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爭鬥 第一一一章 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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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秀蓮用盡全身力氣才把杜紫英從雪地上抱了起來,“蕭略哥哥,太好了,你還活着,我還以爲你死了。”她一下子把杜紫英緊摟在懷裡。

杜紫英咳嗽了一聲,劫後餘生,靠在林秀蓮胸口,他覺得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幸福的時刻了,雖然心裡希望這一刻永遠延續下去,可是危險時刻很快便會再次來臨,他咳嗽了兩聲,氣息微弱的說道:“秀蓮,我們得趕緊離開這裡。”

林秀蓮道:“好,你還能走嗎?我去把那個雪橇拖過來吧。”

杜紫英道:“來不及了,你扶我起來,出了這片林子,就有一條下山的路,我們先離開這裡。”

林秀蓮道:“可是你受傷了,我先幫你把傷口包紮起來吧。”

杜紫英道:“我剛纔自己上了金瘡藥,可以堅持一會。”

林秀蓮道:“那我再去他們身上找找,看還有沒有別的傷藥。”

杜紫英忙道:“不用了。”

林秀蓮微微一笑,說道:“蕭略哥哥,我不怕。”說着就跑開了。

不多時她就抱了個小包袱跑了回來,她把包袱挎在肩上,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杜紫英攙扶起來。她站着喘了口氣,一邊攙着杜紫英往前走,一邊用笑聲說道:“蕭略哥哥,我不光找到了傷藥,還有牛肉,花生米跟酒,我們等會下了山,一邊給你包紮,一邊填飽肚子,好不好?”

杜紫英額上大滴的汗珠子滾下來,勉強笑着說:“好。”身上的傷口痛得他幾乎抽搐,心裡卻覺得很溫暖。

林秀蓮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口氣扶着杜紫英出了樹林,中間杜紫英幾次要讓她停下來休息一下,她都不肯。

林秀蓮方纔還凍得手腳僵硬,這會子渾身冒着熱氣,“蕭略哥哥,我一點都不冷了。”

杜紫英歉然又愛憐的對她說道:“賤軀頗重,勞你受累。”

林秀蓮道:“是我連累了你。”

杜紫英扶着林子邊緣的一棵樹幹,喘了口氣,又說道:“秀蓮,你去折一些樹枝過來。”

林秀蓮知道他必然有用處,雖然不解,還是忙照辦了,折了一捆樹枝抱了過來。

杜紫英歇了一小會,有了些力氣,說道:“前面那條路就是下山的路,有些陡,不過因爲有雪我們正好可以滑下去。”

林秀蓮忙扶着他往前面走,問道:“這些樹枝做什麼用?”

杜紫英道:“爲了不讓他們發現痕跡,一邊下滑,一邊要擦掉身後的印跡。”

林秀蓮笑讚道:“你可真聰明。”

杜紫英淡淡一笑,說道:“他們若是細心,還是會找到我們的,這個法子只能騙他們一時。”不過能拖延一時就會留出很大的生機。

林秀蓮扶杜紫英在路的盡頭坐下,跑回去抱了樹枝過來,一邊後退着走,一邊把雪地上方纔留下的腳印掃去。

毀掉最後一個腳印,林秀蓮一手拖着樹枝,一手挽着杜紫英,坐在雪地上一起向下滑了下去,風從耳邊吹過,林秀蓮忽然想起那一次在西苑,與楊鐸一起去荷塘裡收集雪花烹茶,他也是這樣拉着她從岸上滑下去,臉上的笑不由得僵住了。

這條路又長又陡,滑了一小會兩人下滑的速度越來越快,杜紫英就伸手抓一下路旁的樹木山石,藉以阻擋下滑的力道,他手臂用力,傷口就迸裂開來,血又流了出來。

林秀蓮看見杜紫英皺起了眉頭,就極擔心,“你的傷口又裂開了嗎?”

杜紫英不欲她擔心,道:“沒事的。”

林秀蓮猶豫着,忍不住問道:“剛纔那些人是他派來的嗎?”

杜紫英心裡慢跳了一拍,“你想到哪裡去了,他們是太后的人,之所以冒充成殿下的人,是爲了引我們出來。”

林秀蓮心中一沉,冷笑道:“你承認了。”

杜紫英不想被她的話繞了進去,心頭一震,忙解釋道:“秀蓮,你莫要胡思亂想。”

林秀蓮只是說‘他’,‘他’可以指代很多人,可是杜紫英第一反應把那個‘他’理解成了楊鐸,那就是說在杜紫英的潛意識裡楊鐸也極有可能對林秀蓮出手。

林秀蓮道:“你們第一次在承恩觀商議對付武明照的時候,我就在屏風後面,你們說的話我全部聽到了,雖然他沒有瞞我,可是他從來都沒有真正對我袒露過心跡。從那次之後,我就一直說服我自己,他只是要對付太后,可是現在我騙不了我自己了,他應該是打算除了武家人,再反過來對付我們林家人,對嗎?因爲同意都是外戚,沒有隻對付武家而不對付林家的道理。”

