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府吧。”旁生說道。
劉皇后這邊的危機雖然暫時解除,但目前的重中之重卻是殷紹,如果殷紹最後還是沒能保住,那這就是本末倒置,一點作用也沒有。
“走吧!”馮玉河點頭,一行人急匆匆的回了太子府,進門卻見顏玥帶着欽天監過來的人在殷紹的院子外面設了香案,正在做法事。
“承微娘娘,殿下還沒醒嗎?”馮玉河的一顆心始終懸着,走上前去問道。
“嗯。”顏玥點點頭,也不多言。
欽天監的來人擋在院子裡,馮玉河也不便進去查看,只心急如焚的等着。
宣王府。
殷紹陷入危局之後,殷湛對此事的發展過程卻沒有過分的關注,仍是我我行我素的做他自己的事情,或是陪着殷黎練習書法,或者處理他封地臨陽那邊送過來的公文之類,一直到此事塵埃落定,衛恆纔過來將結果告訴他知道了。
殷湛本來正提筆在一份公文上做批註,聞言,手下動作突然下意識的一頓,擡眸看過去道:“你是說巫蠱之術?”
“太醫院的所有太醫集體會診,全都查不到太子突然脈象衰弱的原因。如果是中毒,或是被什麼人在飲食上做了手腳的話,不可能連太醫都看不出來。”衛恆道:“這件事,實在是玄乎的很,最後也就只能是往邪術的方向去想了。”
殷紹受了重創的消息是他這邊故意放給殷樑知道的,元貴妃和殷樑母子會趁機發難,這是一定的,只是殷湛也沒想到對方居然用了這種方法。
他的神色,只在一瞬間就冷寂了下來,又想了一下才道:“這事情後來又經過覈實了嗎?定真的是邪術所致?”
“巫蠱之術,素來都被世人所忌憚,這無憑無據的,也沒什麼人敢隨便嘗試的。皇后宮裡搜出來的髒東西已經交給欽天監處置了,不過這會兒太子還沒脫險,所有的太醫都還全部留在太子府替他診治。”衛恆道,提起這邪術,心裡也是有些忌憚的,“不過之前太醫有說太子命懸一線,情況十分的不妙,這又大半天過去了,太子府裡還沒傳出壞消息,極有可能是已經被穩住了。這樣一來的話——殿下,您說這所謂的邪術,真的能夠殺人於無形嗎?”
“這種事情,還是寧可信其有的。”殷湛道,他對殷紹的死活卻明顯不是那麼太關心的,只有意有所指的深深看了衛恆一眼道:“元氏和懷王久居京中,手裡絕對不可能操縱有能董永寧這種邪術的人。而且這件事事出突然,從咱們這邊散了消息出去到最後事發,中間也不過就兩三天的時間,那母子兩個要臨時起意,也不可能剛好就能找到能幫他們操縱此術的人,這背後——你有查過嗎?”
如果元貴妃的手裡真的早就掌握了這樣的殺人妙法,他們母子和殷紹相爭多年,應該早就拿出來用了,絕不會等到今天。所以十有八九,這個殺人的法子,他們也是最近纔剛好偶然得到的。
衛恆跟在殷湛身邊多年,心思細密,對殷湛的想法多數時候也能預見幾分,顯然是一早就想到了這一重的。
只是雖然他早有準備,此刻殷湛問了,衛恆臉上神情卻不自在的出現了一絲的閃躲,輕聲道:“已經查過了。”
殷湛瞧見他的這個表情,心中馬上警覺,“怎麼?”
“屬下也不確定,只是這兩天一直盯着元貴妃和懷王府兩邊的人各自的動靜。”衛恆道,說着就從袖子裡掏出一張寫了字的紙展開了送到了殷湛的書案上,“殿下您看,這是這幾天元貴妃處和懷王府處不太合乎情理的人員走動。其他的都還好,只是這裡——”
他說着,將手指點在了一處名字上面。
殷湛抿抿脣,盯着那幾個字許久,默不作聲。
衛恆等了片刻,就又解釋,“現在也就只是屬下心裡懷疑,但也許是屬下多心了,王爺您看——”
這個人,一定是殷湛不希望去動的。
雖然他不見得就會爲難,可衛恆自己本身卻就很不想承認這件事的。
殷湛面上神情冷淡,倒是沒有任何特殊的情緒。
半晌,他就往後輕輕的靠在了椅背上,問道:“巫蠱之術,在咱們北狄朝中從來都是禁忌,可以說是叫人聞名喪膽的,如果真要細究起來,是不是也就只有偏距塞上那片深山裡的南蠻人有可能做到了?”
