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兮把臉貼靠在他胸前,安靜的躺了一會兒,然後手指就開始有一下沒一下的胡亂的戳着他的胸口畫圈。
殷湛的身上,有許多陳年的舊傷,大大小小的傷口經年累月的下來,這會兒就成了深淺不一的印記。
宋楚兮的手指頭在他身上戳來戳去,殷湛只閉着眼當看不見,直至她那指頭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的戳到某一點上,殷湛才終於忍無可忍,牙疼似的抽了口氣。
“你的身子又不好,怎麼還不安分!”她捏住她的手指,強行把她的手壓到被子裡。
他一直沒有睜開眼睛,只把她從身上拖下來,摟在了臂彎裡。
宋楚兮枕着他的手臂揚起臉,就看到他線條剛毅的下巴。
她忍不住又擡手摸了摸,順口問道:“你就那麼困麼?”
“嗯!”殷湛沒好氣的含糊了一聲,“很晚了,睡吧!”
“身邊突然多了個人,我睡不着。”宋楚兮道。
殷湛還是沒理她。
過了一忽兒,宋楚兮就又動了動身子,乾脆就爬起來找衣服,“我看我還是回去吧,萬一明天早上暖暖過來撞見了,也不太好。”
殷湛僅有的一點睡意也被她折騰沒了,在她要從他身上爬過去撿落在地上的衣裳的時候終於狠狠得嘆了口氣,起身一把將她撈回了懷裡。
他埋首去吻她,懲罰一樣,吻了許久,直到宋楚兮被憋的氣息不暢才略微退開,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子,無奈道:“我的定力真的不怎麼好,你別鬧了。”
“有多不好?”宋楚兮擡手搭在她頸後,湊上去咬了下他的鼻尖,笑嘻嘻的反問。
“我怕傷了你!”殷湛道。
溫香軟玉在懷,又是放在自己心上多年的女人,殷湛真是用了幾乎所有的自控力,悶聲吐出一句話,轉身把她塞進被子裡。
他俯身吻了她的額頭,低聲誘哄,“快睡吧!”
可是在他要抽身躺回旁邊的時候,宋楚兮卻又擡手圈住了他的脖子,沒叫他退開。
她也沒什麼正經的,迷了眼睛,笑吟吟的湊上來舔他的脣。
殷湛渾身的肌肉緊繃,這一刻的感覺真是快要被她折磨瘋了。
本來是爲了顧慮她的身體,他已經剋制的相當痛苦了,這女人卻誠心的要跟他過不去。
他憋得臉色通紅,任由她溼熱柔軟的脣在他臉上蹭來蹭去,女子清甜素雅的香氣盈入鼻息,又彷彿直接擴散到了血液裡。
殷湛冷着臉,呼吸聲卻一聲比一聲的厚重紊亂。
“少戎——”他聲音沙啞又壓抑的喚她的名字。
“嗯!”宋楚兮含糊不清的應了,又放佛一個貪玩的孩子似的傾身過去吻了吻他微闔的眼瞼。
殷湛忍無可忍,突然睜開了眼睛。
宋楚兮嚇了一跳,趕忙往後退開些許,略帶幾分詫異的怔怔的望着他。
男人幽深的瞳孔裡,彷彿有兩團暗黑的火焰在燃燒。
他看着她時候的那種目光,前所唯有的熾熱和瘋狂,彷彿隨時捲起一陣風暴,就能將她整個人都吞沒了一般。
那麼近的距離之下,宋楚兮的臉,突然就無限度的燒起來,緋紅一片。
“就不能等到明天了嗎?”殷湛壓抑着聲音,卻是違心的開口,說話間已經將她按回了牀上。
他雙手撐着牀榻,自上而下俯視她的面孔。
宋楚兮看着他微微漲紅的臉色又想到他方纔那種近乎瘋狂又難以自控的舉動,她其實是有點難受,但是轉瞬之間就又帶上了頑劣的笑容。
“明天再說明天的事吧!”她移開眼睛,扯了他的一縷髮絲繞在指尖上,撇撇嘴,“當然是要趁着現在多用一用,再過個二三十年,我怕就來不及了。”
“你這女人!”殷湛當時就黑了臉,咬牙切齒的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來。
她還真是什麼話都能說得出來!
