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一國儲君,當朝太子,殷紹身爲貴族的風度還是相當好的,這是第一次,他忍無可忍的對一個女人動了手。
“啊——”安意茹慘叫一聲,根本就無從反應,整個身子都飛了出去,將旁邊一張小几撞倒在地。
她的胸口被桌角撞得生疼,自己感覺肋骨似乎都被折斷了幾根,臉上更是火辣辣的,痛到近乎麻木。
“殿——殿下!”費了好大的力氣她才惶恐的轉身朝殷紹看過來,一開口,卻發現半邊臉頰麻木,合着血水先吐出來幾顆牙齒來。
殷紹的面孔冰冷,甚至帶了幾分狠厲的猙獰,目光一瞬不瞬,死死的盯着她。
安意茹從不曾見他這樣控股的狀態,嚇得想哭,但哭聲卻生生的卡在了喉嚨裡。
“殿下!”她忍着痛,掙扎着跪好,流着眼淚解釋道:“您要相信我,之前我在御前說過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是宋楚兮,真的是她逼迫我的。”
她還只以爲殷紹會發這麼大的火是因爲她投毒的事情,畢竟她一介婦人,並不知道皇帝真正惱了殷紹的其實是因爲禁軍營的事。
安意茹竭力辯解,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連滾帶爬的摸過去,扯了殷紹的袍角,“殿下,婢妾跟了您快十年了,對您從來都是一心一意,我知道這一次我罪無可恕,可是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被逼無奈,並沒有想過要連累殿下您的。”
給皇帝投毒,這本身就是要誅九族的大罪。
安意茹說她沒想過連累他?她就是個無知的市井小民,也該知道這個道理的。
何況——
這女人非但不蠢,甚至還總是喜歡耍小聰明。
只這會兒殷紹根本沒心思追究這些事,只冷諷的牽動了一下嘴角,“你還敢說你對本宮一心一意?若不是私心作祟,本宮問你,就算是宋楚兮找上了你又脅迫了你,你回京之後爲什麼不馬上對本宮稟明此事?而是自作主張的進了宮去?”
安意茹被他噎了一下,眼神凌亂的閃躲,囁嚅道:“婢妾……婢妾當時……當時嚇壞了,我……”
事實上,事到如今,她就是再解釋也都於事無補的。
就在這時候,門外馮玉河已經到了,小心翼翼的開口道:“殿下——”
殷紹擰眉看過去,直接掃見被一個侍衛提在手裡的宛瑤。
宛瑤還是和以前一樣,整個人看上去陰鬱又木然,哪怕是見到殷紹也沒有任何敬意和懼意。
只這一刻,看到鼻青臉腫涕淚橫流跪在殷紹腳邊的安意茹,她就毫無掩飾的勾起脣角,露出冰冷諷刺的笑容來。
“把人留下,你先先去!”殷紹心中煩悶,耐性就尤爲不好,直接衝那侍衛一擡下巴。
“是!”侍衛領命,一把將宛瑤推進屋子裡,躬身就退了下去。
宛瑤被他推了個踉蹌,飛快的穩住身子。
殷紹就又對馮玉河道:“守在院子裡,不要讓任何人靠近。”
“是!”馮玉河其實也不很清楚他到底要做什麼,隨手關上了門。
宛瑤直愣愣的站在那裡,並沒有下跪請安的打算,只冷冷的看着殷紹道:“太子殿下今天的興致又好?居然又想起奴婢來了?”
她的語氣毫不恭敬,甚至帶着明顯諷刺的意味。
安意茹意外的猛然扭頭看過去,聲音尖銳的脫口道:“你敢對殿下不敬?”
“安意茹?”宛瑤見她那副模樣,直接就失聲笑了出來,“你不是自詡是太子殿下的心頭寶麼?怎麼你也會有今天?你都弄成這副鬼樣子了,還有什麼好得意的?”
