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殿下登樓!”
劉凌從未想過只是登上一座樓而已,竟然會讓他的身體不住的顫抖。安定門外成千上萬人羣的目光都在注視着自己,而他的頭頂,便是他今日的責任,那唯一一盞沒有點亮的明燈。
劉凌帶着兩位侍衛,踏上通向樓頂的階梯,今日的風很大,劉凌踩在階梯上,甚至有一種會乘風而去的幻覺,背後的兩位侍衛見劉凌走的有些太過於輕快,有些擔憂地開了口:“殿下,頂上風大,又是木樓梯,您最好還是穩一點。”
“嗯。”
劉凌點了點頭,收起心中那些激動,從身後的侍衛手中接過高高的火把,向着那一人多高的鯉魚躍龍門而去。
這盞燈最奇特之處,在於未點燈之前,這便是一盞巨大的鯉魚燈,然而等點起了燈中的蠟燭,原本設置好的部分就會產生明暗變化,從遠遠的地方看去,就像是一條錦鯉突然越過了龍門,變成了一隻金龍。
點着龍鳳呈祥燈是每年的壓軸,龍燈和鳳燈也已經被將作監做的輕車熟路,但今年爲了讓百姓不至於對皇帝未來感到失望,重新制作的“鯉魚躍龍門”其變化和氣勢還在龍鳳呈祥之上,是將作監再三挑選後,最終選擇使用的燈型。
劉凌跟父皇在宮中參與過一次這個燈的試點,雖說這種燈乃是民間徵調的巧匠製作,但精緻程度絕不亞於將作監世代爲皇室製作燈盞的燈匠。
鯉魚圖案變成龍形的那一刻,兩人都頗爲驚歎,劉未還專門爲此獎勵過那幾位燈匠,所以已經見識過這盞燈亮起的劉凌,很是熟練的舉起火把,對着金鯉的鬍鬚點了過去。
只要一點着那兩根鬍鬚,火焰跟着引線開始燃燒,內部就會一點點亮起,直到點燃最中央的油燈底座部分,整條龍就可以完全亮出自己張牙舞爪的身形,而燈樓各處亮起的宮燈,從遠遠的看來,就像是拱衛着金龍昇天的星子。
看到火把一點點靠近樓頂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期待着最頂端那盞燈亮起的美景。
劉凌的火把幾乎是剛湊近兩根鬍鬚的時候,火舌就立刻舔了上去,引線向着燈火中央燎起。
他幾乎是面帶微笑地看着鯉魚的鬍鬚一點點變成龍鬚、然後是龍額、龍睛、龍……
啪啪啪啪啪啪!
霎時間,原本應該變成龍吻的部分突然一下子爆裂了開來,炸的整個龍頭部分一下子無比明亮。
樓下觀燈的百姓齊聲驚歎,看着這猶如龍吐火珠的一幕,還以爲是什麼特別設置的機關被出發了,還有人不停高聲稱讚將手都拍腫了的。
但將作監的官員和京兆尹見到這般變化,心中大叫不好,立刻叫喊起來,讓身邊的從員上樓去看看究竟,可身旁叫好聲、嘆息聲、驚訝聲不絕,即使他們大喊大叫,也傳達不出去什麼消息。
樓上的劉凌站在最近處,一時間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驚得只來得及閉起眼睛,他只覺得一股巨大的熱浪向着自己迎面撲來,只來得及丟下手中的火把用右臂遮住自己的眼睛和臉面,就被人從背後直接撲倒了。
陪同劉凌上來的兩位護衛和劉凌站在差不多遠近的位置,龍頭炸開時,兩人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巨大的氣浪掀到了兩邊,順着樓梯滾了下去。
劉凌因爲站在最前方的中央,首當其衝的承受了所有的傷害!
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劉凌就感受到了右邊小臂上火燒火燎一般的疼痛,以及頭髮和皮肉上傳出來的焦臭氣味。
他身上的人應當傷的更重,雖然極力隱忍,但痛苦的呻/吟聲還是傳入了他的耳中。
“快來人!燈炸了!”
“殿下!快下來!天啊!將作監是怎麼檢查燈火的!”
“殿下,情況不對,快走……”
壓在劉凌身上的人努力吸了一口氣,將身子翻了過去,好讓劉凌離開。
劉凌忍住手臂上的劇痛,勉力爬起身,往地下一看,發現替他擋住火焰的,是應當在他點完燈後引導其他人山呼的贊者,此前從未謀面過,不由得一愣。
“殿下,快走!”