有那麼一瞬間,殷湛近乎是胸悶氣短的喘不上氣來。
他一直都知道這女人就是他命裡的剋星,他所有的頭腦和手段,拿來對付她的時候都會顯得捉襟見肘,走到這一步,已經實屬不易,本以爲總算可以稍微鬆口氣了,卻沒想到她到了牀上居然更叫他難以招架。
不想再聽她語出驚人,他索性就拋開所有的思維和理智,狠狠的吞沒了她的呼吸。
“嗚——”他的來勢迅猛,宋楚兮下意識的掙扎了一下,然而一切突然就變成了徒勞。
他開始主導一切,只跟隨着身體最深處的渴望去尋找他想要的。
她的身體,她的靈魂,他不遺餘力,給了所有的熱情將她整個兒融化掉,引導她,帶着她,一起在一個嶄新的世界裡沉淪。
她的汗水滴落,砸在她的頸邊。
他擡手去,輕輕的蹭掉,無意間觸到她的脈搏,那一點點細微的感覺卻清晰而明確的震顫在了心絃之上。
十指相扣,他俯首去吻她,看她咬着脣,意亂情迷,在他身下妖嬈成一片旖旎的風景。
次日宋楚兮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太陽還沒升起來,屋子裡的光線看上去就有點冷清。
彼時殷湛已經起身,剛穿戴妥當了準備出去。
宋楚兮醒了就窩在被子裡沒動,擁着棉被,只露了一顆腦袋在外面,靜靜的看着他坐在牀沿上的背影。
這是她熟悉的背影,曾經無數次在刀光劍影中,不動聲色將她護在後面的那個寬厚的脊背。
那時候,不管戰事有多兇險,只是要和他在一起,心裡就總是踏實的。
想着昨天晚上,她擁着他時候的感覺,宋楚兮突然就有種微微錯亂,恍如隔世般的感覺。
於是她悄悄撐着身子爬起來,輕輕的從後面抱住了他。
殷湛正在整理衣物的動作頓住,看到她突然繞到胸前的一雙玉臂,心頭莫名的顫了顫。
有一種緩慢而溫暖的熱度,很仔細的點點從心臟的位置渲染開來,慢慢的隨着血液浸染遍全身。
宋楚兮從背後抱着他,把臉輕輕貼靠在他寬厚的脊背上。
怔愣片刻之後,殷湛就拉開她的手。
他順勢拉過被子,轉身的時候順手又將她裹進被子裡,也是隻叫她露了一顆腦袋出來,然後指尖輕柔的將黏在他臉上的髮絲撥開,清雅而溫和的露出一個笑容,“怎麼這麼早就醒了?再睡會兒吧?”
“好像也不太睡得着了。”宋楚兮道。
“那我叫他們傳膳,你先吃完了再睡?”殷湛商量道,說着就探手要來撈她,準備幫她穿衣服。
“別!”宋楚兮趕忙擋開他的手,她的身子不敢動作太劇烈,就尷尬的扯了下嘴角,“你有事就去忙吧,一忽兒我自己收拾就好。”
殷湛瞧見她面上不自在的表情,反應了一下才恍然頓悟。
彼時宋楚兮還縮在被子裡,儘量的放鬆身體不想動。
殷湛的手指插入她濃密的髮絲之間用力的揉了揉,沒好氣道:“當時我跟你說什麼來着?”
他其實是有些自責的,可這女人真要作起妖來,他根本就招架不住。
宋楚兮心裡正尷尬,又渾身疼,聞言就不悅的斥道:“什麼話都好拿出來隨便說麼?你不是有事麼?先去吧!”