她雖是被殷紹關在一間隱蔽的地下密室裡,但之前侍衛搜查和封禁東宮的消息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這麼多年,殷紹這個太子之位一直都坐得穩固,他也會有失勢的一天,着實叫人意外。
安意茹自是不能忍受被一個丫頭嘲諷羞辱的,當即就想要發作,“你這賤婢——”
“就算我的出身就只是個卑賤的婢子,可是現在——”宛瑤毫不示弱的打斷她的話,卻是看着殷紹道:“太子殿下好像已經被陛下厭棄了。如果能保持這個樣子都還好,萬一後頭再生出什麼事端來——咱們就誰也別覺得誰更卑賤了。”
就算是皇室出身,史上也不乏被貶被罰的皇室宗親。
宛瑤這話雖是爲了泄私憤的,但事實上也並不誇張。
“你大膽,竟敢在殿下面前大放厥詞!”安意茹聞言,後怕不已的一下子就失控了起來。
殷紹卻無心聽她二人逞口舌之快,嫌惡的一腳將安意茹踢開,自己坐回了椅子上。
安意茹摔在地上,又痛的有好一會兒沒爬起來。
宛瑤是真的有些意外,目光狐疑的在兩人身上逡巡而過。
殷紹往那椅背上一靠就開門見山的冷冷道:“本宮沒工夫聽你們爭吵,今天既然到了這一步了,那就誰也不要藏着掖着了。”
他說着,一頓,然後目光陰鷙的看向了宛瑤,“宛瑤,這是本宮最後一次給你機會,有些話,你要說便說,再不開口——以後也不會有機會了。”
他這東宮被封禁,按理來說,既然是被皇帝厭棄,那就幾乎沒有東山再起的可能了。
在這之前,他當然要了結一切他所厭惡的。
宛瑤知道他並非危言聳聽,眉心不由的劇烈一跳,用力的抿緊了脣角。
殷紹今天的脾氣是真的很差,轉而就看向了安意茹道:“有關顏氏的事,本宮要聽實話,你索性一次都和本宮說清楚了吧。”
顏玥?
安意茹沒曾想他要追究的會是這個,不免愣了一下,“殿下您——”
“你不是說顏氏和宋楚兮之間的關係非同一般嗎?本宮很好奇,她們兩個之間到底是怎麼勾結到一起的。”殷紹道。
雖然他心裡一直不信顏玥和宋楚兮之間會有什麼牽扯,但是自從安意茹供認了之後就再也不能當成什麼事也沒有了。仔細回想,當初宋楚兮藉口留在他府中暫住時候發生的種種——
當年因爲不知道顏玥的真實身份,也聯想不到宋楚兮這麼個一個外來者身上,所以完全不曾多想,可是現在卻怎麼想就怎麼都覺那麼多巧合湊在一起,可疑的很。
吳良媛被殺,最後成了無頭公案,還有那一夜餘音繞樑詭異的笛聲,這些事情的真相究竟都是什麼?
“我——”安意茹張了張嘴,滿心的緊張,“其實婢妾也不清楚,可是那天宋楚兮潛入靈隱寺威脅婢妾的時候有提到顏氏,聽她那語氣中的意思,顏氏——當是她安插在殿下身邊的探子的。至於其她的,婢妾——婢妾也不知道。”
宛瑤聽得一頭霧水,她沒聽說過什麼宋楚兮,但卻知道上一回幫她脫逃的人就是殷紹和安意茹口中的顏氏。
究竟出了什麼事了?
宛瑤心中升起層層謎團,正在百思不解的時候,卻見殷紹冰冷的目光移過來,“你有什麼話說?”
“我?”宛瑤一愣,隨後就聽了笑話一樣,“殿下您府裡姬妾之間的事,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還要在本宮的跟前裝糊塗嗎?”殷紹冷冷說道:“你是廖氏的心腹,又一直的對她忠心不二,你不可能知道這些事情的。本宮已經說了,這是給你的最後一次開口的機會,別再和本宮打馬虎眼了,顏氏出自廖家,是廖氏的同胞姊妹,她蟄伏在本宮身邊的目的,一目瞭然。別跟本宮說這些你全不知情,現在你只需要告訴我,上一回顏氏掩護你脫逃之前到底都和你說了什麼?”
