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是礙於鳳老將軍的顏面,才把鳳無雙留在宮裡封了靜妃,後來她越來越猖狂,不把她逐出宮也不過是想留個面子。可自從她對任嫺歌和任樓樓動手的那時候起,許盎城就沒打算再留着她了。
不是將來解散後宮的時候讓她和其他人一樣離開,而是在那之前,便把她送出宮。
近來事務繁忙,許盎城來不及動手罷了。而任嫺歌看他忙於政務,便想在後宮立威,幫他震懾住雪兒和西夏那邊的人,卻是他沒有想到的。
不過沒想到歸沒想到,該站在任嫺歌身邊幫忙,自然也應該出面。許盎城相信任嫺歌的智慧,所以很放心的把一切都交給她來主導。
唯一的意外,是太后。
不管是早有準備的任嫺歌,還是頗感意外的許盎城,都沒想到,太后今天會出面,而且還對任嫺歌充滿讚賞。
似乎是感受到他們的目光,猜到他們的詫異,太后壓低聲音道:“哀家也看慣了這後宮的爭鬥,平時爭一爭寵,哀家無所謂。畢竟皇上也不曾格外寵愛誰,只有樓樓一個孩子還是少了些。但爭到不擇手段,甚至謀害她人的地步,哀家自然是不能忍的。嫺貴妃很聰明,有這樣的人站在皇帝身邊,哀家也算是放心了。”
許盎城一直都知道太后對任嫺歌是有些不滿的,她雖然是貴妃,卻從不管後宮之事,雖然生下了太子,卻對皇上不算太用心,隔三差五的出宮,也不知道按禮數去向她請安。
許盎城一直都不想禮數之類的東西來限制任嫺歌,他知道任嫺歌一直喜歡跑出宮,就是因爲喜歡自由,討厭宮裡的繁文縟節。兩人相識是在宮外,任嫺歌一向來去自由,他也沒打算一直把人圈進宮裡。可太后畢竟是太后,這些事情,許盎城可以不當回事,太后卻不行。
可今天看來,太后已經沒有以前那麼在意了,對任嫺歌的態度,也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鳳無雙跪在下面,明顯看到太后說了些什麼,皇上也隨後露出了笑容。她憤恨的看一眼任嫺歌,“皇上,逐我出宮,必然會寒了邊境將士的心。我們鳳家,就算今非昔比了,也一樣有很多人追隨。皇上真的要爲一個任嫺歌,如此狠心的對我媽?”
許盎城正想說什麼,任嫺歌卻直接站起身走到鳳無雙的面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鳳無雙本來確實是看着許盎城等他開口的,但任嫺歌這一下,她什麼也看不見了,只能將目光投向眼前的任嫺歌身上。
“你想幹什麼?”她聲音裡有些緊張。
任嫺歌冷冷看着她道:“死到臨頭了,你還嘴硬嗎?”
“死到臨頭?不見得吧。任你們再怎麼厲害,終究比不過我們鳳家。寧國侯府早就不存在了,你任嫺歌就算是貴妃,也不過空有名頭罷了。”
任嫺歌淡淡一笑,“是,要比手上的權利,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們誰都比不過你們鳳家。可你方纔這句話,是在威脅皇上,若是一定要送你回去,便要利用你手中的勢力造反嗎?”
鳳無雙當然是威脅,但卻從來沒想過造反,不過是想逼着皇上妥協,把她留在宮裡罷了。
可現在,被任嫺歌直言講明,其他人的眼神瞬間就變了。太后原本就不怎麼好的臉色更難看了,反倒是一直冷着臉的許盎城神色有些奇怪。
明明最應該生氣的她,這會卻只是看着面前的任嫺歌,眼神複雜。
有感動,有震驚,有傾慕,也有安心。
太后扭頭想要說點什麼,看到許盎城這樣,也不禁沉默了。
經過今天,太后親眼見到任嫺歌處理事情時候的樣子,已經是徹底放下心來了。這個女人不但有勇有謀,對許盎城,也很是真心。
她看到皇帝表情的瞬間,已經懂了。
她看起來毫不在意,經常不想留在宮中,但其實並不是不愛。她從不理會後宮之事,從不去請安,也並非是不孝。
相反,她很深沉,所有的感情全都藏在心底。她對許盎城的愛,不在於晚上侍寢平日裡吃醋,也不在於你儂我儂的濃情蜜意,而是放在心裡,平時根本不會刻意去表現什麼,可一旦到了她必須出手的時候,她一點也不猶豫。
就像現在,處置鳳無雙,自然是許盎城一句話的事,而任嫺歌卻起身,擋下了這句話,甚至把自己送到鳳無雙的眼前。
鳳無雙是因爲任嫺歌纔會落到現在的田地的,她本來就最恨她。任嫺歌卻寧願讓她恨她,也不想讓她恨皇上。
她甚至,當面挑破了鳳無雙的意圖,把她壓了回去。
太后忽然有些好奇,如果再等等,任嫺歌究竟會怎麼做。
任嫺歌倒也沒讓她失望,沒等鳳無雙解釋什麼,便繼續道:“靜妃,念在我們也曾一起侍奉皇上,我勸你一句,別用任何手段來威脅皇上。因爲任何威脅,換種說法,便是犯上作亂。如今西燕西夏緊張備戰,朝堂之上多日來都不得閒,皇上已經夠忙了,你這裡,還打算讓皇上更多一些辛苦,去把你們鳳家也處理乾淨嗎?”