“這天底下的能人異士的行蹤,並不是那麼好掌握的,也保不準就是有一個精通此術的高手進了進城了,但如果說道巫蠱之術盛行的地方,的確是當屬塞上南蠻人的部落了。”衛恆道,明顯是在過來見殷湛之前,他就已經將那所有事情的關聯性都考慮了一了。
殷湛卻沒有遲疑,直接一揮手,“去查吧。不止是眼下,包括之前發生的事——”
不知道爲什麼,他的話只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不過也就只是那麼短暫的一瞬間,他就又馬上恢復如常,“但凡是有疑點的地方,都統統徹查一遍。”
“是!”衛恆只聽他的語氣就能判斷出他的決心,並不遲疑,拱手應諾,轉身先退了出去。
殷湛靠在椅背上沒動,只目光卻又緩慢的移回了桌上的那張展開了的紙頁上面,那裡用工工整整的隸,赫然寫着的就是“南康公主府”五個字。
南康公主府?南康公主府呵——
公主府呵——
南康公主的爲人低調,因爲和皇帝之間的關係不親厚,所以她對宮闈之事也一直都敬而遠之,多少年了,除了逢年過節和在家宴上的例行公事,私底下她從不刻意和皇帝后宮的嬪妃們有所往來,更別說是和下面的各家王府了。
可是就在最近的這一段時間裡,她府裡的親信卻開始和懷王府,甚至於和宮裡的元貴妃都私底下也有了來往接觸,並且——
最近的一次,就在今天!
在鳳鳴宮裡的事情塵埃落定之後,馬上就有元貴妃身邊的女官喬裝了出京,去了南康公主府。
這件事,絕對不會是巧合。
甚至於殷湛都不願意再深思——
就倆你去年正月裡,淮南郡主的意外身亡,其實那件事上面就有很多含糊不清的東西。
當時他不想卻碰,可是現在——
卻容不得他繼續裝聾作啞了。
南蠻人的邪術都被施展到了京城之地來了,這意味着什麼?
殷湛面上神情一直冷淡,倒是沒有因爲此事牽扯到了南康公主而生出什麼懊惱煩躁的情緒來,反而一如既往的平靜,片刻之後,他就取了火摺子把那張紙燒了,然後繼續看他的公文。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之後,院子裡才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腳步聲刻意的有些重,但卻重不出什麼分量來。
殷湛本來正在凝神靜志的看公文,微抿的脣角就不自覺的揚起了一個弧度。
他放下筆,然後房門就被從外面小心翼翼的推開了一道縫隙,一個毛茸茸的圓圓的腦袋探了進來。
相較於一年前,殷黎又長高了些,可大概是殷湛將她養的太好了,這粉糰子的身量還是圓潤的很,一張小臉兒紅撲撲粉嫩嫩的,咧嘴一笑,就露出一口潔白的米粒牙。
殷湛處理公文的時候,倒不是嚴格禁止她打擾的,只是這小丫頭還算自覺,聽衛恆說了幾次,平時就儘量的避開這樣的時間來找她那父王了。
這會兒探頭探腦的看進來,剛好就對上殷湛好整以暇的眸子。
小丫頭倒也不覺餓得心虛,乾脆的一把拍開房門,小炮仗一樣的直接撞了進來。
“父王!”她蹭過去,抱着殷湛的一隻胳膊晃來晃去,聲音軟糯糯的撒嬌。
殷湛擡手摸了下她柔軟的發頂,“怎麼了?沒跟雪融玩了?這個時候又跑過來。”
“雪融自己跑出去了,我找不到它。”殷黎道,嘟着小嘴,還是咧着嘴仰頭去看自己父親的臉,“七哥不知道去了哪裡了,最近也不過來找我玩兒了,我好久沒出門了,父王陪我,我們出去玩兒吧?”