上回宛瑤脫逃又被帶回來之後,宋楚兮在設法帶走顏玥的同時也有來他府上尋找過這個丫頭的下落。
還有今天,殷湛又一次光明正大的上門搜他的府邸。
所以安意茹說顏玥和宋楚兮之間有牽扯,就更加的有跡可循了。
宛瑤聽了他的話,卻是勃然變色,不可思議的低呼道:“你說什麼?上回那位顏氏——”
宛瑤說着,就不可思議的笑了出來,“她是娘娘的同胞姊妹?”
這怎麼可能?誰都知道,廖容紗是廖競臣的獨女的。
這——
太荒唐了。
殷紹暗中觀察宛瑤的神色,見她是真的慌亂,心裡卻是更加意外。
而安意茹本是已經忘了這一茬了,突然聽到殷紹舊事重提,她也有些吃不消,狐疑道:“殿下您說什麼?怎麼會?您是說——顏氏她——她和廖氏——”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在廖家的家譜上曾經有過一個夭折了的女兒,這件事本宮已經親自確認過了,絕對沒有錯。”殷紹道,手指輕輕的敲擊着桌面,“顏氏是廖家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現在本宮十分好奇,爲什麼到了你這裡,她就又成了宋楚兮的人了?這其中到底有什麼本宮不知道的內情?”
安意茹的腦子裡也瞬間就變得亂糟糟的。
她的目光凌亂,怎麼想這事情都覺得荒唐,但是回想着顏玥入東宮之後所做的種種,又不得不信了殷紹的話。
“她是廖家的人?那就怪不得她會對皇長孫那麼上心,甚至那孩子一死,她就連命也不要的來行刺殿下了。”安意茹喃喃說道,緩緩的癱坐在了地上。
旁邊的宛瑤一驚,隨後眼睛就瞪得老大的直接衝過去,扯住她的領口確認道:“你說什麼?你說誰死了?”
她那神情,說是震驚,但眼睛裡的神采卻是更多期待,幾乎是帶着興奮的光芒在閃爍。
那是廖容紗的兒子,那孩子死了,這丫頭是瘋了嗎?
安意茹目瞪口呆,嗡了嗡嘴,一時卻沒能說出話來。
宛瑤等了片刻就沒了耐性,猛然扭頭朝殷紹看了過去。
殷紹面上神情冷淡且平靜,沒有任何的情緒外露。
橫豎對他而言,殷桀就只是個毫無關係的棋子罷了,就算是沒了,他也不會有所動容。
宛瑤看着他,努力的想要從他的表情間窺測出一點什麼跡象來,可左右觀摩之下仍是無跡可尋。
“那個孩子——”最後,她不得不妥協,試着開口。
“不要再顧左右而言他了。”殷紹冷然打斷她的話,“本宮想要知道什麼,你很清楚。如果今天你還不想說,那麼以後,就算想說,也再沒有機會了。”
宛瑤揪着安意茹的衣領,怔怔的半跪在那裡,卻是神情恍惚的好半天都沒有反應。
“那個孩子——”又過了好半晌,她居然還是執念很深的開口,再次確認道:“那個孩子真的死了?他——是怎麼死的?”
