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盎城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嘴角失笑,這個女人,在自己面前時越來越放肆了。
也不戳穿,許盎城負手走到案桌前,輕咳一聲:“給朕研墨!”
“是!”任嫺歌剛剛把點心塞進嘴裡,就聽到許盎城的命令,趕緊若無其事的走到案桌前,拿起墨條準備研磨,卻聽到許盎城悠悠然飄來一句:“點心好吃嗎?”
任嫺歌一臉驚訝的看着許盎城,一雙清透明亮的鳳眼睜得溜圓兒,居然被發現了?
許盎城搖頭輕笑,轉過頭,拿起桌上的御筆,幽幽道:“你可知道御前失儀是什麼罪名?”
任嫺歌一愣,對於這深宮裡面的規矩雖然不是很清楚,但是向來也不會是多麼隨意,當下只能暗暗吞了吞口水,乖巧的低下頭,輕聲道:“奴婢知錯。”
“哦?”許盎城挑眉,打量着任嫺歌一下,眼底的玩味越發明顯,聲音低沉卻富有磁性,反問道,“那你倒是說說,錯在哪裡?”
任嫺歌一臉笑意的擡起頭,輕輕脆脆的答道:“奴婢不應該因爲珍惜糧食,就吃掉冷掉的食物,不應該因爲擔心皇上胃口,就妄自揣測皇上的口味。都是奴婢的錯。”
看着任嫺歌機靈詭辯的模樣,許盎城心頭輕笑,面上卻依舊是一副清清淡淡的模樣,接口道:“這麼說來,到是朕錯怪了你的一番好心?”
任嫺歌眨眨眼,眉眼彎彎道:“皇上英明!”
對於任嫺歌這般順杆往上爬的做法,許盎城早已領略過,嘴角微微勾起,緩緩道:“既然如此,那便由你爲朕準備一下午膳吧。”
“哈?”任嫺歌一愣,讓自己去準備午膳,難道要自己做飯不成?
任嫺歌覷眼瞅了瞅許盎城,試探的問道:“皇上是要我……奴婢,準備午膳?”
許盎城卻沒有答話,只是挑眼看了看任嫺歌,便垂頭處理桌子上的文案。
沒有得到許盎城的回答,任嫺歌也只能默然退下,心中盤算着自己能將飯做熟的打算。
一時間,整個內殿裡面頓時寂靜無聲,任嫺歌也筆直的站在宮殿門口,動作看上去到是十分標準,只是後背卻早已偷懶的靠在牆上,許盎城默然掃了一眼,不由得失笑,這個女人,倒還真的是會偷懶。
就在兩人默契的沒有開口時,殿外王喜輕輕叩了叩門,躬身進來稟告:“皇上,靜妃娘娘求見。”
許盎城眉心一皺,想都沒想,直接回絕道:“不見。”
任嫺歌站在一旁一愣,靜妃?許盎城後宮裡面正兒八經的妃子,自己來了這麼久,到還是真的沒有見到過,但是看到許盎城對人這麼冷淡,想來是不太受寵的。
任嫺歌暗暗嘖嘖嘴,果然是聖心難測。
王喜應聲退下。
還未走到門口,卻又被許盎城叫住。
許盎城沉下臉,放下手中的硃筆,凝聲道:“讓她進來。”
“是。”王喜眼觀鼻鼻觀心,雖然不是很理解許盎城的轉變,但是對於皇上的決定,自己只要照吩咐辦事就好。
許盎城擡眸,掃到一直閒閒站着的任嫺歌,眉宇間的川字稍稍鬆開了些,聲音清朗明悅,帶上一些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和,提醒道:“還不站好。”
任嫺歌面色一正,瞬間挺直脊背,垂頭恭敬地站在門口處,心中卻在暗暗懊惱,怎麼就在不知不覺點,在許盎城面前連最基本的警惕都忘記了。
既阻礙任嫺歌靜思己過的時候,一道清脆的佩環叮咚聲傳入耳中,一雙小巧秀美的繡鞋映入眼簾,伴隨而來的便是一道鶯聲軟語:“皇上,您終於肯見臣妾了。”
任嫺歌悄然擡起頭,只見一個身着玫紅色宮裝的美人,正一臉委屈的朝許盎城走去,一張鵝蛋臉雖然說不上極美,但也算的上是個少見的美人,只是臉上厚厚的有一層脂粉,反倒蓋住了原本靈氣,顯得匠心太重,越發沉悶。
聽着女聲中,故意摻雜進去的嬌媚,許盎城眉腳一跳,面色冷淡道:“你有何事?”
一張俏臉正準備大訴相思之苦的時候,卻被許盎城冷冷擋回,不由得面色一訕。不過好歹是活在深宮裡面的女人,幾息之間便調整好面上的神情,換上一副溫良謙恭的笑容,從身後的奴婢手中接過食盒,嬌聲道:“皇上,臣妾聽聞您早朝之後一直未用早膳,心中實在是掛念您的身體,特意做了一碗甜點。”
說着,靜妃一臉希冀的盯着許盎城,小心翼翼的一步步,將瓷碗送到許盎城面前。
任嫺歌聽到靜妃的話,心中不知爲何,突然有些沉悶,正巧看到王喜跟她使眼色,當下轉身便想離開,反正有正派妃子在這,想來也不會有什麼事情需要自己。
許盎城雖然沒有擡頭,但是眼角卻一直注視着任嫺歌的防線,現下見她正要轉身離開,頓時面色一沉,頭也不擡的冷聲喝到:“站住!”
