咱們自己府上的了吧?如果真是咱們自家人,就犯不着還把事情做到宮裡來,大庭廣衆的來承擔風險。”
的確,如果是殷紹後院的姬妾爲了爭寵而對安意茹下手,直接在太子府裡找機會下手的話,不僅擔待的風險小,成算還要更高。
安意茹唯恐說多了,會惹人懷疑,就用力的咬着嘴脣垂眸不語。
所謂的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大概就是這樣子的,劉皇后的心裡一下子就暴怒起來,突然冷笑不已,“既然是毒不死人,這麼一來就是說下毒的人不是爲着要安氏的命,而是存心爲了給本宮添堵,讓本宮這宮裡不乾淨是嗎?”
這樣一來,就什麼事都解釋的通了。
不是有人要安意茹的命,而就是要安意茹在鳳鳴宮裡出現意外。
劉皇后這般聯想合情合理,但可怕的是,她說這話的時候竟然是目光陰冷的死死盯着安意茹的。
她不喜歡安意茹,對安意茹不好,更是恨不能將這個禍害剷除,省的她再繼續留在太子府裡敗壞殷紹的名聲,所以——
她要毒殺安意茹,這理由就再充分不過了。
而現在安意茹沒死,就由不得她不懷疑這女人是不是也因爲對她懷恨而自導自演,用一出苦肉計來陷害自己,然後挑撥她和殷紹之間的母子關係了。
劉皇后此時的猜測雖然多是被人誤導了,但實際上,離着真相也就只有半步之遙了。
安意茹被她盯的頭皮發麻,慌亂的連忙搖頭,“娘娘,您別這樣看着我,我——我什麼也不知道。”
爲了力證清白,她需要更有力的籌碼。
不行,一定要讓劉皇后打消疑慮。
安意茹慌亂不已,最後突然想起了什麼,就霍的再度擡頭看向了太醫,怒斥道:“太醫,我是不是真的小產了?我的孩子要保不住了嗎?”
不是她做的,不是她自導自演,誰都知道她盼着這個孩子多久了,怎麼會拿自己的肚子做籌碼來演什麼苦肉計?
太醫被她逼的無可奈何,正在遲疑不決的時候,突然就是演女警一亮,衝着門口的方向大聲道:“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殷紹他居然是在這個時候還趕着過來了?
不過就算他來的不算晚,卻也還是晚了。
安意茹又慌又怕又委屈,見到殷紹大步走進門來,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
她爬下牀,撲倒在了殷紹的腳下,用力的抱着他的大腿,哭的肝腸寸斷,“殿下,您終於來了,妾身好怕,有人要害我,有人要害我們的孩子,殿下——”
想着肚子裡十有是剛有了跡象就馬上要失去的孩子,安意茹就哭的越發悲慟。
她淚流滿面的仰頭去看殷紹,模樣楚楚可憐,“殿下——”
殷紹面上神情冷淡,嘆了口氣,就彎身將她抱起來,大步走到牀邊,將她放在了牀上。
安意茹撲在他懷裡,更是哭的渾身虛軟,“殿下!妾身好怕,孩子——我們的孩子——”
這個孩子,真的保不住嗎?千萬不要是這樣的。
這一刻,她是真的傷心,哭的梨花帶雨,虛軟到近乎昏厥。
殷紹坐在牀邊,輕拍了兩下她的後背,然後就是目光冷肅的看向了那太醫道:“安氏小產了?”
太醫聽了他的話,終於不再遲疑,跪下去,沉痛而肯定的說道:“是微臣無能!”
“啊——”安意茹聽了這話,哭聲戛然而止,她驚呼了一聲,然後緊跟着就眼睛翻白,搖搖欲墜。
“娘娘!”秋心和秋意撲過去,但是因爲她倒在殷紹懷裡,兩個婢女並不敢真的去碰她,只慌亂無措的看着。
安意茹的腦子裡渾渾噩噩的。
頭一天梁氏打着拜訪太子妃的旗號去了太子府做客,私底下找到了她,說是可以在今天在宮裡由宋楚芳幫她設一局,幫她嫁禍扳倒了廖倩華的,而作爲交換,她要幫忙吹一吹殷紹的枕邊風,想個辦法,借殷紹的手解決掉宋楚兮。
安意茹是對坐在太子妃之位上的每一個女人都痛恨入骨,只是她要在殷紹面前維持柔弱無害的扮相,便不能肆意出手,現在有人主動出手幫她,她自然會動心。而且梁氏建議她用的是苦肉計,這樣一來,她自己被懷疑的可能性就幾乎沒有了。
本來她是躊躇滿志的等着扳倒了廖倩華好上位的,卻是怎麼也沒想到會自釀苦果,生出這樣的變故來。
廖倩華早一天晚一天的被拉下來,她都可以等,可是這個姍姍來遲的孩子——
是她自己親手毀了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和希望。
安意茹的心中痛悔不已,哭的肝腸寸斷。
不,不是的,這不是她的錯,一切——這一切全都是梁氏的錯,要不是那個女人登門教唆,她又怎麼會馬失前蹄,做了這麼一件蠢事出來?