這會兒她倒是知道不好意思了?
殷湛看着她故作鎮定的面孔,故意捏了捏她燒紅的耳垂,湊過去低聲道:“我怎麼好像有種上當受騙了的感覺了?”
“什麼?”宋楚兮脫口問道,揚眉道。
“故意的吊着我的胃口——說實話,我怎麼覺得你像是肖想我許久了。”殷湛擰了眉頭,近距離,一本正經的注視她的目光。
“我犯得着嗎?”宋楚兮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但是笑過之後,緊跟着又是話鋒一轉,擡手摸了摸他的臉頰,“我就是現在開始想,也是來得及的。”
殷湛怔了怔。
這一夜之間,這女人似乎突然之間就轉變了許多。
雖然她依然不會溫聲軟語的和他扭捏撒嬌,但是接納他之後,她卻開始毫不吝嗇的將她所有溫和柔軟的一面都與他分享。
“你不是有事嗎?快去吧!”宋楚兮見他發愣,就催促了一聲。
“嗯!”殷湛回過神來,又摸了摸她的頭髮,“現在還早,你累了就再睡一會兒,我回來再叫你用膳。”
“好!”宋楚兮很順從的點了點頭,目送他推門走了出去。
她一個人窩在暖暖的被子裡,鼻尖上充盈的都是獨屬於他的氣息,她用力的擁緊了被子,有那麼一瞬間的心亂如麻。
昨夜實在是太累,宋楚兮本來沒準備賴牀,但也不知覺的睡了回籠覺,再醒過來的時候外面已經日上三竿。
殷湛還沒有回來,隔着屋子,能看到外屋的屏風後面有嫋嫋的水汽升騰,想來是宛瑤掐着她該起身的時間已經提前備下了。
渾身痠痛不適,宋楚兮扶着腰爬起來,泡了個澡,穿了衣裳推門出去的時候,卻愕然發現殷黎正悶聲不響的托腮坐在門口的臺階上。
聽到身後的開門聲,小丫頭回頭看了眼,然後又一聲不響的重新迴轉頭去,繼續看院子裡灑落的滿地陽光。
宋楚兮一時愣在門口,心裡一陣的尷尬。
她知道這小丫頭對殷湛的依賴,大抵的也能理解她現在的心情肯定是不怎麼好的。
殷黎一直沒主動開口搭理她。
宋楚兮在她身後站了一會兒,然後暗暗提了口氣,舉步跨過門檻,也提了裙子彎身坐在了臺階上。
“暖暖你怎麼大白天的坐在這裡?”宋楚兮側目過去。
殷黎突然垂下腦袋,盯着腳下的臺階片刻才鄭重其事的擰眉朝宋楚兮看過來道:“衛恆說,你和父王要成親了。”
她說着,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屋子,然後又對宋楚兮道:“我以後不能來這裡找父王了?”
她沒有哭鬧,沒有發怒,也沒有詰責,只是很認真很認真的問道。
看着這孩子真誠的一張臉,宋楚兮的心裡就是沒來由的一酸。
她勉強的扯出一個笑容,“怎麼會?你父王還是你父王,這裡也還是你的家,暖暖還是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去哪裡就去哪裡的,一切都不會變的。”
因爲這件事,賜婚的聖旨下來的時候殷湛就有找她深談過一次,也肯定的跟她保證,就只是多了一個疼她的人一起住而已,其他的事情都不會改變。小丫頭的心裡還是懵懵懂懂的,她是相信自己父親的話的,也有仔細的想過,她很喜歡宋楚兮,就算宋楚兮搬進來,可能也沒什麼不好的,但是——
打從心底裡,卻還是覺得有些事情,它就是變了的。
她有些不安和不適應,但是又不知道怎麼來表述。
殷黎不說話,看了她一眼,就重又移開了視線。
“等暖暖長大了,也要嫁人的,到時候留下你父王一個人,他會不會很可憐?”宋楚兮她擡手摸了摸小丫頭的發頂,試着誘導她,“現在我可以陪暖暖解悶,到時候你出嫁了,就替你照顧你父王,這樣不好嗎?”
