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都太平無事。
北海通過京城的官道還沒有修好,前方與丁零人的戰事也進行到了白熱化的地步,連楊鐸帳篷所在的後勤營的人都顯得異常忙碌起來。
這幾天天氣暖和起來,清風徐來,終於帶來了春日的氣息,但見天空湛藍如琉璃盞,遠處的湖面瀲灩波光,清透如玉。
楊鐸在帳篷裡讀了一會書,放下書往帳篷外走去,周新忙抱着寶劍跟上,雖然那晚割月說她在暗處,會保護楊鐸,可週新又看不見她,至少從那次後就再沒見過割月,他也特意的把帳篷周圍的隱蔽所在都看了個遍,也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所以他纔不相信他家王爺若是有危險,那個眼高於頂的女人會立馬出現在他面前。相對來說,他其實更相信沈蕭略的實力。
楊鐸出了帳篷,就看見巡防的士兵握着銀光閃閃的長槍在帳篷四周來回走動着,這麼多天了,這些人就一直都保持同樣的動作,同樣大小的步伐,連表情都是一如既往的呆滯。楊鐸的目光在這些人臉上一一掃過,這些人在割月面前恐怕跟一棵樹也沒多大區別,難怪她前兩次可以輕輕鬆鬆的把信放在自己的書桌上。
楊鐸舉步要往湖邊走去,忽然想起來早晨到現在都還沒看見蕭明玉,就向周新道:“她呢?”
周新當然明白他家王爺問的是誰,搓了搓手,“讓奴才把人請過來嗎?”
楊鐸搖頭道:“不用,看看她在做什麼就好了。”上次割月說蕭明玉會給他惹來麻煩,他也想過一種可能,若是武元訓把蕭明玉抓走了,對他來說確實是夠麻煩的。
周新答應着,蹭蹭蹭的往蕭明玉的帳篷方向跑去。由於楊鐸身份非同一般,所以他的帳篷周圍並沒有別的帳篷,他的隨行人員雖然住在附近,可都還是跟他隔着一段距離的。
周新奔到蕭明玉的帳篷外,顯然跑得快了,呼吸有些急促,“姑娘,在裡面嗎?”
蕭明玉過了一會後,纔在裡面答道:“周公公有事嗎?”聲音說不出的怪異。
周新顯然留意到了,“姑娘,你沒事兒吧?”
蕭明玉答道:“周公公,我沒事,就是,就是喝水嗆着了。”說罷還咳嗽了兩聲。
周新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又補充了一句,“有事記得叫人啊。”
蕭明玉答應了一聲。裡面就再沒有別的動靜了。
周新這才轉身去找楊鐸。
帳篷裡面,一個蒙面人正用一把刀架在蕭明玉的脖子上,“剛纔表現的很好。”那人獰笑着說。
蕭明玉不卑不亢道:“你還是趕緊走吧,要麼就殺了我,周新雖然發現不了異樣,可是換成是王爺,他一定會發覺,到時候你就跑不了了。”
那人哼笑一聲,慢慢收回了刀,道:“你就這麼盼着我走?”
蕭明玉道:“你今天來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儘管可以放心。”
那人掂量着手中的大刀,刀背一下一下砸在左手的手掌心裡,“你真的不願意去做?”
蕭明玉道:“不願意。”
那人道:“他能帶你離開北海,我們也能,你就那麼愛他,不願意出賣他?”
蕭明玉不答,垂着眼眸,樣子雖然柔弱,可自有一股堅毅在裡頭。
那人仍舊右手握着大刀,一上一下,拿刀背砸着自己的左手,眼中忽然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你真當我們不知道你是誰啊?好,就算不想出賣他,那你表哥呢?你就不怕我們殺了他?”
蕭明玉嗖的擡起頭,死死的盯着那個人。
那人忍不住笑出了聲,“果然,原來你戀的不是王爺的富貴,而是你那個小白臉表哥啊。既然如此,你就更該配合我們,你把楊鐸引到我們要求的地方,就沒你別的事兒了,事成之後,我們會把你跟你表哥都送回關內,如何?這筆買賣你不吃虧啊妹妹,趕緊答應吧,別再考慮了。”
蕭明玉仍舊死死的盯着那個人,一瞬後,她輕輕點了下頭,嗓音也有些沉啞,“好,我答應你,說吧,時間,地點。”
那點笑眯眯的在她臉上瞟了兩眼,吐出了幾個字。
這個地方蕭明玉雖然沒有去過,但是聽說過,知道在那裡,也知道該怎麼走,時間是今日正午,這個讓蕭明玉有些爲難,默默琢磨着該如何在那個時間段把楊鐸帶到指定的地點。
(轉)
周新回到楊鐸身邊,兀自喘息着。
楊鐸問道:“她人呢?”
周新答道:“在帳篷裡呢。”
“在幹什麼?”
周新心裡詫異,王爺果然對這位明玉姑娘很是與衆不同啊,這關心也太多了,“在喝水,奴才去的時候,明玉姑娘被水嗆了一口。”
楊鐸皺了下眉,“你親眼看見的?”
周新搖頭,“沒有,這明玉姑娘的帳篷,奴才怎麼敢隨意闖進去呢?奴才就是在外面問了醫生,聽見姑娘說話的聲音有些不對,又多問了一句,她告訴奴才的。”
楊鐸沉吟了一瞬,道:“過去看看。”
周新忙跟了過去。
(轉)
那人聽見帳篷來的腳步聲,輕聲在蕭明玉耳邊說道:“他來了,不要漏出破綻,否則你表哥就別想活了。”
蕭明玉氣惱的狠盯了他一眼。
那人獰笑一下,轉身從帳篷後面的窗戶裡逃了出去。
蕭明玉看了眼大開的窗洞,正要走過去關上,楊鐸已掀開門簾走了進來。
蕭明玉臉上的驚慌一扇而過,蹲下去行禮,“王爺。”
楊鐸一眼就看見了後面大開的窗洞,眼中陰鬱了幾分,隨意在帳篷中走着,隨口問,“在做什麼呢?”
蕭明玉深吸了口氣,“也沒做什麼。”一個深呼吸,她一恢復了震驚。
楊鐸慢悠悠踱到後面的窗口前,向窗外探看了幾眼,後面就是一片林子,樹枝上剛剛吐出嫩黃的小芽,幾隻鳥從林間飛出來,嘰嘰喳喳亂叫着。
楊鐸凝神看了一瞬後,伸手把窗戶關上了。
蕭明玉從楊鐸的臉上看不出什麼異樣,略覺放心。欲要走去倒水,楊鐸卻又開口了,“難得今天的天氣好,想出去走走嗎?”
蕭明玉正是求之不得,楊鐸若是不提出,她還要想法子引楊鐸出去呢,這下好了,他自己提出的,她就算說出個地點,他應該也不會有所懷疑。“好啊,妾身知道有個地方不錯,就是遠了點。”
楊鐸已轉身往帳篷外走去,“反正也沒事,遠一點近一點也沒區別,你說是嗎?”他忽然回眸,目光逼視着她。
蕭明玉心頭一凜,忙垂下眼眸,“是。”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帳篷,向遠處人跡罕至的湖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