安意茹的胸中升起了巨大的憤怒情緒,突然一骨碌從殷紹懷裡爬起來,抹了把眼淚道“殿下,您要替妾身和咱們的孩子做主,是有人要毒害我,是有人害了咱們的孩子的,您一定要把兇手揪出來,給咱們的孩子償命啊!”
梁氏這個時候還沒想到她會把所有的過錯就歸咎到了自己的身上,只是想着這件事裡面有她的份,再看安意茹那個吃人一樣的表情,心裡下意識的緊張不安。
安意茹的目光狠厲,但是她雖然憤怒,還不至於完全被衝昏了頭腦,所以這時候,第一眼狠狠盯上的並非梁氏,而是太子妃廖倩華。
廖倩華之前被宋楚兮提點過一句,一直在防備着這個女人會居心不良,被她這恨意瀰漫的一眼掃過來,頓時就是頭皮一麻。
“安氏,就算你失去了孩子,心中悲痛,也別混亂攀咬,今天進宮之後本宮就一直和你們幾個在一起,郇媽媽和輕煙也都跟着我寸步不離,你別隨便什麼髒水就往本宮的身上潑。”
安意茹安排在廖倩華身邊,是有王牌在的。
而那個人——
就是輕煙。
安意茹隱晦的橫過去一個眼波。
現在只要輕煙站出來指證了廖倩華,頭天又有梁氏登門拜訪的事情,她就能把梁氏和廖倩華都一網打盡了。
本來她讓輕煙爭取到了進宮的機會,就是爲了用來作證指認廖倩華和郇媽媽下毒的,但是輕煙是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麼大,又牽連上了皇嗣,如果說只是毒害安意茹的話,她站出來大義滅親,安意茹求個情,殷紹可能會放她一馬,但是現在——
如果廖倩華栽了,她這個心腹大丫頭還能脫身嗎?
輕煙只是被安意茹收買而已,並不到爲了她賣命的地步,當即就強咬着牙關,挺直脊背,半點心虛的跡象也不叫自己露。
安意茹見她如此,一時間急怒攻心,卻又無計可施,而爲了掩藏表情,就又撲倒在了殷紹的懷裡嗚嗚的哭泣。
“在本宮這裡居然發生了這樣骯髒齷齪的事情,簡直可惡,樑嬤嬤你帶人去查,把茶水房裡的宮婢全部關起來,一一拷問,一個一個的給本宮去審,本宮就不信,這毒藥還能自己落到茶碗裡去嗎?”劉皇后也發了狠,只不過她心裡真正的還是懷疑安意茹要陷害她。
“是!”樑嬤嬤底氣十足的應了,轉身帶了幾個人出去。
安意茹卻是心裡驚慌不已,把臉使勁的藏在殷紹的懷裡,心如擂鼓,跳個不停。
宋楚兮是太清楚這女人表裡不一的小心思了,這邊她伏在殷紹懷裡嚶嚶痛哭,當時被劉皇后攔下堵在了門口的秋意就趁人不備,一點一點,緩慢的挪到了外圍觀望的梁氏身邊。
宋楚兮一直事不關己的瞧着熱鬧,而顏玥的目光時時追隨她,自然也發現了秋意的小動作。
她突然想起宋楚兮之前的話,宋楚兮說她要拿下宋氏,並且宋家三房這些人對她也是沒存好心的。顏玥的心裡立刻就有了幾分明白,想了想,就對劉皇后道:“之前婢妾等人都在大殿那邊等着娘娘您回來,當時人多眼雜,我記得茶水房的丫頭是一次端了好些個茶盞過去,大家都是從托盤上隨意取用的,如果是下頭的人做的,好像就不能是針對安姐姐了。而且當時那正殿裡頭人多,也指不定是誰會——”
“你簡直不知所謂!”本來就只是來看熱鬧的辰王妃脫口就怒聲叱道:“你的意思,難道還是我們這些人給她下的毒嗎?”
分明就是殷紹自己後院裡這一羣女人之間的算計,現在卻要連累的把他們所有人都拉下水嗎?