如果那是廖容紗的兒子,她會這樣在意,還說得過去,可事實分明又不是這樣的。殷紹越發覺得她可疑,就不耐煩道:“那些不管你的事,別讓本宮再問你第二遍了。”
“呵——”宛瑤猝不及防的就笑了一聲出來。
但也只是在那一個瞬間,她就好像突然泄了氣,慢悠悠的扶着自己的膝蓋站起身來。
她看着殷紹了,眼底的光芒明滅不定,彎了彎脣角,“果然不枉費我等了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呵——到最後,殿下您還是成全了我了。”
話到一半,她已經無比釋然的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
安意茹只以爲她是知道廖容紗的孩子也沒能保住,受了刺激所以才胡言亂語。
宛瑤卻是含笑看着殷紹,不屈不撓的再次開口道:“那孩子沒了,殿下您就一點也不傷心遺憾嗎?”
殷紹的眉頭,煩躁的越皺越緊。
這些年,他一直在逼問宛瑤,那個和廖容紗有染的男人到底是誰,所以宛瑤很清楚,殷桀和他沒有關係。她現在這樣的質問,簡直莫名其妙。
殷紹面無表情,不予理會。
“殿下您難道就不好奇那孩子是哪裡來的嗎?”宛瑤卻像是鑽進了死衚衕裡,再一次開口質問。
這一回倒是安意茹聽出了不對勁來,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道:“什麼那孩子是從哪裡來的?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那孩子難道不是廖容紗的嗎?
宛瑤根本就不理會她,仍舊是看着殷紹,諷刺笑道:“在殿下您的心裡,他就只一枚能幫您鞏固地位的棋子,沒用了就可以隨便丟棄,至於他到底是哪裡來的,還有他的生身父母是誰,這些全部都無關緊要是嗎?”
做什麼?這個丫頭難道還要教他做人的道理嗎?
殷紹冷哼了一聲,別開視線,“本宮沒空聽你說廢話,既然你知道本宮對待棋子的態度,就更應該知道一枚所謂的棄子會得到什麼樣的下場,這是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你還想要活命,那麼就不要廢話囉嗦了。”
“殿下根本就不必這樣擡舉我,我在殿下面前,恐怕連做一顆棋子的價值都沒有的。”宛瑤自嘲的搖了搖頭,然後緊跟着話鋒一轉,“不過這些年,殿下您對我手下留情,我就一直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好好報答您的不殺之恩的,等了這麼久,總算是等到機會了。如此——那我便告訴殿下一件事吧,雖然您未必會想要知道,但是奴婢卻覺得,您還是應該知道真相的。”
真相?是她一直守口如瓶,替廖容紗隱瞞的私情嗎?
殷紹的目光陰了陰,不由得稍稍屏住了呼吸。
“那個孩子,是宛茜的。”但是出人意料,宛瑤說道。
她一直陰鬱又麻木的眼神中,這會兒表情突然就生動起來,帶着真實的笑意。
安意茹一頭霧水。
“廖容紗的那個婢女?”她茫然的扭頭去看殷紹,卻赫然發現她那處變不驚的太子殿下,臉色已經莫名的變了。
“那個孩子,這些年住在您太子府的後院裡,被尊爲皇室正統,皇長孫的那個孩子,他是宛茜的。”宛瑤卻彷彿是怕他聽不明白,又重新詳細的重複了一遍。
殷紹的臉色鐵青,雖然還是冷靜的一語不發,但是一直擱在桌上的那隻手,手指攥起來,手背上明顯的青筋暴起。
他在隱忍,幾乎是用盡了全力的在隱忍自己的情緒。
他——
這是怎麼了?
不過就個下賤的丫頭而已,如果宛瑤不提,安意茹都早就忘了還有這麼一個人了。
她看看殷紹,又去看宛瑤,只覺得莫名其妙,這兩人之間居然有一種異常詭異的氣氛在蔓延升騰。
宛瑤的眼睛裡,是掩飾不住的得意的笑容。
她毫不避諱的看着殷紹,兀自笑的開懷,“怎麼樣?殿下想起來點兒什麼了嗎?”