殷湛藉口要回臨陽祭拜書貴妃,是年前就離京的,而殷黎一個人在京城,他不放心,就讓下面的人限制她很嚴,就連除夕那天的國宴都沒叫她去,這麼算下來,這小丫頭也的確是被關了有一個多月了,以殷黎的性子,能忍到今天才開口,這已經相當的不容易了。
“改天吧。”殷湛又摸了摸她的頭髮,“這幾天太子病了,你還到處亂跑就不合適了,先緩兩天。這會兒天也暖了,活幾天父王帶你出城,去郊外行宮的獵場上狩獵去。”
殷黎基本上也是個閒不住的,殷湛又不怎麼用禮教規矩約束她,聽了這話,小丫頭就更是笑的見牙不見眼,用力的點點頭,“好!”
她對自己的父王,有一種超乎尋常的信任。
誠然,殷湛在她面前,基本上也從來就沒有食言的時候。
看着這孩子靈動的一雙眼睛,殷湛卻思緒卻有一瞬間的飄遠,他突然就會想起宋楚兮來,以前的時候,那女人在他面前也從來都是這樣毫無顧忌的說說笑笑,可是自從那一夜他對她表明了心機以後,她再看到他的時候,那眼神,或是敬而遠之的防備,又或者是糾結不堪的痛苦,就好像他成了她的負擔一樣。
這種現狀,讓他心中分外的壓抑和苦惱,但又偏偏眼下的這個局面,他縱使有千言萬語,且不說是沒辦法和她說,就是想要見一面都難。
殷黎靠在他身邊,見他就不說話,就拽着他的腰帶爬到他的膝蓋上,安安穩穩的坐下來,擺好了姿勢去挽袖子道:“雪融跑出去了,沒人陪我玩兒,我今天的功課還沒做呢,父王陪我做吧。”
她說着,就要去扯桌子上的宣紙,殷湛的回過神來,目光不經意的一瞥,恰是瞧見落在旁邊筆洗裡面的灰燼。
“暖暖,今天不做功課了,父王有別的事情要做。”殷湛拉拉過她的手,幫她把袖子重新放下來,一面輕聲的囑咐道:“今天開始,暫時都不要隨便和南康姑母還有殷述府裡的人一起出門了,記住了嗎?”
殷黎和殷述一起,從來都玩的很好。
並且他們父女常年不住在京城,殷黎在這裡認識的人也着實有限,跟爲人慈祥平和的南康公主之間也算親近。
殷黎眨眨眼,顯然是恨不能理解自己父親這個突如其來的決定。
她揚起小臉來,看向了殷湛。
殷湛微笑着看她,重複確認道:“記住了嗎?”
他的神情之間半點也不嚴肅,殷黎眨巴着眼睛,卻居然很乖的一個字也沒問,又是7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記住了!”
殷湛倒是沒想到她會這麼痛快,畢竟一個小孩子,對於她自己理解不了的事情總會刨根問
總會刨根問底的。
他不由的微微一愣,過了一會兒,殷黎就又說道:“以後我就只跟父皇一起出門。”
這個孩子,她以前和南康公主還有殷述之間的關係都是很好的,居然真的一個字也不問的就許下了承諾。
想着宋楚兮凡事我行我素的作風,殷湛的心裡突然沒來由的氣悶。
猶豫再三,他還是忍不住的開口,“你怎麼不問父王爲什麼不准你跟他們來往了?”
彼時殷黎正在低頭擺弄自己腰間掛着的一個配飾,聞言,卻是不假思索的答道:“因爲是父王說的。”
她可以覺得有些人親切,也願意和一些人玩在一起,可是這世上,就只有一個人是她的父王,是她唯一的父王和親人。
她對他,會無條件的信任,言聽計從。
看似沒有原則的事,實則卻是這個孩子心裡最爲堅定又明確的信念。
看着女兒純真無邪的一張臉,殷湛卻是心中百味陳雜,幾次張嘴,最終卻沒有說出話來。
前世他記憶裡的廖容紗,雖然對他的態度也是保持禮讓,讓他覺得若即若離,但那女子,在戰場上再如何的剛烈冷血,一旦到了私底下,其實也總有平和明媚的一面的。
反觀如今的宋楚兮,就如是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她已經變得面目全非了,冷酷又決絕,全身上下都裹了一層堅硬的外殼,叫他想要碰觸都無從着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這一刻,殷湛卻總覺得他是從殷黎的身上看到了宋楚兮的影子。
除了對自己的親人無條件的信任和袒護,再對其他的任何人都絕對的冷酷無情。
雖然他理解她利用這種方式來保護自己的做法,只是有時候想起來,卻會覺得無力又心驚。
“暖暖——”斟酌再三,殷湛還是再次開口。
他把殷黎從自己的膝頭上抱下來,讓她站在面前,然後俯身下去,正色看着她的眼睛,“你——”
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覺得無從說起。
他要說什麼,讓她不要對旁人都冷漠以對?