那宦者咬牙催促。
“天啊,燈裡有人!”
一聲尖叫聲劃破了衆人的叫好聲。
什麼有人?
聲音往高處走,立刻就傳入了劉凌的耳朵裡。
他不由自主地向着鯉魚躍龍門的燈火看去,剛剛燈盞是暗的,自然什麼都看不清楚,可現在龍頭雖炸燬,火引卻按照既定的燃燒路線向着油燈燒了過去,立刻映出龍腹裡幾道人影來。
到了這個時候,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就是傻子了!
劉凌立刻掉頭就往下跑,一刻都不敢猶豫,可他的速度雖快,卻沒有龍腹中藏着的人快,只聽得“唰唰唰”三聲裂帛之聲,從那龍腹中跳出三個手持利刃的刺客,均是蒙面黑衣,如風馳電掣一般攔在了劉凌的面前。
除了定安樓上的人,沒人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在定安樓下觀看燈火的百姓只能看到最頂端突然爆發出一陣明亮的火光,然後金鯉變龍身,龍腹裡卻跳出幾道人影來,就再看不見其他。
龍腹裡的人影猶如一道訊號,隨着這些人影的出現,定安樓的四周,原本是爲了趁機做些觀燈人生意的攤鋪上,突然也劇烈燃燒了起來!
今日正是東北風,火趁風勢,迅速的蔓延。
“報!東邊起火了!”
“報!南邊也起火了!”
“報!西面也其起火了!”
“京兆尹大人,南邊離開的方向,大量店鋪突然起火!疑似有人縱火!”
“京兆尹大人,道路兩旁樹上掛着的燈籠被人射下來了,樹上也被人澆了火油,現在燒起來了!”
“大人,怎麼辦?”
一干京兆府差吏看着濃煙四起的廣場,驚恐地叫着。
“有人要封死回外城的路!”
“天啊!燈樓!燈樓底部燒起來了!”
有離得近的官員擡頭看着定安樓上,氣急敗壞地叫了起來:“你們這些京兆府的官吏是吃乾飯的嗎?還不上去救殿下!”
“京兆尹大人!”
兩個差吏艱難地看着樓下從火光亮起時便開始恐慌的百姓,滿臉都是掙扎。
馮登青也是臉色鐵青,他甚至已經能聽到定安樓上的金鐵相碰之聲了。片刻後,他終於做出了命令。
“留兩隊人給我上樓,其他人去疏散百姓!請內城的侍衛開城門,讓百姓去避難!”
“可是內城一開,大批百姓就會涌入宮城,無官之身未奉詔就擅闖宮城,這……也這是死罪啊!”
幾個京兆府官員驚得臉色一白。
“不往內城跑,難道要這麼多人被濃煙薰死在內城門外嗎?”馮登青一聲怒吼。“事急從權,不要囉嗦了,照做!”
“是!”
馮登青點起其他的人手,匆匆領着手拿哨棒的差吏們往內城的城門衝去。
劉凌是從宮城方向而來登樓的,劉凌一上樓,內城的城門就被關閉了,這是內城門官爲了防止觀燈的百姓太多而擅闖所做出的舉措。
如今出了這種事情,內城的城門官越發不敢開門,生怕有刺客混在人羣裡進了內城,任憑馮登青手持令牌叫破了嗓子,也沒有動靜,更別說請求開城門讓百姓避難了。
“至少讓我們上樓救火!”
馮登青拼命地敲着城門。
“不勞京兆尹大人操心,宮中帶來的侍衛足夠,不會讓殿下有失的!”城門官扯着嗓子在裡面吼道。
“京兆尹大人還是想想怎麼讓百姓安穩下來吧!”
“你這個畜生!”
馮登青目呲盡裂,用力地啐了一口,轉過身子。
“這羣兔崽子關門了,所有人,跟我一起清理燒起來的道路!”
“是!”
***
劉凌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麼狼狽。
他的頭髮被火燎掉了大半,右手手臂上的衣服也已經被爆出的火焰燒的焦黑一片,如果不是那贊者拼命一撲讓他撲倒在地,順便壓滅了火焰,只怕他手臂上的燒傷還會更重。
龍腹裡跳出來的三個刺客儼然是精於合擊之道的高手,縱身躍出之後,便立刻攔住了劉凌身後和身側的三個方位,上面是熊熊燃燒起來的鯉魚跳龍門的燈火,劉凌自然是不會投身火海。
只見得三個刺客堵住劉凌撤退的方向之後,站在最上方的那個刺客便伸手摸上了將龍燈固定在定安樓木樓上的繩索,使勁一拽!
