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聽了蔓霜的煩惱,挑眉道:“你說七姑娘寢食難安,就是在見過三殿下之後?”
“是啊,我也不明白,七姑娘只說她有些事想不通。”蔓霜雙手託着下巴,苦惱地皺着一張小臉:“看着姑娘瘦了一圈,我可心疼了。”
不像在路上連口熱的都不好弄,王府裡伺候得精心,廚房也是變着法子做吃食,味道好得很,蔓霜也停不下口,才住了沒多久,腰上就多了一圈肉,也是苦惱得很。
只是雪春熙最近把席面都賞給她們,蔓霜不想浪費,跟丫鬟婆子一起吃光光,感覺肚子都圓了。
在路上過得不好,雪春熙反倒沒瘦。如今在王府裡反而瘦了,蔓霜一張臉皺得快要滴出苦水來。
顧青安撫了她幾句,轉身就跑到三皇子的書房嘀咕:“殿下,七姑娘這模樣瞧着像是得了相思病呢!”
老管家正端着茶進來,聽了顧青這話險些把一壺茶都扔到他的臉上去,沒好氣地道:“又在胡說八道,皮癢了?”
顧青摸着臉頰,這淤青才散,可不能再讓自家老爹揍一頓了,連忙躲開,離管家遠了些:“三殿下,屬下可沒說胡說。茶飯不思,又整天神情恍惚,不是相思病是什麼?”
老管家聽他說得越發不像話了,手又癢了。看來這兒子每天不打一頓,就不知道閉緊嘴巴。
沒見三皇子對雪家七姑娘另眼相看,如今說雪春熙得了相思病,殿下就在跟前,這思得會是誰?
簡直說話不過腦子,老管家心裡嘆氣,這兒子怎麼半點性子不像他如此穩重,到底隨了誰?
自家死去的夫人也是賢淑女子,做事有條不紊的,誰知道這兒子從小就調皮,長大後更是變本加厲!
眼看自家老爹又要揍人,顧青一溜煙就跑了。
老管家只能替顧青收拾爛攤子,支支吾吾道:“三殿下別聽混小子說得這些胡說,七姑娘怕是想家了。回頭請侍衛把靈犀山的信箋送回來,便能好了。”
“他說得不無道理,”封應然笑笑,看着滿桌厚厚的奏摺,眉眼的疲倦彷彿都散去了大半。
老管家看得嘖嘖稱奇,想着臭小子跟在三皇子身邊久了,倒是摸清了他的脾氣。
剛纔那幾句胡說,似是讓三皇子難得高興起來。
“三殿下,宮裡的太監總管來了。只是這奏摺還沒看完,是不是先把人請到花廳裡候着?”老管家皺眉,太監總管平日都是三天來一回,如今倒好,昨天送了奏摺來,今天又來了,莫非以爲三皇子有三頭六臂,能把這麼多的奏摺都批閱完?
“沒事,他不是來擡奏摺回宮的。請人去花廳,我這就過去。”
老管家心裡疑惑,卻不像顧青那樣毛毛躁躁地直接發問。
顧青是沒大沒小的,一直當三皇子是好兄弟,心裡敬重,卻沒表現得兢兢戰戰的。
但是老管家不一樣,在他心裡,自己只是個管家,就該記住自己的身份,對三皇子畢恭畢敬的。
知道太監總管這次特意登門,必然有事要說,老管家索性讓所有伺候的人退下,親自在門外候着。
三皇子坐在上首,也沒問太監總管所爲何事而來,優哉遊哉地品茗,沒有半點好奇和緊張。
太監總管起初還想拿喬,最後實在受不住這沉默,擦着額頭的冷汗,只覺得三皇子果然非常人,這渾身的煞氣即便沒刻意散發出去,依舊讓他渾身發冷,只得打破沉默道:“三殿下,雜家此次過來,是御醫無意中說漏嘴,皇上每天用的貢品已經差不多見底了。”
若是沒了這玩意兒,皇帝估計要撐不下去的。
想到皇帝因爲沒有貢品而渾身疼痛,最後失去理智胡亂殺人,太監總管就渾身打顫。
他必須在皇帝殺人之前,投靠三皇子身邊,才能夠活命。
恐怕這世上最希望皇帝儘早駕崩的,必然是眼前這個人了。
太監總管在宮裡做了數十年的奴才,最清楚身爲皇子的封應然以前過得究竟是什麼樣的生活。
而且身爲皇家血脈,就不可能真的清心寡慾。
想要問鼎的事,就算藏得再掩飾,總歸有暴露的一天。
三皇子能忍,這是太監總管也不得不佩服的。
忍到其他兄弟都沒了,成爲皇帝唯一的兒子。
加上後宮在刺殺皇帝的事上,除了皇貴妃,就連惠妃的家族也摻和進來。
皇帝對後宮不信任,殺了一半,關了一半,幾乎是不再踏足,就不會再有皇子出生。
即便再有一個皇子,未來得及成年,母族再厲害,又如何能跟羽翼已豐的三皇子抗衡?
