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春熙把三個大箱子都放進後院,原封不動的。
薰香粘過的衣裙也收好,以前怎麼過就怎麼過,絲毫沒碰大皇子送來的東西。
無功不受祿,大皇子突然示好,雪春熙總覺得他不安好心。
雖說不得已收下賞賜,但是這些東西她不用,大皇子也管不着吧?
只是蔓霜今天帶來了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二姐姐病了?”
“是,奴婢聽說二姑娘一病不起,迎荷急得滿嘴一圈燎泡,夜裡三番四次跑去家主的院子請郎中,鬧得沸沸揚揚的。”蔓霜盡職盡責把聽來的消息稟報。
雪春熙卻聽出不對勁來了,雪妙彤剛被二皇子呵斥,怎麼突然就病了,還病得那麼重?
她當機立斷,吩咐道:“收拾些藥材,這就隨我去青黛樓看看二姐姐。”
姐姐病了,自己這個當妹妹的去見一見,也是情理之中。
可惜雪春熙到了青黛樓的門口,卻被迎荷攔下了。
“郎中說了,二姑娘這次病得兇險,需要好好靜養,不能受一點驚擾和喧譁,還請七姑娘擔待些,莫要讓奴婢爲難。”迎荷滿臉憔悴,一看就是一夜沒閤眼。
雪春熙原本就是想打探雪妙彤生病的虛實,看到迎荷這個模樣,就知道事情真相即便不是像聽到的一樣,這個二姐姐恐怕是真的病了。
她搖搖頭,無奈道:“既然是郎中的吩咐,我自然該遵守纔是,這些藥材勞煩迎荷轉交給二姐姐,還盼着二姐姐早些痊癒纔是。”
迎荷接過蔓霜遞來的籃子,着實鬆了口氣,這位七姑娘實在好說話,也不必自己多費脣舌便願意就此止步,當下感激道:“等二姑娘醒來,奴婢一定轉交。”
雪春熙點點頭就要走,遠遠見雪易煙帶着凡菱過來,看見她皺了皺眉:“姐姐病了,怎麼閒雜人等都要打擾她了?”
這話說得不怎麼好聽,迎荷面上一僵,爲難地看向雪春熙,滿眼懇求,生怕她們兩個在青黛樓跟前鬧起來,驚擾了雪妙彤的靜養。
雪春熙好脾氣地笑笑道:“我這就回去了,五姐姐如此清閒,看來大殿下洪福齊天,傷勢是大好了。”
不等雪易煙迴應,她乾淨利落,轉身就走。
雪易煙氣得心肝疼,還反駁不得。若是說自己並不清閒,這是詛咒大皇子的傷勢還沒好,福氣不夠了?
這個七妹妹一張利嘴是越發厲害了,張口就能噎死人。
雪易煙懶得跟她計較,就要進青黛樓,卻被迎荷一臉爲難地攔下了:“死丫頭,也不看清楚我是誰,居然敢攔着?我要進去見見姐姐,莫非還要得到你這個下人的允許?”
迎荷嘴裡發苦,知道雪易煙不好打發,低聲下氣地懇求道:“郎中說二姑娘不能見風,家主也另派了一個老嬤嬤過來照顧二姑娘,讓下人都守在屋外,不得隨意進去。”
就連她這個大丫鬟都不能進屋,更別提是其他人了。
迎荷守在這裡,就是得了家主的話,不然就算一百個膽子,也是不敢攔下這些雪家姑娘的。
雪易煙原本就只是來打探消息的,沒想到雪妙彤生病連家主都驚動了,不由詫異:“家主也是擔心有人驚擾了姐姐的休養,你們又粗手粗腳的,照顧不好姐姐,這才另外派人過來了。既然如此,我過幾天再來看姐姐。”
她示意凡菱把送來的藥材放下,冷聲道:“等姐姐好轉,記得第一時間告知我,明白了嗎?不然到時候,我必定要在家主面前提一提,如今府裡的下人越發囂張,連我都沒放在眼內了。”
迎荷連連應承,好歹把雪易煙這尊大佛給送走了。
雪易煙被打發走,心裡不痛快,回去後喝了口茶,被燙的險些跳起來,狠狠把茶盞摔在地上:“誰泡的茶,拖出去掌嘴。”
知道她心裡不舒服,這是遷怒了。
也是這泡茶的小丫鬟不走運,平日就算了,偏偏這時候觸雪易煙的黴頭。
小丫鬟哭着被拖出去,被用力掌嘴,一張嬌俏的小臉被打成豬頭。
好在雪易煙是爲了泄憤,倒也沒想過要人命,擺擺手就這麼把事情揭過去了:“讓人盯着青黛樓,看看二姐姐是真病,還是裝的。”
她被大皇子呵斥,轉頭雪妙彤就病得起不來。
雪易煙被大皇子狠狠敲打,說是她善作主張,把消息透露給雪妙彤。
自己委屈得很,明明是院子裡的人透露的消息,怎麼最後倒黴的只有她?