“我只想留在皇上身邊,沒想着要威脅皇上,你分明是血口噴人!”鳳無雙氣憤道。
“是嗎?”任嫺歌淡淡道,“我也提醒你一句,現在隨時會開戰,帳打起來如果自家有人使絆子,那就是確確實實的叛逆。你最好想清楚,你們鳳家一門忠烈,帶出來的將士,會不會因爲你一點私人恩怨,就犯上作亂。”
“我不是……”
鳳無雙拼命想要解釋,任嫺歌卻根本不給她機會,只淡淡道:“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你咎由自取。我派人送你回去的時候,順便也會將你爲何被逐出宮的旨意一道傳回去。”
此話一出,衆人都沒反應過來,只覺得她毫不留餘地了,太后和許盎城卻是眼前一亮。
“等人人都知道你是因爲謀害太子才被趕出宮,你們鳳家從前那些將士,也不知還會不會幫着你,想要爲你討回公道!”
任嫺歌一改先前的態度,最後這句,說的格外慷慨激昂,在衆人聽來,就像是直接落在心底深處一樣,不容忽視。
許盎城張了張口,又想說話,太后也忽然開了口:“鳳無雙,哀家當年讓皇上封你爲妃,可不是要給西燕留一個隱患的!來人,按照嫺貴妃方纔說的,把她帶出去吧,明日隨同……”
她看了眼任嫺歌,朗聲道:“明日隨同皇后懿旨,一道送出去。”
“皇后懿旨”四個字一出,滿堂皆驚。
衆所周知,皇上自從登基到現在,從來也沒有皇后。雖然大家都猜測,任嫺歌當皇后的機率很大,可這畢竟是沒有根據的事情,皇上也沒什麼表示。但現在,太后會這麼說,意思是要直接封后了嗎?
那皇上,也真的同意嗎?
明明在任嫺歌之後,還是封了容妃,如果任嫺歌纔是最愛的,那容妃又算什麼……
衆人目光轉來轉去,太后卻是直接看向皇上,緩緩道:“嫺貴妃聰明,也很有氣魄,哀家相信,有她料理後宮,必定能幫皇上省去不少事。”
許盎城本來因爲從前舊約,暫時不便直接封后,聽到太后這話,還是忍不住看向雪兒。
任嫺歌是知道他心裡在顧慮什麼的,毫不在意道:“太后娘娘,我身爲貴妃,後宮如果有事,我自然會管,不會讓這些影響到皇上。我入宮時間短資歷少,暫時還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選。反正皇上近來忙碌,無暇理會後宮,靜妃被逐出宮,該由太后下旨纔是。”
太后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任嫺歌雖然不怕得罪鳳家,但確實不該由她來承受旁人的目光。於是大笑道:“是,哀家着急了。那以後,後宮的事,就由嫺貴妃主理,有任何需要下旨的地方,你儘管來找哀家,哀家替你做主。”
這話說的含糊,明白的如任嫺歌,許盎城,雪兒都已經懂了。而其他人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
不過誰都看得出來,從前,嫺貴妃只是空有一個稱號罷了,可從今日起,她可不是簡單一個稱號,她是真正的,位同副後的貴妃,後宮的真正主子。
“皇上,太后,臣妾還想求一份恩典。”
她今日立了大功,又成了太后眼前的紅人,其他人縱然羨慕,也不敢多說什麼。
許盎城笑了笑,“說吧,不管你想要什麼,朕都答應你。”
任嫺歌看了眼一旁的鳳無缺,道:“皇上,鳳無缺很有能耐,這樣的人才不爲朝廷效力,豈不是朝廷的損失?”
許盎城略有些猶豫,雖然知道鳳無缺的能耐,但想着剛剛纔把鳳無雙送走,現在又要留下鳳無缺,似乎有點不是回事。
太后卻似乎看得很開,淡淡道:“皇上,嫺貴妃的眼光很不錯,便依着她的吧。鳳家終究也算不上有什麼大錯,鳳無雙是咎由自取,就不要寒了其他人的心了。”
這麼一說,許盎城也隨即釋然,便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