殷黎悶着聲音不說話。
宋楚兮的心裡便就更加緊張無措了起來,“暖暖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殷黎轉頭來看她。
宋楚兮侷促不安的抿抿脣。
殷黎盯着她看了半晌,臉上也是矛盾不已的神情,很肯定的說道:“我不討厭楚楚姐姐的,可是——”
可是你爲什麼一定要嫁給我父王呢?
殷黎的話沒有說完,就又悻悻的垂下了腦袋。
宋楚兮並不強迫殷黎一定要承認她這個做孃的,但是見不得這小丫頭會因爲她的事就悶悶不樂的起了隔閡。
“暖暖——”心裡斟酌着,宋楚兮再一次無奈的開口。
殷黎卻突然站起來,拍了拍裙子,直接走出了院子。
宋楚兮看着她小小的孤獨的一個背影,那一瞬間,心中百感交集,猶如刀絞。
她越發的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了,想要讓殷黎完全的接納她,毫無隔閡的接納她,這似乎是不可能的。
她默然的坐在那裡許久未動。
過了會兒,宛瑤從院子外面走進來,嘆息道:“主子您先別急,小郡主的年紀還小呢,等她慢慢的大了,懂事了,她就會明白的,她一定會認您,接受您的,她會知道您對她的好的。”
宋楚兮也不知道是有沒有聽到她的話,只是勾脣笑了笑,“去讓嚴華準備一下,我們回吧。”
宛瑤不解,“王爺吩咐傳膳了,您怎麼——”
“你去跟他說一聲,我那邊有點事情要回去處理,先回去一趟。”宋楚兮打斷她的話,拍了拍裙子起身,轉身就進了屋子裡。
宛瑤是唯恐她被殷黎的態度傷到了,心裡七上八下的,張了張嘴,但見她是真的心情不好,最後就只能忍着把話茬嚥下了。
因爲這間書房被宋楚兮佔了,今天殷湛就在外院的書房處理公務。
宛瑤過去把宋楚兮的意思轉述了,殷湛也沒說什麼,只交代她路上小心些,就打發了她。
待到宛瑤走後,衛恆還是有些憂慮的盯着門口的方向道:“王爺,您和四小姐的婚事,皇上這麼一直拖着,本來就是不安好心,現在又趕上赫連纓進京,他會不會想借機做手腳?”
皇帝對宋楚兮只是忌憚,對是對殷湛——
卻有持續了多年的嫉妒和痛恨的。
如果換做是別人,他一定不會這樣不遺餘力的阻撓婚事,就因爲這人是殷湛,他就一直不甘心的就這樣成全。
殷湛面上神情冷淡,卻似乎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不用管他,他也折騰不了多久了,至於赫連纓——”
殷湛說着,遁了一下,隨後無所謂的勾脣冷笑了一聲,“他那邊也不用管。”
所有這一切的決定權都在宋楚兮的手裡,至於區區一個赫連纓——
他出不出現,實在是無關緊要的。
殷湛並不想這個問題上浪費過多的時間和精力,就又回到了前面的話題上道:“確定現在西疆人軍中主事的人是赫連煜?除了他們兩兄弟之外,還有其他人是標榜西疆皇族中人的身份的嗎?”