可是爲了和宋楚兮站在統一戰線,他們父女兩人的立場如今已經確定,這京城亂局之中,眼下已經風聲鶴唳,隨時隨地都要起風波的。
這樣的環境之下,他們的路,註定了會走的異常艱難,稍6有不慎,一旦要對什麼人失去了防備之心,極有可能就要把自己摺進去了。
殷黎是極少看到他這樣過分鄭重的神色,等了片刻,還不見他說話,就又說道:“父王?怎麼了?”
殷湛看着她,許久之後,還是將沒能出口的話全部嚥下去,“沒什麼!方纔我跟你說過的話,一定記住了。”
“嗯!”殷黎雖然不解他爲什麼還要特意的再強調一遍,卻也還是認真的點點頭。
太子府。
殷紹醒過來,已經又是三天以後。
這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對他來說,卻是一場艱難的輪迴。
如果說他本人一直處於重度昏迷之中,還不能深刻的領會,但他醒來的時候,蔣成海和馮玉河幾個都幾乎要喜極而泣。
“殿下終於醒了。”最後還是馮玉河先冷靜了下來,走過去。
有婢女過來服侍殷紹穿了鞋子,有給他披了衣服,殷紹就已經不耐煩的將她們揮退,“你們都下去。”
“是!”婢女們垂眸斂目的紛紛退下,殷紹也是隻看蔣成海的臉色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了,“我昏迷了多久?出事了?”
“是!”劉皇后受到重創,如今還被禁足宮中,這一起巫蠱案鬧的沸沸揚揚,現在都不知道要如何善後收場,馮玉河一個字也不敢隱瞞,更顧不得他大病初癒,趕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都解釋了一遍。
殷紹捏着拳頭讓自己冷靜的聽完,雖然中途6一直沒有發作,但是到了最後,臉色已經陰沉的十分可怕。
“不管怎樣,現在殿下能夠轉危爲安就都已經是萬幸了。”最後,馮玉河說道,儘量的勸,“宮裡那邊,龐生獻策重新佈署了一遍,這幾天殿下您人還昏迷不醒,屬下們不敢隨便輕舉妄動的,只能嚴密防範。這一次的事,明顯是有人想一石二鳥,將殿下您和皇后娘娘都一網打盡了。既然已經把手腳做到了鳳鳴宮裡去了,那就說明娘娘那裡還有漏洞,這一次殿下痊癒之後,恐怕要對咱們這府裡和皇后娘娘那裡都再重新的清洗一遍了。”
“母后的傷勢如何了?”殷紹只是這樣問道。
“唉!”馮玉河嘆了口氣,“巫蠱案是犯了陛下的大忌諱的,當時陛下正在氣頭上,出手也重了些,雖然後面太醫也極力診治了,但娘娘那眼睛,恐怕以後看東西也有困難。”
不過就是短短几天時間,就已經發生了驚天鉅變,天翻地覆了。
這算是有史以來殷紹被人算計的最狠的一次了,但是這一刻,他卻根本就沒辦法發作,只能盡力維持冷靜的想辦法處理善後。
“查到相關人等了嗎?是誰做的?”狠狠得閉了下眼,殷紹問道。
“這幾天屬下一直命人在查找,鳳鳴宮裡的釘子,無非就是那死去的兩個奴婢之一,只是死無對證,她們的住處也沒查到什麼有價值的線索。”馮玉河道。
“我不是問你這個。”殷紹卻是不耐煩的打斷他
煩的打斷他的話,“是哪個奴婢做的已經不重要了,重要是幕後之人,拿到線索和證據了嗎?是誰?”