猶如觸動了某個機關一般,原本是爲了便於拆卸和安裝的固定繩一下子鬆動了起來,那龍燈被火燃燒原本就搖搖欲墜,此時被那刺客這麼一扯,原本扣住的滑軌立刻滑動,偌大的燈架,一邊燃燒着一邊朝着下方跌落下去!
劉凌被三人包夾在燈樓的最頂部,雖然危險,可這三人都沒有立刻出手,原本他還在兀自奇怪,不知他們在等什麼,如今這刺客拉動機關讓龍燈往下傾倒,劉凌頓時明白了他要做什麼,一聲巨吼:
“不!下面的人快躲開!!!”
爲了保護劉凌,宮中派出了五百多甲士護衛他的安全,安定樓的木樓不能承受太多人,所以大部分人在安定樓的城樓上等候,陪同他上去的只有兩名身手最好的侍衛,便於在狹窄之地防衛。
這兩人都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勇士,木樓的樓梯道狹窄,哪怕有刺客,只要他們擋住去路,劉凌就能輕輕鬆鬆跑下樓。
誰知道刺客沒有先出手,而是龍燈先炸了!
這三個刺客還沒出現時,樓下的甲士們就已經發現情況不對,也不管後建的木樓能不能承受這麼多人的重量了,蜂擁一般上來救人,這些人有些已經跑到了靠近劉凌的位置,有的還在登樓,眼見着就快要接近他們要護衛的對象,突然從天而降,壓下了一座燃燒的大山來!
可憐靠的最近的甲士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劇烈燃燒的龍身壓了個正着,痛苦哀嚎着滾落到樓梯之下。
這一下,猶如觸發了連鎖的機關,火龍一邊燃燒着,一邊從木樓上掃過諸人掉落在樓下,劇烈的燃燒了起來,阻斷了衆人上樓的道路。
火燒着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火龍燃燒後冒着的煙。
劉凌精通藥理,孟太醫和張太妃碰上之後,對於各種藥材更是透徹,那煙一起,熟悉的味道竄入鼻端,劉凌立刻神色大變,撕下了衣襟系在臉上,遮住了自己的口鼻。
草烏頭、巴豆、狼毒、□□,皆是劇毒之物!
火油中摻有毒物!
“想不到殿下倒是機靈的很,只可惜命不好!”拉動繩索的刺客聲音尖細,神色閃爍不定,持着長刀便向着劉凌砍來!
隨着爲首刺客的出手,三人齊齊向前,向着劉凌咽喉、胸口、後心三個位置刺了過去,封死了劉凌的後手,斷無可避之處。
這便是合擊的可怕之處!
這一擊莫說是個少年,便是成年人也無計可施,然而三人的兵刃卻撲了空,站在原地的劉凌像是突然消失一般不見了,幾人定神一看,原來劉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後仰倒,就地一滾,狼狽的避開了他們的殺招。
“鐵板橋!三皇子會武!”
首領眼睛瞪得極大,口中一聲唿哨立刻響了起來。
其餘兩人聽到他的唿哨,立刻變招,包圍圈從小變大,伴隨着木樓燃燒“噼裡啪啦”的響聲,劉凌劇烈地喘着粗氣,從地上爬了起來。
濃烈的毒煙不僅僅阻擋了劉凌的視線,也同時阻擋了這三人的,比劉凌更吃虧的是,他們大概是爲了防止火龍燃燒時還沒找到下手的機會,所以穿着的都是厚重的棉衣,從上到下用水澆溼,應該是藏身於龍腹之中燈臺下的暗箱裡。
那地方狹窄逼仄,這三個刺客擠作一團時絕說不上舒服,但畢竟會暖和許多,如今他們一齊跳了出來,這寒冬臘月,渾身溼透,雖是防了火,可動作卻因此遲緩不少。
在他們三人靠近劉凌之時,劉凌甚至看到他們身上霧氣蒸騰,猶如冬日頭頂出汗時看到的那種場景,那是身上熱量在劇烈蒸發的結果。
“我只需要躲,不停地躲!”
劉凌咬着牙,心中給自己打着氣。
“我武藝不及他們,他們人也比我多,我只要拖到他們也中了毒煙,力氣耗盡就可以逃走……”
他心中這樣想着,可背後燃燒着的木樓卻提醒他時間實在是不多。不僅僅如此……
劉凌低頭往下一看,只見得定安樓外的百姓高聲驚呼着四散而逃,然而原本爲了讓百姓觀燈方便而清理出的廣場上火光沖天,連路邊的樹上都着了火,根本沒有躲避的地方。
火趁風勢,一下子就燒了起來,廣場上濃煙滾滾,更似於定安樓上!