“沒有了。”衛恆道:“這裡的密報是近期蒐羅到的所有,赫連氏是有備而來,幾十年苦心孤詣的籌謀,他們這舉事雖然看似倉促,但實際上其中的每一步都是提前安排好的。奪取兵權,攻佔城池,同時利用這三個多月的時間,西疆皇都的舊址上已經重新建立起小朝廷理政了,就目前來看,所有的一切,缺得就只是一個新帝登基的儀典了。”
提及此事,衛恆也是心存顧慮,“按理說這件事纔是最奇怪的,赫連纓掌控端木氏近十年,他的謀略和手段,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要掌控一國,登臨帝位都是順理成章的,而且他們兄弟和睦,赫連煜一直對自己的這位兄長十分的信服敬佩,這個皇位的最後歸屬也不存在任何的分歧和異議,現在他們卻這樣一直拖着,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雖說都是掌握實權,但是一個監國親王和真正的一國之君還是有差別的。”
“百官聯名上奏請旨,就連赫連煜也明示暗示了許多次——”殷湛沉吟,“就目前的這些信報來看,他要推赫連纓早日上位的心情似乎要更迫切一些。”
“是的,此事的確是叫人百思不解的。”衛恆滿面的憂慮,頓了一下,又試探着看向了殷湛,“四小姐那邊沒說什麼嗎?”
“她和那人之間已經沒有關係了,也沒必要刻意的去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殷湛道。
因爲他相信宋楚兮,所以就算赫連纓進京了,他也沒當回事。
“赫連氏的後嗣要不要名正言順的登基,這對目前的局面而言,都改變不了任何事。”過了一會兒,殷湛就又正色說道:“我吩咐你做的事,準備的怎麼樣了?”
衛恆的臉色微微一變,神情之間居然也露出幾分慌亂來,“事情都照您的吩咐開始佈置了,可是王爺,您是不是要先和四小姐商量一下?這麼大的事——”
“她的性子我知道,就算只是爲了顧及暖暖的心情,她也要有顧慮,不會讓我去承擔風險。可是現在的情況,如果單是成武帝和殷紹也就算了,還有很多別的人和事,我考慮了很久,也就只有這麼一個最爲一勞永逸的方法了。前面的路的確是難走一些,但卻可以徹底了卻一切的後顧之憂。”
殷湛說着,就將手裡剛剛拆閱完畢的一封信隨手丟棄。
他的面目清冷,看着空氣裡虛妄的某一點,“那個位置,本來非是我心所向,但既然是她需要,那也就無所謂了。我爲刀俎,總好過處處受制。那邊的事,就照我交代你的去安排。朝廷這邊,年關將近,這應該是個絕佳的機會,可以將各方勢力重新洗牌。”
他真正決定了的事,衛恆是無可奈何的,雖然還是有些擔心,最後卻也沒能說什麼。
宋宅。
宋楚兮從外面回來,就直接回了房間。
宛瑤知道她的心情不好,就打發了院子裡的丫頭,親自去廚房準備了兩樣吃的,躡手躡腳的端了進來。
她本以爲宋楚兮可能是在補覺,推門進來,卻發現她面無表情的坐在外屋書案後頭的椅子上,目光空洞的盯着屋頂的房樑在發呆。
“主子,您在做什麼?”宛瑤帶上門,小心翼翼的問道:“您早膳都沒用,奴婢讓廚房給做了點,您先將就着吃點吧。”
宋楚兮收回目光,看了眼她手裡的托盤,倒是沒拒絕。
“放着吧!”她說,卻也沒有挪動的打算。
“主子您還在想小郡主的事嗎?小郡主的年紀還小,您別心急——”宛瑤勸道。
宋楚兮是個很穩得住的人,她會爲了殷黎的事情耿耿於懷,看似不合情理,但卻又似乎正在情理之中。畢竟是親骨肉,其中摻雜的糾葛和感情,並不是外人能夠理解的。
宛瑤嘴拙,想要安慰她,卻反反覆覆的也就這麼兩句話。
宋楚兮也沒介意,只是閉上眼睛,吩咐道:“傍晚的時候你再去一趟宣王府,告訴沅修,就說我今天有點累了,就不過去他那兒了。”
“是!”因爲她的樣子看上去真的很疲憊,宛瑤就沒多想。
宋楚兮沒再說話,只揮揮手,示意她下去。
宛瑤退出去,但是越想越不放心,過了半個時辰再回來的時候果然桌上的飯菜紋絲未動,宋楚兮還是保持那個固定的姿勢坐在那裡。
她的一張臉上全無表情,並看不出具體的情緒來。
宛瑤的話都到嘴邊了,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猶豫着只能又退了出去。
“主子,您怎麼了?怎麼從宣王府回來之後就好像一直不怎麼開心?”一個下午,宛瑤來來回回,終於在第五次找藉口推門進來的時候開了口。
眼見着她和殷湛兩個人好不容易更進了一步,現在這關係纔算是真正穩定了。
而且頭一天在宣王府,和殷湛父女在一起的時候宋楚兮都還一直談笑風生,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回來之後她就這樣了?
