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小蟬溜走之後,並沒有離開,而是躲在文杏堂外偷偷觀察裡面的動靜。非但沒有看見陳小五與趙六兒去正殿裡通傳,更是沒有看見正殿的門打開。連秦氏進了西偏殿後,就再也沒有出來了。
天色漸漸幽暗,北風又凌厲如刀子,小蟬藏在文杏堂外,眼看着兩個宮人帶着幾個小宮女提了食盒進去,知道里面要擺晚膳了。可是一不見秦氏出來,二不見林秀蓮的身影。小蟬心裡覺得今日的情形古怪至極,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兒,她自己拿不定注意,就匆匆奔回晩隱居找螢螢等人商議。
螢螢屋裡只點了一盞風燈,她坐在桌旁,手中握着把銀湯匙,在一碗雞蛋羹上劃拉着,只管出神,看見小蟬慌裡八張的跑進來,就劈頭蓋臉問道:“你這鬼丫頭又到哪裡閒逛去了?每日只是逛不夠,晩隱居如今亂成了這樣,你倒是還有心情出去玩。”
小蟬把房門在內關上了,委屈的分辨道:“我何曾是去閒逛了,我是一得了信兒就陪着秦媽媽往文杏堂去了,剛纔回來。姐姐想必也聽說了,小皇子沒了,皇上把王爺傳去宮裡幫着管事兒,我想着這正好是個機會,就與秦媽媽一起去文杏堂,想要見小姐一面,問一問這又是查抄,又是搬東西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誰知秦媽媽去了就再沒有出來,我在外面守着,壓根就沒看見陳小五跟趙六兒去通傳過。”
螢螢手中的湯匙滑落下去,狐疑道:“你沒弄錯吧,果然如此嗎?”
小蟬皺着眉頭,篤定的說道:“這種事兒我也會弄錯嘛,一開始那個趙六兒就推說小姐誰也不見,秦媽媽給了他一包銀子,他又答應說去通傳,讓秦媽媽跟我去偏殿稍後,我看着情形不對,陳小五與趙六兒神色都怪怪的。就說要上茅房,就先溜出來了,守在外面看裡頭的情形,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秦媽媽出來,又看見裡頭傳了晚膳,我就趕緊跑回來給你遞信兒了。姐姐,你說王爺到底要做什麼呢?還是出了什麼事兒?”
螢螢眉頭猛跳了幾下,她忙定了定神,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小蟬就說道:“我覺得秦媽媽肯定是知道什麼,你有沒有覺得從昨晚張茂林帶人來晩隱居查抄之後,到今天小姐一直沒回來過。秦媽媽行動總是怪怪的?”
螢螢推開了面前那碗蛋羹,面色漸漸平靜下來,問道:“那方纔你又是如何覺得陳小五與趙六兒奇怪呢?晩隱居出了事兒,每個人都很着急,秦媽媽替小姐擔心,坐立不安也很正常,我倒是不覺得她行動有何奇怪之處。”
小蟬就心虛的笑了笑,道:“姐姐說的是,秦媽媽也是太替小姐着急了,是我多心了。我覺得陳小五與趙六兒奇怪,是因爲自從我們去了,我們是要去見小姐的,他們兩個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個勁的把我與秦媽媽往偏殿的屋裡讓,卻不去通傳。”
螢螢看小蟬的眼神有些怯,就露出個笑臉,道:“王爺突然又是下令查抄,又是遷走了小姐的東西,連小姐都不讓我們見了,種種跡象表明,府裡一定是出了什麼事兒。你這就隨我去一趟文杏堂吧,我們就是見不着小姐,好歹先把秦媽媽找回來,若是能見到張公公,去問一問他也是好的。”
小蟬就笑笑的說道:“好啊,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過去吧。”
螢螢就與小蟬各自提溜個燈籠,匆匆又望文杏堂去了。
小蟬特意領着螢螢走她方纔與秦氏去文杏堂時那條路,若是秦氏沿原路回來,他們也能遇見,可是卻一直走到文杏堂,都沒看見一個人。
文杏堂的正殿大門緊緊掩着,窗牖里面想是連窗幃都放下了,一絲光也沒見透出來。
螢螢與小蟬剛走到院門口,才瞟了一眼,正欲進院裡去,就被兩個小太監給攔下了,“你們是誰啊,這裡馬上就上門了,到這裡來幹什麼?”
螢螢先露出個笑臉,才問道:“我們是晩隱居從前伺候王妃的宮人,下午秦媽媽來看小姐,至今未回,我們就來問一聲。”
兩個小太監面面相覷,片刻後,一個小太監小說道:“我們也不認得兩位姐姐,兩位稍等,我這就去找趙公公,下午秦媽媽來的時候,我記得是趙公公見的她。”
螢螢就點頭道:“麻煩公公了。”
小太監去了不大會,趙六兒就跟着他來了。
螢螢就向趙六兒見了禮,趙六兒也回了一禮。
螢螢這才說道:“秦媽媽下午說來看小姐呢,至今未回去,我們四下裡也找了,不見人,就來問一聲。”
趙六兒笑着,沒有回答,先問道:“姐姐的名諱可是叫螢螢?”
螢螢點頭道:“正是。”
趙六兒道:“張公公在裡面等着姐姐呢,姐姐隨我來吧。”
螢螢狐疑道:“秦媽媽可是在裡面?”