杜紫英不知道說什麼好。他之所以追隨楊鐸,亦是因爲他們家跟林道明有血海深仇,他是爲了報仇才決定追隨楊鐸的。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楊鐸會對付林家人,可是他也一直隱瞞着林秀蓮,大約是因爲覺得那一天還遠吧。雖然楊鐸不會告訴林秀蓮他的心思,可是林秀蓮是聰慧的人,她應該是會猜到的。杜紫英想到這裡,心裡又是愧疚又是茫然。

林秀蓮看杜紫英不語,心中益發冰冷起來,“他口口聲聲說陽臺山是他的地方,很安全,可我還是會被人追殺,這裡發生的事情他不會不知道,如今遲遲不來救我們?等到他打算對付林家人的時候有我在畢竟會有很多麻煩。大約連他也想我死,只有我死了,他纔不會有任何顧忌的對付林家人。”

林秀蓮說着忽然從杜紫英臂彎間抽出了手,沒有杜紫英幫着消除部分下滑的勢道,林秀蓮的身子急劇的朝下滑去。

杜紫英痛呼了一聲,“秀蓮。”不再拉道旁的樹木,也隨着林秀蓮急速的滑了下去。

下滑的速度太快,林秀蓮又一心求死,她的身子在山道上打了幾個轉,頭朝下栽了下去。

杜紫英憋了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在山道上縱身向下躍去,終於拉住了林秀蓮的一條手臂,下一刻,兩人一起就栽入了道旁的山谷中去。

林秀蓮再醒來時,天色微明,她發現自己躺在杜紫英的懷裡,而杜紫英渾身幾乎都佈滿了血漬,一件白色袍子變成了暗紅色。

林秀蓮求死不能,再一次醒來,心裡只剩下一片哀涼冰冷,心頭唯一的柔軟就剩下身邊的蕭略哥哥了。

父母親人把她嫁給晉王,只把她當成聯姻的棋子,生她養她的人利用起她竟然毫不手軟,毫無愧疚。

而她的良人呢?她想要託付終身的人又是如何待她的?他口口聲聲說愛她,卻找各種藉口把她留在陽臺山,馬上又要納別人爲妾,她現在有難,他還不能及時相救。大約,以前爲了騙取太皇太后的信任,他也沒少利用自己吧。

利用,全都是利用,所有人都在利用自己。林秀蓮覺得心裡好苦,好苦。也只有蕭略哥哥是真心待自己好,她禁不住把目光望向他。

杜紫英終於睜開眼,他一清醒就喚道:“秀蓮,秀蓮。”昏迷的久了,雙目被雪光刺得睜不開,只好用手在身邊摸索。

林秀蓮握住了他的手,“蕭略哥哥,我在這裡呢。”

杜紫英的雙目慢慢適應了炫目的白光,望向林秀蓮,劇烈的咳嗽了幾聲,咳得吐出了兩口血沫子,“秀蓮,你聽我說,我不能保證殿下他從前沒有利用過你,但是我能保證殿下他現在心裡有你。你千萬莫要胡思亂想,朝局尚有各種變數,我承認,我追隨殿下,也是爲了要替父母報仇,可是,這個仇不一定就能報,你的父母不一定就非要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杜紫英的話裡包含了太多信息,林秀蓮極度震驚的望着他,“你說,你追隨他是爲了替你父母報仇?你父母是誰害死的?”

杜紫英慘然一笑,道:“我父親是冤枉的,你爹爹誣陷了他。我跟着殿下就是爲了替他們報仇,對不起,我一直隱瞞着你。”

林秀蓮知道杜紫英不會騙她,可還是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你說是我爹爹誣陷了沈伯伯?”

杜紫英輕點了下頭,眼角忽然滾下一顆淚,“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們兩家還是那樣好下去,我跟你,會不會..”

林秀蓮知道他要說什麼,也流下了眼淚,“蕭略哥哥,你有證據嗎?”

杜紫英點頭道:“有,一開始我只是懷疑,後來殿下幫我找到了實實在在的證據,還有證人。”

林秀蓮一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杜紫英,只是喃喃的說道:“對不起。”

杜紫英道:“秀蓮,這都是你爹爹做的事兒,跟你無關,你不用給我說對不起。”

林秀蓮撲倒杜紫英懷裡,“你一直都知道,還對我這麼好,你心裡有沒有恨過我?”

杜紫英搖頭道:“傻丫頭,我怎麼會恨你呢,你爹爹是你爹爹,你是你。”

林秀蓮靠在杜紫英懷裡,心裡紛亂如麻,她出了會神,坐起身子,道:“我們不說他們了,我給你裹傷吧。”

杜紫英握住林秀蓮的手,目光灼灼的注視着她,“你要答應我,以後不可以再輕生求死。”

林秀蓮淡淡一笑,道:“我方纔是一時糊塗,以後不會了。父母用我來聯姻,換取權勢穩固利益,他雖然也利用過我,有些事也不願意對我直言,大約是因爲我林家嫡女的身份,不過他待我,待我確實很好。不管以後他們怎麼爭鬥,我都置身事外,不再理會。”

她雖然這樣說,可是自己也清楚,能真正做到很難,若真的到了楊鐸與她父母決一死戰那一天,不管他們誰死了,她怕都會活不下去。

林秀蓮沉默一會,又說道:“不過他們若真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我會盡力化解吧。”可是她也知道,血海深仇,有時候並不是那麼容易化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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