雖然宛瑤不覺得她會敷衍殷湛對她的感情,可是她這前後判若兩人的態度又讓人忍不住的要往那方面想。
宛瑤已然是揪心了大半天,這會兒心裡都七上八下的。
宋楚兮一語不發的靠在椅背上。
宛瑤等了她好一會兒,見她沒有開口的打算,不得已,就只能轉身往外走。
“宛瑤。”宋楚兮卻突然開口,聲音沙啞而苦澀的說道:“除了暖暖,也許我不會再有其他的孩子了,如果是這樣子的話,你還覺得我可以坦然接受他的心意嗎?”
大半天沒開口說一句話,這會兒她的聲音不僅沙啞也低沉的厲害。
宛瑤的腦中轟然一聲,如是一道驚雷炸開。
她有些不明白宋楚兮的意思,一時又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愣了一下,宛瑤才一個激靈匆忙的轉身,不安的脫口道:“主子您——”
宋楚兮不再說話,只是靠着身後的椅背,任由苦澀的笑聲一聲更荒涼過一聲的自喉嚨裡溢出。
她沒有哭,保持這個姿勢,剛好可以把不斷往上衝撞的水汽全部壓回去。
其實她有什麼好哭得呢?殷湛都已經包容接受了她的所有的一切了,所有別人不敢奢望也不能奢望的東西,她都得到了,如果一定要說有一個人爲此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
那個人,也是殷湛,而不是她!
她沒什麼好委屈的,但是這一整天的心情,卻是前所未有的低落壓抑到了極致,因爲這是她寧願自己承擔也絕對不想推給殷湛來擔負的責任。
宛瑤的嘴巴張了幾次,她看到了宋楚兮的表情,心中突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她瞭解宋楚兮,如果只是空穴來風,她不會突然說出這麼嚴重的話來。
可是她這話是什麼意思?
“主子——”宛瑤的內心,恐慌不已,胡亂的思索了好一會兒纔是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到回南塘之前那時候宋楚兮跟她提過的一句話。
那時候她說她不能一個人帶殷黎走,她說——
是因爲她的身體不好?
“主子,您是不舒服嗎?奴婢去找大夫過來?”勉強定了定神,宛瑤幾乎是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是何去何從。
她真的不能明白宋楚兮爲什麼要說這麼嚴重的話,就算殷湛再疼殷黎,可殷黎到底只是個女孩兒,他怎麼可能只要殷黎這一個孩子?