“該死!”
劉凌聽着耳邊的慘叫聲,驚呼聲,狠狠地捏緊了拳頭。
“該死該死該死!”
“該死的是你!”
唿哨聲又變,爲首的刺客以哨聲爲指令,指揮着另外兩個同伴結陣殺人。
劉凌的武藝不弱,欠缺的只是實戰的經驗,此時身上被劃了幾刀,往日蕭太妃的教導一下子涌上心頭,腳下屬於“蕭門”的閃避步法自然而然地使了出來,一個滑步又避開了幾人的合擊。
如果說他們剛剛對劉凌的會武只是驚訝的話,如今見到劉凌的身影一閃,那簡直就是驚駭莫名。
其中一位刺客更是脫口而出:“隴右鐵騎山莊的游龍步!他是蕭盟主的嫡傳弟子!”
“嫡傳個屁!蕭家從不和官府打交道!這怕不是皇子,只是個替身!”
那首領一聲粗魯的喝罵,氣的都快嘔血了!
他們這樣的江湖死士,收受重金,乾的是刀口上舔血得勾當,但這血也要舔的有價值,如果爲了一個冒牌貨送了命,豈不是笑話?
這麼一想,他手中的招式便慢了幾分,讓已經開始熟悉對敵的劉凌找到了個空檔,一下子鑽了出去。
“小子要跑!”
其中一個刺客大叫不好,伸手一抖,射出幾枚鐵蒺藜,直直向着正奔下樓的劉凌腦袋、後心、膝彎等處射去。
這三人乃是三胞胎,從小訓練合擊之術,配合默契無比,擅長暗器的那個射出了毒蒺藜,另一人立刻腳下運勁,追星趕月一般逼近了劉凌,出刀向着劉凌的腰部削去。
首領也不閒着,從懷中放出一道紫色的煙火,向僱主發出訊號,他們的目標失手了,立刻派人攔截。
劉凌原以爲自己逃出了生天,然而後腦一陣勁風拂來,渾身上下的毛孔陡然緊鎖,腦子裡不停地響徹着警告的聲音。
有危險!
後方有危險!
這是身體本能發出的警號,可劉凌此時已經奔到一半,哪裡有可避之機!
眼見着面前下樓的樓梯被火焰所封,身後毒煙更是薰得他耳暈眼花,幾乎站不穩身子,後方三個刺客卻像是絲毫沒受影響一般速度極快地追趕了過來,完全違背了他之前猜想的“拖”就行的推斷。
剛剛能逃出來是他們走了神,現在卻是必死之局!
只見着三枚鐵蒺藜像是長着眼睛一般向着劉凌電射而去,另一個刺客的利刃也快要將劉凌劈成兩半,劉凌怒吼一聲,腳下陡然加力,也不管撲進火焰會不會被燒傷,從這麼高跳下去會不是,直直朝着樓梯下方縱身一躍!
“攔住他!小子要跳樓!”
劉凌明白從這麼高跳下去也是九死一生,可與其被人腰斬,還不如拼一拼,他抱着腦袋在半空中調整着姿勢,以免自己被摔碎了腦袋,卻突然感覺到腰部一緊,一股大力陡然襲來,將他甩上了半空!
難道他連跳樓都不成?
“自己盪到對面去,再順着木樑攀下,下面有人接應!”
熟悉的女聲在劉凌頭上響起。
劉凌不敢置信地擡起頭,只見一身宮女打扮的中年宮人一手攀着一根木柱,另一隻手扯着一根銀色的綢帶,滿臉焦急之色。
是素華!
少司命的素華!
這銀色的光芒劉凌也是熟悉無比,大司命之首雲旗的武器便是幾根可硬可軟的銀絲,端的神奇無比,可這少司命居然有一整條用這種銀絲製成的綢帶!
那三個刺客也沒想到居然會有個女人爬上樓來,一聲唿哨過後,兩個刺客轉而奔向少司命所在的樓柱,首領則是揮刀不管不顧地向着劉凌腰上纏着的銀索死命一砍!
殺不死你,摔死你也是一樣!