這一句話,就如是導火索。
一直安穩坐着的殷紹以驚人的爆發力突然起身衝了過來。
宛瑤也只見眼前人影一閃,下一刻,喉嚨就被人捏住了。
殷紹的一張臉上,表情陰森恐怖,但他還在忍,雖然手指卡住了宛瑤的脖子,卻用了所有的意志力控制,沒叫自己的手下着力。
他近距離的逼視宛瑤的眼睛,卻是緊抿着脣角,一語不發。
不得不說,就算宛瑤早就視死如歸了,面對這男人強大的氣場和幾乎能殺人的眼神,身子也是忍不住的抖了抖。
不過,她也很快的鎮定了下來。
殷紹就算不開口,她也不打算再隱瞞了。
笑了一笑,宛瑤就揚眉道:“娘娘生產的那天夜裡,她不是偷偷的入府求見過殿下嗎?”
殷紹的神情震了震。
他是怎麼都沒想到,宛瑤居然會知道這件事。
宛瑤看着他染上濃郁怒氣的眸子,並不畏懼,反而酣暢淋漓的繼續刺激他道:“當時不湊巧的很,安氏這賤人被太后宣進了宮,娘娘醒來,知道她的孩子沒有了,就也不顧身子的要進宮去。我當時怕她受不住那天寒地凍的天氣,就瞞着她偷偷的溜過來,想求您出面勸勸她。”
宛瑤說着,就感觸頗深的四下打量了一遍這間屋子,“殿下您應該不會不記得吧?那天晚上您就在這裡,並且很奇怪的,院子里居然一個侍衛也沒有,所以我在門外都聽到了。宛茜來找您,她和您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聽到了。”
那件事的真實內幕,除了馮玉河,也就楊平和蔣成海這兩個他的心腹侍衛知道了,因爲事後他震怒刑訊宛瑤的時候必須要有人幫忙。否則的話,那樣一件堪稱奇恥大辱的事,就連身邊的人他都不會允許他們知道。
殷紹的臉色,一時鐵青,又一時漲紅,如果眼神能殺人,此刻宛瑤必定早就被他凌遲了。
他盯着她,因爲隱忍過度,卡住她脖子的那隻手,手指都明顯泛了白。
安意茹還是聽得雲裡霧裡,瞧見殷紹這樣的表情,不由的更加奇怪,“那個丫頭不是早就被放出去嫁人了嗎?她爲什麼會回來?還……”
還居然是找殷紹的?
並且——
殷紹怎麼會有興致去見那樣一個低賤的丫頭?
宛瑤的脖子受制,就有些艱難的轉頭看向了她,冷冷道:“那就要問你了啊,安意茹!”
安意茹驚了一下,被她的眼神盯着,頓時就毛骨悚然了起來。
殷紹擰了眉頭,也下意識的扭頭朝安意茹看過去。
安意茹碰觸到他視線,雖然知道那殺氣和怒氣都不是衝着她的,也還是忍不住的渾身打顫,強橫道:“她是廖氏的丫頭,我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
宛瑤諷刺的翻了個白眼,繼續道:“七年前,那晚在辰王府做客,淳貴妃吩咐她的婢女去給太子殿下和娘娘茶水裡做手腳的話被宛茜無意中聽到了,可是那個賤人她忘恩負義,當時就存了外心死,並沒有將此事揭發出來,而等到殿下和娘娘相繼中招以後,娘娘感覺不適,她扶娘娘去後院休息的時候故意將娘娘安置在了別的房間,她自己李代桃僵,去了殿下歇息的廂房。”
“什——什麼?”安意茹勃然變色,猛地擡頭朝殷紹看去。
這件事她是不知道的,她一直以爲她那晚的計劃做得完美無缺了,成功的挑撥了殷紹和廖容紗的關係,並且也自認爲廖容紗是她的手下敗將,被她給逼死的。
如果真如宛瑤所言,最後李代桃僵的人是宛茜那賤丫頭,那麼——那麼——
安意茹只覺得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太可怕了!
如果那一晚殷紹房裡的人不是廖容紗,那麼——
那麼廖容紗肚子裡的孩子又是哪裡來的?