“當時殿下受傷回府,消息屬下馬上就下令戒嚴了,對此時知根知底的就只有宣王殿下,不過這件事,卻不像是宣王的手筆,他要出手的話——如果真的有這麼行之有效的法子,幹嘛不針對陛下?算下來,就算這一次殿下和他之間起了衝突,也還沒到要讓他不擇手段下殺手的地步。”馮玉河道。
其實還不止是這樣,殷湛那人做事是有原則的,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他從來都就事論事,就算他和殷紹之間有矛盾和衝突,應該也不會拐彎抹角的去對劉皇后下手,而是八成要直接衝着殷紹本人來的。
其實在殷紹看來,也不太可能是他。
只是——
“這麼說來,就是元氏和懷王了?”殷紹問道,卻是篤定的語氣。
“屬下也覺得懷王的嫌疑最大。”馮玉河道:“當時元貴妃和馨嬪一起過來,沒少在皇上面前煽風點火,如果說只是落井下石,元貴妃這麼醉雖是無可厚非的,可是那馨嬪,如果不是被人指使了,就絕對不會是這樣子的。那天龐生進宮,娘娘那邊的事情了結之後,皇上離開,元貴妃和馨嬪可是走的一路的。”
也就是從這個推斷,所以他也才更懷疑此事是元貴妃母子所爲。
再想想殷紹當時命懸一線的情況,馮玉河就更是膽戰心驚,後怕不已。
“論及借刀殺人,誰還會比十一皇叔做的更漂亮了?”殷紹卻是突如其來的冷笑了一聲。
“殿下您的意思是?”馮玉河驟一驚,“是宣王和懷王他們——”
“老三雖然自以爲有些本事,以十一皇叔的眼光,難道還要和他同流合污不成?就如是你之前所言,知道本宮受了重創的就只有他殷湛而已,如果不是他將此事透露給殷樑母子的,那才叫是有鬼了呢。”殷紹冷冷說道。
而殷樑本來就將他視爲眼中釘,既然得到了這樣的機會,又哪有不充分利用的道理?當然是正中下懷了。
“就爲了殿下您帶人闖入宣王府的事情嗎?這宣王是不是太過小題大做了?”馮玉河揣測着,還是百思不解。
殷紹擡起眼睛,神情有些詭異的看了他一眼,“如果之前本王懷疑的事情本來就是真的呢?如果前段時間他真的是借回臨陽祭拜舒貴妃之名,實則去了塞上軍中,卻給宋楚兮那丫頭撐場子的呢?如果他真的能爲了那個丫頭撒下彌天大謊,就衝着本宮和那丫頭之間過往的嫌隙,你還覺得他會對本宮窮追猛打是不合情理的嗎?”
殷紹的語氣越來越重,到了最後就幾乎是咬牙切齒了起來。
馮玉河被他連聲質問,雖然給不出個答案了來,卻又有些被震懾住了,“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後面——”
殷紹可是一定要將宋楚兮置之死地的,這樣一來,豈不又樹了殷湛這個強敵?
“還能怎麼辦?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自然除了設法補救,那便就是還給他們一局了。”殷紹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
他站起身來,這個時候,剛好有婢女從外面端着藥碗進來,但是因爲馮玉河在,就遲疑着不知道該不該進來。
殷紹自己走過去,端起那藥碗一飲而盡。
婢女也不敢多言,趕緊又捧着藥碗退下去了。
馮玉河走過去,還是有些憂慮的看着他明顯還透着幾分死灰氣息的臉色,“殿下您感覺怎麼樣了?說實話,這一次的事情是真夠兇險的,屬下等人都被嚇的不輕,那個巫蠱之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它的效力,總之是邪門的很。”
提起這件事,殷紹也後怕。
他的臉色微微一變,“有追查嗎?本宮之前的病症,你確定真的是被邪術詛咒所致?”