捧着瓷碗的靜妃一愣,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不知道皇上怎麼突然生氣,當下只能頓住腳步,輕聲問道:“皇上,怎麼了?”
許盎城看着腳步沒有絲毫停頓的任嫺歌,眼見就要跨出門外,臉色越發難看,猛地扔掉手中的硃筆,一雙黑眸深沉如墨,目光凌厲的盯着任嫺歌的背影,喝到:“誰準你退下的?”
此言一出,衆人都愣了。
任嫺歌卻是面色平淡的轉過身,根根分明的羽睫低斂,恰到好處的掩蓋住眼底的情緒,聲音依舊一如往昔般清冷:“奴婢不敢。”
許盎城看着這個女人的模樣,眼眸暗沉,不再言語。
靜妃看着這般局面,面上生出一絲警惕,雖然嘴角含笑,但眼底卻已經寒光凜冽。
整個宮殿內的氣壓瞬間下降,王喜心中叫苦,趕緊給任嫺歌一個勁兒的使眼色,任嫺歌卻好像沒有見到一般,沒有絲毫的反應。
靜妃眼眸一閃,又壯着膽子走了兩步,低聲喚道:“皇上?”
卻聽得許盎城冷冷的說了聲:“滾。”
一雙溫柔的眼睛頓時蓄滿淚水,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咬咬牙,只得放下手中的茶碗,微微一福,便轉身退了出去。
王喜默默掃了眼當前的情況,識趣的離開,順便關上了殿門。
“咣噹”一聲輕響,整個宮殿裡面就只剩下了任嫺歌和許盎城兩個人。
任嫺歌依舊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樣,垂眸等着地面,一言不發。
許盎城心重滕然升起一把怒火,眼眸幽深,跨步走到任嫺歌面前,猛地伸出一雙大掌,緊緊的扣住任嫺歌的下巴,強迫着她擡頭。
感覺到從下巴處傳來的疼痛,任嫺歌不由得眉心一皺,但是眼底卻依舊沉靜,紅脣輕吐:“奴婢不知皇上何意?”
看着任嫺歌眼底的傲然,一種陌生感直擊內心,頓時讓許盎城心中感覺到一絲鈍痛,明明她還在自己身邊,卻好像永遠也掌握不了一樣。
想到這,許盎城的眼底越發漆黑,幽深的好像海底的深礁,讓人一眼望不到底,從第一次見面,許盎城就知道,這個女人從來都不是表面上那般溫和可親,從那雙清透的如同明鏡一般的眼底,一直隱藏這一種桀驁,儘管不是很明顯,但是美目流轉間卻自然有一股傲然之氣。
越是這樣不屈於人下的傲氣,就越讓許盎城有種想要折斷她的翅膀,直接將她綁在身邊的衝動。
感覺到許盎城的氣息,越來越陰冷沉暗,任嫺歌眉眼微動,明顯感覺到許盎城身體裡面蠢蠢欲動的暴虐因子,目光也越來越深邃,當下皺皺眉,聲音冷淡道:“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一句話,清清淡淡,卻輕而易舉的,打斷來了許盎城越發幽暗的想法,擡眸靜靜的看着任嫺歌,眼底處凝聚的風暴漸漸平息,緩了緩,才沉聲道:“你在突然發什麼脾氣?”
任嫺歌抿抿脣,“奴婢不敢。”
“恩?”許盎城挑眉,扣住任嫺歌的沒有絲毫的放鬆,“是因爲靜妃?”
任嫺歌長睫輕顫,微微斂下眉眼,沒有回答。
許盎城這才輕笑一聲,鬆開口,大掌揉揉任嫺歌溫軟有順的秀髮,嘴角輕勾,眼底的陰霾一掃而盡,轉身拉着任嫺歌的胳膊,走到飯桌前,笑道:“好了,一大早跑個沒影兒,餓了吧,快些吃吧。”
看着回覆正常的許盎城,任嫺歌心中鬆了一口氣,剛剛許盎城的那種模樣是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雖然平日裡許盎城也是一臉冷漠,舉人魚千里之外,但是偶爾也會有些人氣的跟自己鬥鬥嘴,當時剛剛那般暗沉的氣息,卻好像一個常年幽禁在深淵的惡魔,周身散發出的氣息令人毛骨悚然。
任嫺歌也只能選擇退讓,只是心中,對於許盎城的防備,卻默默地加深一層。
看着任嫺歌乖巧的吃着點心,許盎城的嘴角越發上挑,眼底溫和的笑意更是溢於言表,完全沒有了剛剛那般駭人的模樣。
看任嫺歌吃的開心,許盎城心中一鬆,隨意吃了兩口,剛剛安靜一會,卻聽得王喜驚慌急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皇上!邊關八百里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