還有宋楚兮,雖然都知道殷黎是她的女兒,但是平心而論,因爲不是這個身體裡孕育出來了,也總還是覺得會有些遺憾的。
宛瑤承認,這一刻她是已經開始恐慌了,因爲看宋楚兮的表情,根本就不是在開玩笑的。
可是怎麼會呢?以前宋楚兮的身體不好,偶爾病發的時候,也有好幾位太醫和大夫都給她診過脈的,如果她的身體真有什麼問題,不可能誰都沒有看出來。
宛瑤捏着自己的衣襟,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宋楚兮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半晌,就再度自嘲的冷笑出聲,“我只是覺得很對不起他。就仗着他對我的好,就仗着他會縱容我做的任何事,所以就這麼自私的一再的傷他,讓他痛。”
如果只是她自己,她真的什麼都無所謂。
可是對殷湛——
她已經讓他孤獨痛苦了那麼多年了,她努力的試過,想把他推開的,最後卻無計可施的陪着他一起沉淪了。
該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主子,這件事——宣王殿下他知道了嗎?”好半天,宛瑤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
宋楚兮朝她看過去一眼,那一眼的目光,荒涼至極。
宛瑤的一顆心,瞬間就沉入了谷底,慌張的快走過來,一把抓住宋楚兮的一隻手道:“主子您先別灰心,這是哪個大夫說的胡話?您聽聽就算了,回頭——”
她用力的攥着宋楚兮的手指,彷彿是要通過這種舉動來傳遞一種堅定的力量。
“宛瑤!”宋楚兮卻是斷然搖頭,打斷她的話。
她的目光重新移向了別處,淡淡說道:“這些話,不要再說給第三個人聽,就到此爲止,沅修那裡,也不要跟他提。”
“可是主子,您——”宛瑤終究還是不死心的。
“我沒事了!”宋楚兮道,脣角扯出一個笑容來。
她從宛瑤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起身一步一步朝內室走去,“我睡了,這裡沒什麼事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哎——”宛瑤往前追了一步,但見她遊魂一樣單薄細弱的背影被鋪天蓋地壓下來的夜色緩慢的吞噬掉,突然便會莫名的心疼。
在南塘的那幾個月,她寸步不離的跟着她,除了知道她每天都要不間斷的喝藥調理身體,她沒有發現宋楚兮身上有任何的異常,直至七月中旬的一個雨夜。
那天她原是出城查看最近要運往塞上軍中的一批糧草的,回程途中卻被在做困獸之鬥的端木氏的餘黨偷襲。當時夜雨傾盆,對方又早有準備,佔領了絕對有利的地勢,他們勉強從山坳中突圍而出,卻迷失了方向,進了沼澤樹林。爲了避開那片死亡地帶,十幾個人冒着冷雨,深一腳淺一腳的從沼澤外圍跋涉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差不多正午時分才繞出來。那天回去大鄆城的路上,宛瑤也只是覺得她的臉色慘白,十分駭人,可是撐到會了宋家之後她就直接倒下了,整整兩夜一天,高燒不退,昏昏沉沉的喊痛,請了好幾個大夫都說找不到病因,最後只能一碗一碗的給她灌鎮痛的藥。
宋承柏解釋說是她從孃胎裡帶出來的病,以前也經常反反覆覆的發作,可卻是直到那個時候宛瑤才知道,她的身體是真的不好,甚至於是那次病後的半個月都沒有辦法下地走路,都是用輪椅代步的。
因爲她正常的時候真的太正常了,所以在她沒什麼事的時候便會叫身邊的人都忘記了她是個帶病之人的事實。
喪氣的話,宋楚兮自己是從來不說的,這是第一次,宛瑤從她的身上身臨其境的體會到了一種絕望,莫名的就開始變得不安且恐慌。
宋楚兮爬上牀,因爲身心俱疲,倒是沒有被心情影響到,很快便就昏昏沉沉的睡了。
這一覺她睡得很沉,不知道是過了多久,睜開眼,帳子裡的光線昏暗,外屋卻有暖暈融融的燈光透過來。
她狐疑的欠身去看,卻見半簾紗帳的後面一個熟悉的側影正在奮筆疾書,在寫着什麼。
剛睡醒,宋楚兮的腦子有些遲鈍,突然就不記得這裡到底是她的府邸還是自己根本就沒從宣王府回來。
這邊她半撐着身子正在發愣,殷湛已經發現她醒了,匆忙擱了筆走過來。
他彎身在牀沿上坐下,用手指蹭了蹭她一邊的臉頰,“睡夠了嗎?”
“嗯!”宋楚兮本能的點點頭,確定這是自己的府裡自己的臥房沒錯,就更是不解的看着他的臉,“什麼時辰了?你怎麼在這裡?”