趙六兒含含糊糊的一笑,道:“姐姐見了張公公,就什麼都知道了。”看見小蟬伶伶俐俐的站在一旁,又瞥了一眼小蟬,“姐姐你呢,一起進去吧?”
小蟬忙搖頭,支吾着說道:“我,我就不進去了。張公公等得是螢螢姐姐,我就,就不跟着添亂了。”
趙六兒似笑非笑的點了下頭,就引着螢螢進去了。
門上的兩個小太監就衝小蟬做了個請的手勢,小蟬一邊望院子裡眺望着,一邊磨磨蹭蹭的走了。兩個公公就把院子的大門給關上了。
螢螢聽着身後的關門聲,心裡邊暗暗敲着小鼓,忐忑不安的跟在趙六兒身後,趙六兒把她領到偏殿門口,打開殿門,裡面黑洞洞的,桌上只點着一盞豆油燈。
螢螢一時站在門口不敢進去。
趙六兒就在她身後說道:“姐姐快進去吧。張公公在裡面等着呢。”
螢螢又仔細辨認了一番,果然在看見屋子最裡頭的太師椅上坐着一個人,正是張茂林。
所謂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螢螢因爲曾經焚燒過帳中香的事兒,心裡一直怕事發,今日見這個情形,心裡頭更加懼怕,卻又只得硬着頭皮走了進去,趙六兒仍舊把門在外關上了。
螢螢在屋子正中站定,望着張公公行了禮,說道:“秦媽媽下午來看小姐,至今未回,我就過來問一聲。”
張公公含笑道:“你是來問秦媽媽?你莫非就不關心王妃?”
螢螢心裡更加狐疑了,道:“小姐,小姐如今由公公們服侍,自然一切安好。”
張公公笑吟吟的搖了搖頭,說道:“你還是沒有說明白來意。”他說着,端起手邊的蓋碗,慢慢吹着上面的浮茶,半晌才喝了一小口。
螢螢定了定神,勉強用笑聲說道:“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秦媽媽至今未回,下午人來了這裡,現在人找不到了,我就過來問一聲。”
張茂林搖頭道:“螢螢姑娘還是沒說實話。”他放下蓋碗,用探尋審視的目光望着螢螢,道:“姑娘既然不願意說實話,我也不勉強了。不過有一件事兒要請教姑娘,還望姑娘能夠相告。”
螢螢迎着張茂林的目光,到底有幾分膽寒,道:“公公請說吧,只要我知道,就一定相告。”
張茂林略微一笑,道:“螢螢姑娘****負責給王妃焚香,有一種香不知道焚過沒有?”
螢螢瞳孔陡然放大,其實出了這麼多奇怪的事兒以後,她不是沒有過懷疑的,她早都疑心當日她點帳中香的事情不是晉王沒有發現,而是發現了隱而不發,果然今日張茂林問了起來。螢螢想着若是他手裡有切實的證據,應該也不會再來問自己,只怕就直接拿人定罪了。所以她匆匆考慮了一下,決定不承認,她此刻本來就有幾分惶恐,就裝作恐懼的樣子,搖頭道:“宮裡有規定,焚這個香是要砍頭的,奴婢可不敢。”
張茂林打量着她,笑吟吟問道:“你果然不敢嗎?”
螢螢道:“奴婢的命只有一條,自然不敢無視宮中規定,在小姐身邊胡作非爲,更何況這種行爲連小姐也是不恥的。”
張茂林斂住了笑容,眼中露出幾分凌厲的光芒來,盯着螢螢道:“你果然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有人都承認了,你還嘴硬,要不要我把人領來給你對質啊?”因爲事發之後,楊鐸就曾經令他派人盤問過合香的翠兒,那個翠兒已然承認合過那種香了。當時翠兒說是給吳媽合的,別的一概不知,香合好也給了螢螢,讓去問螢螢。晉王當時不讓再查問下去,以免打草驚蛇。所以上次的事兒並無切實的證據證明螢螢就焚了那種香,張茂林此刻不過是要詐一詐螢螢,嚇唬她幾句沒準就露出了馬腳。
螢螢那裡知道張茂林要找來對質的是翠兒,心裡只當是秦氏已經招認了。當日是她與秦氏商量的計策,香是她去找翠兒合的,又是她焚的,若是論起罪過,秦氏頂多算是從罪,是知情而不報。如今秦氏又承認了,只怕罪責又會減輕,自己的罪過就重了。螢螢想到這裡,心裡又懼怕起來。
張茂林看螢螢露出恐懼的神色,心裡道,原來上次翠兒合的帳中香果然被她用到了王妃房中,就冷聲道:“看來你果真焚過帳中香。說罷,是誰讓你焚的?你只要招出指使你的人,你的罪過就可以免去。”
螢螢不解道:“誰指使我們?並沒有誰指使我們。”她恍然大悟,張茂林莫非是要讓她指認此事是小姐指使他們做的?螢螢心中大駭,忙又說道:“這件事兒跟小姐一點關係也沒有,她並不知情,都是小蟬那個鬼丫頭出的主意,說小姐不得寵,府裡更是風言風語,說小姐來了那麼久連房都未圓,總之說什麼難聽話的都有。我就跟秦媽媽一商議,覺得此事也可行,就去找翠兒合的香,怕翠兒老實,再給別人說漏了嘴,說是給吳媽合的。事情就是這樣的,張公公想必也問過秦媽媽了,我敢保證秦媽媽的證詞與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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