所以這天子遲早都是三皇子的,太監總管有這點眼力,自然想趁着如今給他一點小恩小惠。以後雖說不一定能在新君身邊伺候,好歹三皇子也會看在這小事上待他不薄。
只是沒想到,封應然聽了後點點頭,答道:“原來是此事,總管不必擔心。我早就已經派人去小國傳信,讓他們儘快把明年的貢品送來。”
太監總管一聽,頓時傻眼了。
他還想着皇帝缺了這貢品,受不住疼痛寢食難安,加上傷口尚未能癒合,遲早就是一個死字。
只要封應然不作爲,皇帝很快就要駕崩的。
誰能想到封應然真的如此有孝心,早早就派人去小國索取貢品?
太監總管知道他今天跑的這一趟,算是白費苦心了。
還想給三皇子通風報信,誰知道三皇子早就有了對策。
思及此,他驟然一陣後怕。要是三皇子在皇帝面前提起此事,自己的腦袋就得搬家了。
明明是討要好處來的,怎麼到頭來反而像是將把柄送到三皇子的手裡?
太監總管嚇得腿都軟了,立刻跪倒在封應然跟前,求饒道:“還請殿下饒命,莫要將此事告知皇上,不然雜家這條小命就得沒了。”
“總管這是做什麼,趕緊起來纔是。父皇若是沒你這樣的貼心人在身邊伺候着,怕是不習慣的。原本我打算等貢品送來,再告知父皇,免得送的遲了,白歡喜一場。正好今早送來消息,貢品最快便是明日就能到達京中。”
三皇子的話,太監總管哪裡能不明白?
他當下諂笑着誇獎道:“三殿下這番孝心,雜家自然要讓皇上知曉纔是。想必皇上知道後,肯定會十分感動。”
老管家親自送太監總管出府,看着對方軟著雙腿,走路都不利索了,心下鄙夷。
這麼一個奴才,居然敢在三皇子面前叫板,想要討得好處,藉此拿捏殿下,簡直是癡心妄想!
好在殿下早有準備,纔沒讓這奴才如願了!
“三殿下真要讓人把貢品送來,叫皇上藉着這東西活得好好的?”老管家對皇帝沒什麼好印象,這當父親的對兒子不聞不問就算了,好幾次三皇子險些死了,知道後也是毫不在意。
加上對大皇子的偏愛,皇帝對三皇子簡直連奴才都不如。
如今變成這副模樣,老管家恨不能拍手稱快。
皇上這是得了報應,趕緊死了纔是,三皇子怎麼還要讓他繼續逍遙下去?
封應然微微一笑,只是笑意未及眼底,答道:“顧叔多慮了,這貢品雖然能減輕身上的傷痛,只是用量一天比一天多。等達到頂點,身子骨怕是要受不住的。若是我停了貢品,父皇難受,朝臣也得有異議,倒不如讓父皇痛痛快快的,我也不必受諸多責難。”
老管家一聽,便明白他是心裡有數的,絲毫沒打算讓皇帝真的痛快。
皇帝對貢品有依賴,用量只會一天比一天多。
這玩意兒必然不是好東西,不然怎會讓人如此沉迷?
等達到一定的量,皇帝越發衰弱的身體肯定要受不住而亡。
若是如此,朝臣藉此理由責難自家殿下,這又該如何是好?
看出老管家的憂慮,封應然漫不經心地道:“若是父皇不在,我是唯一的儲君,朝臣除非榆木疙瘩,想帶着家族跟新君過不去,只怕沒有誰敢說我一句不對!”
聞言,老管家緊皺的眉頭這才舒展開去:“殿下心裡有數便好,老奴等着殿下繼位的一天。”
“不會太久的,”封應然的聲音很輕,彷彿在自言自語:“若是母妃在,知道後必然也會高興的。”
只是很遺憾,生母去世得太早了,沒能等到這一天。
封應然想要她親眼看見這一幕,卻又憐惜生母在後宮過着苦日子,倒不如早早去了來得解脫。
老管家躬着身,低聲安慰道:“殿下,娘娘在天之靈一定感到欣慰的。”
封應然點點頭,這才釋然了兩分,只是他忽然低頭看着老管家,笑道:“顧青是不是跑到顧叔這裡來,提起七姑娘的事了?”
老管家一聽,心下一凜,低着頭道:“回殿下,正是如此。老奴已經教訓過他了,讓這小子別口無遮攔,到處胡說八道。”
封應然笑笑,開口道:“老管家是看出我的心思來了,顧青尚且不能理解,有心勸阻,難道就沒阻攔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