辰王妃怒氣衝衝,其他當時幾個在場的命婦也都冷了臉。
顏玥垂下眼睛,橫豎她的身份夠不上和這些人打交道,也不怕會得罪了誰,就只小聲的對劉皇后道:“是婢妾多嘴了。”
劉皇后這時候也急於弄清楚真相,想了想就道:“顏氏說的也不無道理,既然你們都自認爲是清白的,那就更應該是問心無愧了,如果真是有人在本宮這裡做了什麼手腳——要下毒,毒物也要有個東西盛放的吧?來人,把她們都帶到屏風後頭去,不要失禮,只她們將隨身帶着的香囊物件都拿出來檢查一遍即可。”
“是,娘娘!”她身邊的大宮女走上前來。
一衆的女人都是來瞧熱鬧的,如果被搜了身,就算是最後證明自己是清白的,也沒臉見人了。
劉皇后坐鎮宮中多年,自是將這些女人的心思摸的一清二楚,她原也不打算挨個去搜這些女人的身,但是人被逼急了,就容易狗急跳牆來自保的。
果不其然,那些羞憤不已的后妃命婦們馬上就有人受不住了,氣憤的站出來道:“娘娘要不需要挨個搜了吧?當時的確是咱們都在那大殿裡喝茶敘話,可宮婢上了茶,也不是人人都碰了安良娣的那個杯子的。”
當時在場的人,廖倩華的位份最高,婢女上去,最先就是給她上的茶,也是湊巧,安意茹得益於她的身份庇廕,當時就坐在她後面。而值得一提的是,她和梁氏兩個爲了最後確認彼此間的消息,梁氏就很是殷勤的去給廖倩華遞了茶的。
爲了避嫌,她當時的沒碰安意茹的杯子,可是近距離接近過廖倩華和安意茹的就只有梁氏了。
當時那殿中的人不少,馬上就有人朝梁氏看過來。
梁氏始料未及,倉促的後退一步,臉色唰的一白,僵硬的扯着嘴角道:“娘娘,臣婦和良娣娘娘無冤無仇——”
“安氏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場的哪一個和她有仇?”廖倩華冷聲打斷她的話。
這時候她已經完全明白了,就說梁氏怎麼會突然登門拜訪,卻原來是和安意茹那賤人連成一氣,想要對她下黑手的。
想着自己險些遭殃,廖倩華就怒不可遏,聲色俱厲的說道:“郇媽媽,你去幫忙,安氏肚子裡的的殿下的子嗣,馬虎不得,今天是一定要查一個水落石出的,就算有什麼失禮之處,也請諸位擔待了。”
下毒的人,根本就是安意茹自己。
但是梁氏也免不了心裡惶恐,眼見着郇媽媽面色不善的走上前去,她立刻就下意識的往後閃躲,郇媽媽眼疾手快的已經一把扯下她腰間荷包,梁氏甚至都沒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郇媽媽將那荷包解開,倒過來一抖,裡頭一方帕子,一對兒備用的耳墜子就落了出來。
梁氏看到那耳墜子,意外的愣了一下。
郇媽媽的目光一凝,就彎身撿起來,轉身交給了太醫,“太醫你看看——”
安意茹要設局,自然不能將太明顯的證據留在身上,毒藥塗在耳環上,就算有人發現了,也只當是隨身攜帶了備用的。
梁氏就是腦子再不靈光,身上突然多了陌生的物件也馬上有所頓悟,立刻大聲嚷道:“那不是我的東西!”
“不是你的東西,又怎麼會在你的身上?”廖倩華反問,說着,就是目光一轉,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趴在殷紹身邊的安意茹,“還是別人給你的?”
梁氏張了張嘴,還不等他說什麼,那邊太醫已經肯定的說道:“就是這個!”
殷紹的目光移過來。
梁氏的一顆心瞬間就抖成一團,在幾十道目光的逼視下倉促的後退了一步,慌亂的搖頭道:“不是我!那不是我的東西,真的不是我!”
安意茹要翻臉不認人了?
慌亂之下,她連忙朝安意茹看去。
安意茹卻不能叫人看出她和梁氏有所牽連的,立刻又委屈的落下淚來,悲痛的抱着殷紹道:“殿下,妾身和宋夫人素未平生,她爲什麼要這樣做?是不是什麼人指使她的?您要替妾身做主啊!”
誰會指使了梁氏來害她?
好像根本就無跡可尋的,但是如果要從背後深究的話,宋楚芳和是受制於殷紹的,再或者說,她要在宮裡求存,最後要倚仗的還是劉皇后。
兜兜轉轉到了這裡,居然還是要指到她的身上來。
劉皇后幾乎是氣急敗壞的猛然擡手一指,“去把南塘宋氏的家主和良嬪都給本宮找來,本宮倒是問問他們宋家人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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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終於可以開始收拾宋家的渣渣們了,寶貝兒們高興不?嗯,我知道你們高興,來月票交出來,提前徵糧,準備磨刀全方位開戰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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