宛瑤纔不管他們兩個心中怎樣的憤恨和狼狽,只就自顧自的說道:“殿下您的脾氣從來都不是那麼平易近人的,宛茜她就算再想着攀龍附鳳也不敢直接求您的,所以事後她就趕緊躲了開去,本來還想利用娘娘和她之間的主僕情分去討個人情,請娘娘替她做主,成全了她的心思的,卻沒曾想都不等她開口求情,殿下您就爲了此事大爲震怒。陰錯陽差,那時候您就認定了是娘娘算計的您,娘娘她是您的結髮妻子,您都猶且爲了此事大發雷霆,可想而知,如果再叫您知道了當時屋子裡的其實另有其人,您會怎麼處置她。”
宛茜是在發現懷孕之後才找了藉口請求離府的,而那段時間正好趕上殷紹和廖容紗之間的關係惡化,到了最嚴重的時候,再加上那段時間廖容紗的身體也一直不是很好,所以就是對身邊的這個丫頭都沒過分關注。宛茜說想出府嫁人了,她就給了一份嫁妝,直接將人給打發了。
宛瑤嘆了一聲,“算起來,宛茜還算是頗有些心計的,她知道,以她的出身,就算她有孕了,您也不會把她那個肚子看在眼裡,可如果等到瓜熟蒂落,孩子生下來了,那就是兩回事了。”
所以在生下孩子之後,那個賤婢就又堂而皇之的找回了太子府來了?
安意茹聽到這裡,幾乎是怒不可遏的嘶聲罵道:“那個賤婢,竟然這般的有恃無恐?在殿下的眼皮子底下耍手段?簡直不知死活。”
“可不是嗎?”宛瑤深有同感的笑道,一字一頓,“就因爲她太過異想天開,所以她死了啊!”
說話間,宛瑤也才重新把目光移到了殷紹的臉上,完全不顧他臉色的繼續說道:“殿下您當然不知道,那晚宛茜她其實是帶着孩子一起來的。她的孩子,比小郡主要早出生幾天,當時她大概還以爲只要她帶着孩子回來認祖歸宗就能母憑子貴了。因爲以您的脾氣,一旦您知道是娘娘背叛了您,您盛怒之下必定不會放過娘娘,而她——作爲您唯一的兒子的生母,就算身份不足以母儀天下,一個貴妾的位子得來總不算過分吧?只可惜她蠢啊,她蠢了一輩子,卻不知道您在盛怒之下,對知道了這麼大秘密的人也是不會放過的。當時您都沒讓她把話說完……”
廖容紗雖然不是善茬,並且御下的手段極嚴,可是相對來說,卻不是個苛刻的主子,至少她不會把身邊的人當做出氣筒,有事沒事的隨意責罵,並且在其他人前面,也十分的護短。
就是因爲這樣,宛茜的背叛,對宛瑤而言就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甚至於如果宛茜就只是想要攀高枝,她都能夠理解,但她最不能忍受的是那女人居然會處心積慮的選在了那樣一個時機回府來跟殷紹告密。
廖容紗難產,命在旦夕,那個節骨眼上,出任何的事情她都無力自保。
卻偏偏——
是宛茜,這個曾經她善待過的貼身婢女過來捅刀子。
那女人也是歹毒至極,分明就是奔着殺人害人的目的來的。
而被一個低賤的婢女這樣的算計,就算最後她並沒有得逞,這對殷紹而言也是莫大的恥辱。
他額角青筋隱隱跳動,只是死死的盯着面前的宛瑤。
辰王府裡那一夜荒唐的真相,當初宛茜找上門來就迫不及待的跟他坦誠了,直接就告訴他,廖容紗的那個肚子來歷不明。
當時他也只聽了這一句就完全的無法忍受,他根本就不可能容得下這樣一個居心叵測的丫頭。
他的身邊,不缺女人,就算侍妾也都是出身清白的官宦人家的女兒。他不可能會對一個下賤的丫頭假以顏色,更何況——
那賤人還膽敢算計他。
“既然她的話都沒說完,這些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費了好半天的力氣才終於稍稍穩定了情緒,殷紹從牙縫裡擠出字來,“據本宮所知,廖氏身邊的你們這幾個丫頭全都是孤家寡人,沒什麼親戚在。”
廖容紗的心機頗深,她選在身邊的丫頭都是這樣,孤家寡人,沒有牽絆,相對的可以被抓住利用的把柄就比較少。
宛瑤挑了挑眉頭,散漫的開口道:“因爲那個口不能言的婆子啊。”
殷紹聞言一愣。
宛瑤就又頗爲自得道:“殿下你一直以爲她是我的人,對嗎?”