“已經快三更了。”殷湛道:“我本來是帶了暖暖過來想和你一起用晚膳的,宛瑤說你剛睡了還沒起,我就等了會兒。”
他拉了她的手,又擰眉看向她身上皺巴巴的衣裳,“怎麼也不換衣裳再睡?很累?不舒服?”
他探手又要去試她額頭的溫度。
卻不知道是不是這夜裡的燈光太溫暖,他的眸色深沉,眸光微微晃動着落在目光裡,宋楚兮突然便會覺得委屈。
她沒讓他的手碰到她,而是別過臉去,靠在他的肩頭,躲開了他的注視,悶聲道:“我沒病!”
殷湛被她這孩子氣的舉動弄的一愣,然後就無奈的笑了笑,順勢擡手攬住她的背部。
宋楚兮在他身上靠了會兒,等到心情平復了,就重新坐直了身子,“暖暖呢?你不是說帶她一起來了?”
“太晚了,她睡在隔壁的廂房裡了。”殷湛道:“宛瑤說你一天沒吃東西,先起來吃點東西吧。”
他彎身去找她的鞋子,宋楚兮挪到牀邊,卻是怔怔的盯着他的側臉發呆。
殷湛見她沒動,回頭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宋楚兮突然咧嘴一笑,衝他張開了手臂。
殷湛又一次錯愕的愣住了,片刻之後才無奈的嘆了口氣,他起身過來抱她,口中抱怨道:“怎麼現在反而覺得我以後是要多養個女兒了?”
他探了手要來抱她下牀,彎身下來的時候,宋楚兮就一把摟住他的脖子。
殷湛只覺得整個人被他往下拉着一墜,還不及反應,脣上便是軟軟的一熱。
她的動作有些生硬,卻十分強勢霸道的直接頂開他的齒關,往內裡去尋到他的舌。
殷湛始料未及,不由的到抽一口涼氣。
這一刻,不管是理智還是本能,都是絕對不容許他退卻的。
他彎腰在那裡,保持着一個十分難受的姿勢,卻是無比享受的和她擁吻。
脣舌糾纏,追逐嬉戲,由她的侵佔,變成被他引導,直到宋楚兮喘不過氣來,強行往旁邊別過了頭去。
她把臉藏在他肩頭大口的喘着氣,殷湛的溼熱的吻卻順勢貼到了她另一側的頸邊。
他有些控制不住的自己情緒,力道有些大的吮吻。
“疼!”宋楚兮吃疼,低呼一聲,一巴掌將他拍開,惱怒的擡手去捂住了脖子。
殷湛被她掀到在牀上,一擡手又把她攬入懷中抱緊了。
“還要吃飯嗎?”他含笑淺啄了下她的鼻尖。
宋楚兮這會兒是餓得前心貼後背了,她被他牢牢束縛在胸前,昏暗的帳子裡,他的眸色深沉,姿態肆意而慵懶,平日裡冷峻的面龐,線條柔和得幾乎有種足以魅惑人心的力量。
宋楚兮雙手捧着他的臉,很近距離的打量,眸子裡也是慵懶而散漫的笑意,半晌,她慢慢的湊了脣過去。
殷湛張嘴正準備接住的時候,她卻眸子狡黠一閃,飛快的錯開了。
“說什麼養女兒,有你這麼養女兒的麼?”拉開他的手,宋楚兮跳下牀,精神振奮滿是愉悅的大步往外屋走去,“宛瑤,傳膳,我餓了!”
------題外話------
楚兮和端木身上,都還各自藏着很多的隱情,這本書的設定本身對兮兮來說就太殘忍了,以後要吐槽的都衝我來,別攻擊兮兮,那娃子不容易。當然也許又有姑娘要跟我說接受不了,要棄坑……嗯,你們隨意,我也隨意的……呃,我反正是破罐破摔了,傲嬌臉,任性!╭(╯^╰)╮
ps:兮兮是個盲流,王爺貌似以後每天都要內傷吐血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