誰料那吹毛短髮的利刃砍上了看似絲綢一般泛着珍珠光澤的綢帶,不但沒有砍斷那根綢帶,反而發出了金鐵撞擊的“當”的一聲,可憐那首領收回刀時刀上已經有了一個豁口,一口老血差點噴了出來。
他孃的幹嘛要接這個生意?!
先是發現要刺殺的皇子會武,後來又發現這皇子用的是武林魁首鐵騎山莊非繼承人不可學的游龍步,還沒鬱悶自己遇到了個西貝貨沒多久,又碰上用天蠶絲做綢帶的古怪女人!
這可是天蠶絲啊!火燒不斷水浸不失刀槍不入的天蠶絲啊!
從來只是作爲暗器和殺手鐗使用的天蠶絲啊!
就這一根綢帶,就足以攪動江湖腥風血雨了,他居然還拿自己的兵刃去砍!現在這刀都不能用了!
真他奶奶個熊的邪門,出門一定是忘了看黃曆!
素華可不管這兩個人想什麼,她是女人,更擅長的是輕功和護衛之術,不是殺人的本事,如今見到兩個刺客衝來,手中立刻用勁,將劉凌向着對面的方向送了出去,抖手鬆開了繩索。
劉凌反應極快,眼見着對面未燃燒的木樑近在眼前,立刻向前飛撲,他腰上拴着的力道驀地一收,劉凌就這麼直直地掉到了伸出城牆的木樑之上,手足並用地向着城牆爬了過去。
少司命這一阻攔,三個刺客離着劉凌已經極遠,偏偏少司命的武功全是以纏鬥和防禦爲主,素華將一匹銀練舞的滴水不漏,那三個刺客左突右刺都衝不出去,只能咬牙切齒地暗罵。
“媽的!怎麼來了只烏龜!”
“這娘們的打法好生讓人厭煩!”
另一邊,劉凌跌落的地方位於燈樓搭起的木質閣樓最底部,一根主樑伸出了城牆外,和下方的柱子一起支撐着整個右邊的底部,但此刻因爲各種震動和火焰的燃燒,已經不太牢靠了,劉凌只不過動了幾下,就劇烈的搖晃了起來。
下方的甲士和護衛們早就聞訊而至,禁軍中郎將在命令着侍衛去除甲冑,徒手攀爬已經燃燒起來的燈樓頂部去救劉凌,身手利索的士卒們還沒有爬到一半,就看見半空中一道白色的人影突然飛撲而下,直直撲到一根樑柱之上,連忙驚呼了起來。
“白蟒袍!是三皇子殿下!快救人!”
“三皇子殿下,您有沒有摔着?”
其他的宮人也飛奔而往,看着劉凌甩了甩頭,從柱子上爬起身來,向着城牆這邊一點點挪移過來。
“天啊,殿下您別動了,讓我們派人去接您!”
“蠢貨,這木樑哪裡承受得了這麼多人!殿下,您趕快爬過來,我們在這邊接着您!”
一時間,沸沸揚揚地聲音此起彼伏的響了起來,這原本應該極爲引人注意的聲音,如今卻被另一種聲音徹底淹沒。
先前在上面,又是生死時刻,劉凌自然是沒有辦法分神,可如今逃出生天,木樑下方就是忠於父皇的衛士,他的心神立刻就被這種聲音所震懾。
他站在木樑上,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往下一看,頓時呆若木雞。
剛剛井然有序、氣氛熱鬧的廣場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驚天的火光之下,濃煙和啼哭聲沖天而起,原本是達官貴族所佔據的最好位置,瞬間就成了奪命之地。
內城的城門方向,無數人嚎叫着、咒罵着涌了過來,手持刀槍的侍衛們神色戒備,立在城牆之上,更有弓箭手用箭指着越來越多的百姓。
可即使是這樣,也阻擋不住潮水一般的人羣。
“把那些官老爺推到前面去!他們不敢射這些官老爺的!”
“跟着那些達官貴人一起逃啊!”
頃刻間,那些官宦的家屬首當其衝,被洶涌的人潮無情地推倒,又或者脅迫着向着內城逼近。到處都有人起鬨 “逃進宮去”、“後面起火了”,“他們想把我們燒死在裡面”,還有人高聲尖叫着“死人了!踩死人了!”,“救救我的孩子”,“到處是火”云云。
劉凌雙眼充血,一口牙齒幾乎被自己咬了個粉碎。
不久之前還是歡天喜地的福地,如今已成了……
——修羅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在我吃完飯之後,大概9點之後。
昨天一直等的同志們抱歉了,逛超市又吃夜宵弄晚了,今天一定有二更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