殷紹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又是驀然一沉。
宛瑤的臉上也突然帶了明顯的怨毒情緒,盯着他,憤恨說道:“那天宛茜被滅口之後,蔣成海就跟着進來複命,說他遵照太子殿下您的吩咐,已經把娘娘生下的女兒料理掉了。後來你又逼死了娘娘之後,第二天從宮裡回來的時候我剛好看到那婆子抱着孩子在附近轉悠。當時她和宛茜是一路的心思,都等着飛上枝頭,可惜她並不知道宛茜已經被滅了口。當時我只是好奇,想過去問問是怎麼回事,但那蠢笨的婦人卻居然以爲我是宛茜吩咐出去接她進府的。殿下您是知道的,奴婢我雖不算聰明,但從一個蠢婦的口中套幾句話還是可以的,所以——我騙了她手裡的孩子。”
這些隱秘的內情相繼曝出來,安意茹就只覺得腦中有驚雷陣陣而過,她就只是聽着,已經完全無法思考了。
把一切的內情都一股腦兒的抖露出來,宛瑤如釋重負。
她毫無畏懼的瞪着殷紹,故意一字一頓,有恃無恐的繼續刺激他,“殿下您現在該明白了吧?是我——是我換了那個孩子。皇長孫,那個死在您眼皮子底下的孩子——他是您的兒子,是宛茜那個賤人替您生下來的兒子。”
“哈哈!”宛瑤說着,就找到了報復的快感一樣,突然大笑了起來,一直笑到了癲狂,淚花四濺。
殷紹卡在她喉嚨間的手,突然隱隱的抖了起來。
他不願意相信宛瑤的話,也不想受這種刺激,或者他應該叫人去提那個婆子過來對峙的,可事實上就算他再怎麼樣的抗拒,再潛意識裡已經完全信了宛瑤所說的每一個字。
“你——”他暴怒的想要發作,卻覺得胸口一熱,喉間瞬間涌上來一股濃烈的腥甜氣息。
爲了不讓自己過分的狼狽,他驟然撤手,手壓着胸口將那口濁氣強行吞嚥下去。
安意茹見他臉色慘白的佝僂了腰身,驚慌失措的爬過去,“殿下您怎麼了?”
“是不是覺得很諷刺?”宛瑤後退了一步,看着他,仍是癲狂不已的笑,“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初你對小郡主下殺手的時候,應該是怎麼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的吧?報應!這就是報應!”
殷紹用力的壓着胸口,只覺得她這笑聲刺耳,聽得分外難受。
“還有你!”宛瑤兀自笑了一陣,就是目光一厲,突然又看向了安意茹,指着她咒罵道:“安意茹,你這賤人和淳貴妃設計陷害娘娘,你們全都該受天打雷劈,你們全部都應該不得好死!”
“你這賤婢!什麼淳貴妃,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安意茹渾身汗毛倒豎,根本不敢去看殷紹的臉色。
“你還裝什麼裝?你現在都這個鬼樣子了,難道我還要污衊你不成?”宛瑤冷冷說道:“是宛茜身邊的那個婆子親口告訴我的,淳貴妃和她那婢女說話的時候就承認了,她說是你請她幫忙的。”
“你胡說八道!”安意茹驚慌的大聲反駁,“淳貴妃寵冠六宮,誰不知道她目中無人,就算你要污衊我,也找個好點的藉口。你時候淳貴妃是幫我做事的?她憑什麼?”