“屬下也不敢亂說,可當時殿下病發的的確蹊蹺。”馮玉河道,這種事,是真的讓人忌諱,所以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他也儘量的不要多言。
“殷樑的手裡如果真的有這樣的利器,只怕早幾年就用了,又何必等到今天,這線索必定還留在近日之內的,元貴妃和懷王府雙方面都有什麼動靜?”殷紹沉吟着,突然正色問道。
“這——因爲皇后娘娘宮裡的事,皇上大發雷霆,唯恐再次觸怒聖顏,屬下這兩天才重新安排了人手,倒是沒什麼特別的發現的。”馮玉河道。
之前劉皇后出事,殷紹又昏迷不醒,他根本就顧不得別的,所以是一直到那天之後又過了兩日,殷紹這邊的情況好轉並且穩定了,他也才又重新安排了人手盯梢。
“那個時候,怎麼能放鬆警惕?”卻不想,殷紹突然就勃然大怒。
“屬下當時也是被殿下的病情嚇壞了,無暇他顧。”馮玉河趕緊跪下去,爲難說道。
殷紹一時間急怒攻心,又覺得眼前發暈。
他匆忙的擡手一把扶住了門框,但是牽動了內傷,喉嚨裡又是一熱,只那一口血水,他強迫自己給嚥下去了。
“殿下——您還好嗎?”馮玉河見他臉色發青,就又試着開口。
“馬上叫人去查,這個巫蠱之術,是寧可信其有的,如果老三的手裡真的藏着這麼個能人異士,那就一定要將他揪出來。”這麼一個人的存在,只要想想就叫人覺得毛骨悚然。
“是!”馮玉河應了,“屬於
了,“屬於一定叫人加緊追查,殿下,您的內傷還沒痊癒,還是先臥牀休息吧,別的事,都可以緩一緩,您一定要先把身體養好了。”
他起身過來攙扶殷紹,殷紹卻沒讓,擋開他的手,自己一步一步的往裡面走,一面冷笑道:“這一次老三苦心孤詣送了本宮這麼大的一份厚禮,本宮這個爲人兄長的,總不能這樣的小氣,就算不還禮,也要先把利息算個給了他。”
他這纔剛醒,就要想着報復了。
馮玉河唯恐他用心過度,再對身體不利,不由的擔心起來,“殿下——”
“去辦吧。”殷紹道,卻是態度強硬,根本就不聽他說,“在宮裡,誰的手底下也都不可能是鐵板一塊,他們既然能將手段用到了母后那裡,本宮難道還是吃素的?”
“殿下要怎麼做?”馮玉河見他如此,也就不再試圖規勸了。
“當年淳貴妃事件你還記得嗎?那件事也過了幾年了,父皇今年來年紀大了,也可能是健忘的很,是時候提醒他一下了。”殷紹道,眼底有幽暗的冷光一閃而逝。
這件事,也是皇帝此生最大的忌諱,馮玉河是怎麼都沒想到殷紹會想要這樣做。
“殿下——”馮玉河干吞了口唾沫,不由的緊張起來。
“不僅僅是要給老三提個醒兒,就是小七——”殷紹的手指,輕輕的拂過架子上一盆蘭花的葉子,脣角勾起的弧度卻是越發冰冷了起來,“如果小七能夠平安歸來,那這朝中的格局恐怕也要再有變動,宋楚兮那個丫頭是不擇手段的,這個時候,自然要先下手爲強,不能給她可趁之機的。”
不管是假裝的純情還是真的被宋楚兮那丫頭迷住了,殷述的立場都已經擺出來了。如果他接近宋楚兮是別有目的,那就只能說明這位七皇子這麼多年來的年少無知都是裝出來的,他私底下本來就是野心勃勃的對手,而這樣的對手,自然要不惜一切的鋤掉才行。
而就算殷述對宋楚兮是情之所至,動了真格的了,以宋楚兮的心機和手段,這個熊孩子以後也難逃被那丫頭操縱控制的命運,如果宋楚兮一力的煽風點火,也保不準殷述不會心動,以後也加入到搶奪那個位子的隊伍裡來。
所以綜合上面兩種情況,不管這樣,他先給殷述穿一記小鞋都勢在必行。
“殿下您是怕七殿下會被宋家四小姐利用?”馮玉河聽了這話,也纔不得不重視起來。
“誰知道是他被利用的還是他們彼此利用,總之本宮叫你去做,你就去做,哪兒來的這麼多廢話?”殷紹現在心煩意亂,也沒耐性和他做多瞭解釋。
“屬下明白了。”馮玉河頷首,想了想,還是有些爲難,“出事之後,元貴妃那裡也是防範的極嚴的,要去她那邊做手腳也不是不可能,恐怕要費些皺着,並且再仔細的籌謀一番。”
這樣做,其實還是有風險的,畢竟元貴妃在宮中的地位超然,再有殷樑在,到時候比此次衝突起來,又是一場戰爭。
“不是有能輕易得手的嗎?”殷紹反問,“元氏那裡,先給她一點警告就可以了,後面的事情,你還怕沒時間和他們周旋?”
馮玉河明白他的意思,於是就胸有成竹的點頭保證,“是!屬下會辦妥的,殿下放心。”
見到殷紹再沒了別的吩咐,他就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又想了什麼,就又遲疑着回頭,“殿下,還有安良娣,她人還在鳳鳴宮中……”
提起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安意茹,殷紹的眼底就有掩飾不住的煩躁之意。
要不是皇帝的懷疑和逼迫,他是真的早就受夠了這個女人了,但是爲了繼續堵住皇帝對他的猜忌之心,他也不得不妥協。
“把她接回來吧。”最後,殷紹冷聲命令。
馮玉河領命退了下去,殷紹卻是一個人站在那裡,良久未動。
他有他的原則,以往他就算和殷樑之間斗的再狠,也都給皇帝留着面子,輕易不會往宮裡頭去出手,但是這一次,皇帝對他們母子倆的態度是真的激怒了他。
他在那老爺子面前忍氣吞聲這麼多年,配合他做所有的事,最後也沒見他對他們母子兩個多幾分的維護,既然皇帝是這樣的翻臉無情,他也就不想再瞻前顧後了。
殷樑母子逐漸做大,宋楚兮哪裡又是個巨大的威脅,他已經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慢條斯理的用那樣溫和的方式來處理一些事情了。
宣王府。
衛恆辦事還是很快的,只在次日晚上就把他查到的消息帶了回來,仍是一張薄薄的紙頁,上面用工整的隸屬記錄着有些事情。
“殿下,全在這裡了。”將這些東西拿給殷湛看的時候,衛恆還是有些猶豫,畢竟殷湛和南康公主的關係非比一般。
殷湛一目十行的掃過去,將那紙上記錄的事情看過,卻沒說什麼。
“屬下已經去核實過了,據當時在皇廟當差的御林軍的口供,淮南郡主出事那天,他們可以保證安壽公主一步也沒有從皇廟裡走出去過。”既然已經都刨根問底的去查了,衛恆也就沒有再瞞着不報的道理,“並且她身邊的那個心腹婢女也不是私逃走了,當時南康公主殿下的動作太快,直接殺到了皇廟,將安壽公主給杖殺了,侍衛們說她那婢女出門回來,被那場面嚇到了,轉身是要逃的,可是人還沒走出去,就先
出去,就先被兩個黑衣人給出現,給強行弄走了,後來屍首也沒找到,八成是被滅了口了。當時因爲是兩位公主殿下之間的衝突,那些侍衛又都被南康公主殿下的人給限制住了,所以看到的事情,事後沒人特意追問,他們也就沒說,現在看來,那個婢女,十有八九也是南康公主下的手了。”
那天安壽公主沒有出過皇廟,那麼淮南郡主的死就不可能是和她有關的。
安壽公主和宋承澤之間有些不清白,這件事當時殷湛就順手查到了,只是當時沒想要深究,但是現在看來,卻是大有貓膩在裡面的。
他隱隱的吐出一口氣,卻還是沒有開口說話。
衛恆察言觀色,等了一會兒就又說道:“屬下也命人去公主府裡面探查過了,最近公主府裡的情況也有點不對勁,說是公主殿下經常閉門不出,除了她身邊的嬤嬤,都不準其他人進她的院子,只說是冰了,每天都叫大夫過去診脈。但是元貴妃的人過去的那天,她是在前廳見的,府裡的下人卻說只覺得她的神情不太對勁,並沒有什麼大病的跡象。”
殷湛倒是也沒有多做思考,心裡便已經隱隱有數了,“宋承澤死的時候,但是據說是被憤怒的南蠻人團團圍住,給一力擊殺了,爲了泄憤,他的屍首也沒有留下,直接就被帶走了。”
所以宋楚兮這些人是都沒見過宋承澤的屍首的。
有些事,雖然說出來讓人覺得難堪,但是各種證據擺在眼前,如果眼下的這種種推斷都能成立的話,那麼——
當初南康公主是因爲淮南郡主的死悲痛欲絕這是真的,她趕着去皇廟杖殺了安壽公主是爲了泄憤,這也是真的,但是跟重要的目的,只怕——
還是爲了殺人滅口的。
“殿下——”這件事,想來還是叫人覺得難以接受,“如果您是懷疑,那南康公主殿下那裡的具體情況屬下再叫人去探查出來?”
“查不查出來,又有什麼區別?”殷湛冷然的一勾脣角,這時候外面卻見管家快步走進來,神色有些慌張的稟報道:“殿下,剛剛宮裡的探子傳出來的消息,宮裡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