“憑什麼?就憑她就算寵冠後宮,上頭還壓着一個皇后娘娘!”宛瑤不甘示弱的犀利反駁,“誰都知道皇后娘娘不待見你,並且百般刁難,而滾貴妃又不甘於受制於人,所以你們兩個臭味相投的女人就狼狽爲奸,勾結在一起了。她答應幫你設計,讓娘娘在東宮失寵失勢,而作爲報酬,你也答應會和她裡應外合,想辦法對付皇后娘娘。”
安意茹聽了這些話,幾乎是魂飛魄散了。
她惴惴不安的扭頭去看殷紹:“殿下您聽我解釋,不是——”
wWW⊕ тt kán⊕ ¢〇
話音未落,殷紹已經朝這邊衝了過來。
“啊——”安意茹慘叫一聲,使勁的閉上了眼睛。
但是出乎意料,殷紹卻沒動她,而是直接衝到宛瑤面前,再一次卡住了她的脖子。
不同於之前的遲疑和隱忍,這一次他下的就是死手。
“哈——”宛瑤的笑聲被他的手指給掐斷在了喉嚨裡。
她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但是轉念卻只是一瞬,又萬念俱灰的放棄了。
“殺了我吧,掐死我吧!”她死死盯着殷紹,艱難發聲,但是眼睛裡卻有熊熊火光,帶着大仇得報過後的快意,“我能活到今天,看着你們各自受到應得的報應,也是轉夠本了。”
這些年裡,她受了多少折磨?從一開始隔三差五的言行拷問,再到後面暗無天日的囚禁,已經六年了,如果不是不甘心,如果不是爲了等着看殷紹這一刻的下場,她早就自行了斷了,何苦要苦苦支撐?
而現在——
真的是生無可戀了。
宛瑤在笑,笑的淚花四濺,但是面孔卻因爲窒息而青紫一片,容顏扭曲。
殷紹這一刻已經完全失去理智了,倒不是說他對殷桀這個兒子有多深的父子情份在,而是——
他不能容忍被人這樣的戲耍,不能接受這樣的恥辱。
這個宛瑤,見證了他所有不爲人知的狼狽。
他自己被一個卑賤的婢女設計,還沾了身,而他昭告天下明媒正娶回來的太子妃卻又懷了個來歷不明的孩子。
這一刻,他甚至都沒了心思去追究安意茹的居心叵測。
“本宮再問你最後一遍,廖氏的那個孩子——是誰的?”殷紹手下的力道莫名鬆懈了幾分,咬牙切齒道。
宛瑤無所畏懼,咬緊了牙關不吭聲。
他雖是痛恨殷紹,又憤恨他對廖容紗的無情,但是想到廖容紗那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心裡也替她覺得委屈和尷尬。
宛瑤閉了眼,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殷紹的眉頭皺了一下,雖然也是不甘心,但這會兒他是已經被刺激的完全失去理智了。
“不說是嗎?那你就去死吧!”他惡狠狠的說道,指下驟然發力,也沒了心思等宛瑤嚥氣,直接就想掰斷對方的脖子。
千鈞一髮。
突然砰地一聲。
書房的大門被什麼人從外面撞開,馮玉河高大的身體破麻袋一樣被人摔了進來。
殷紹抓着宛瑤倉促的後撤兩步,一擡頭,卻見宋楚兮垂眸站在大門口。
------題外話------
這一章寫的好艱苦,早上四點半起牀磨嘰到現在,感覺是醉醉的了。
ps:傳說中那一夜的真相,我們紗紗那樣牛逼的妹紙,居然陰溝裡翻這種船,真是日了哮天犬了,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