雪易煙也是想替大皇子辦事,可惜到頭來卻好心辦壞事了。
只是她計劃得明明極爲周詳,大皇子不可能知道,莫非是雪妙彤私底下向大皇子透露了一二?
雪易煙越想越是不忿,恨不能跟雪妙彤當場對峙。
這個好姐姐要不是把自己推出去,大皇子又如何會知道詳情?
除了凡菱,不會有別人知道。凡菱的小命捏在她的手裡,絕不會背叛自己。
那麼,就只有她那個好姐姐了。
爲了能在二皇子面前拔尖,又把自己擠兌下去,雪妙彤還真是煞費苦心。
難爲自己還想修復姐妹之間的感情,雪妙彤在背後指不定怎麼嘲笑她呢!
雪易煙越想越是生氣,果然就就如同大皇子說的一樣,皇家沒有兄弟,雪家又何曾不是?
看來她不該留有僥倖,是時候跟雪妙彤斷個乾乾淨淨了!
青黛樓裡,隔着厚重的簾子,雪妙彤沙啞的聲音響起:“五妹妹和七妹妹來了?”
迎荷聽得滿心憂慮,斟酌地道:“兩位姑娘想要進來探望二姑娘,都送來一等一的好藥材。”
“都收起來,不必用了。”雪妙彤的聲音伴隨着一陣咳嗽,叫迎荷滿腹擔憂。
“二姑娘如此,要不要再請家主叫郎中來看看?”
雪妙彤嗤笑道:“不用,郎中也看不好,何必三番四次叨擾家主,沒得惹來家主的不滿。”
她又低低咳嗽了幾聲,半晌才止住了:“你讓人關緊院門,就說我身子不適,一概不見客。即便是二殿下派人來,你也攔在外頭。”
迎荷大吃一驚,知道雪妙彤的身子骨突然沉痾,只是攔下二皇子的人,會不會太過了?
“二姑娘,二殿下若是有吩咐……如此會不會太失禮了?”
雪妙彤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如今二殿下哪裡會再想起我來,沒見三妹妹眼巴巴就巴結去了?”
迎荷一聽,更爲緊張:“三姑娘這般也太不厚道了,二殿下明明先點選了二姑娘,她不按規矩行事,二姑娘可稟報家主,讓家主做主纔是。”
聞言,雪妙彤搖搖頭,隔着門開口道:“也罷,你進來。”
迎荷一愣,到底還是輕輕推開門踏了進去。自從自家姑娘病了,就不讓她金身伺候,自己日夜擔心。
她繞過屏風,看到榻上歪着的雪妙彤,頓時眼圈紅了,哽咽道:“二姑娘,這……怎麼會這樣?”
迎荷跪在地上,哭得不能自已。
眼淚滴答滴答落下,沾溼了一小片的毛毯。
雪妙彤無奈道:“傻丫頭,我還好好的,哭什麼呢?”
“可是姑娘的臉,你的臉……”迎荷伸手抹眼淚,卻是越抹越多。
摸上自己的臉頰,雪妙彤的眉目帶着無盡的倦意和懊悔,喃喃道:“這就是報應了吧?”
她嘴角勾起嘲諷的笑意,又道:“我總是想護着嫡親妹妹,到頭來才明白,我一直就是個傻瓜。不知道是不是在五妹妹的心裡,總是嘲笑我這個傻姐姐,不管不顧想要護着她?”
說到這裡,雪妙彤笑了,沙啞的聲音有種滄桑的味道,還越笑越大聲。
外頭該是伺候的嬤嬤出言提醒道:“二姑娘該小心些,莫要壞着嗓子了。”
這麼笑下去,大喜大悲,也是傷身的。
雪妙彤這才止住了笑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她還是很惜命的。
好不容易把這條命留下來,就不能輕易捨棄。
再說,她還沒看見雪易煙倒黴,怎麼能就這樣窩囊地死去?
“迎荷快起來,如今我身邊也就只剩下你了。”其他的心腹丫鬟都被家主送走,至於送去哪裡,雪妙彤自顧不暇,哪裡能顧及得了?
迎荷聽得暗暗心驚,家主把青黛樓裡的丫鬟婆子都換掉,又派來嬤嬤守着,這是打算軟禁雪妙彤嗎?
“二姑娘,這……”
雪妙彤擡手,止住了她的話頭。
嬤嬤就在門外,無論她們兩人說什麼,不到一刻鐘的功夫就要傳到家主的耳中。
“好久沒用你親手做的甜羹了,恰好如今不忙,你去廚房走一趟吧。”雪妙彤擺擺手,示意迎荷出去了。
有家主派人盯着,她再不是以前,像傻瓜一樣魯莽。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雪妙彤亦然。
二皇子打算把她捨棄,也需要一個正當的理由。那麼雪妙彤就不能將把柄送到二皇子的手裡,雪夜蓉也就不能名正言順留在這位殿下的身邊,爲他效力了。
想要趕走自己,雪夜蓉也未免太心急了一些。
雪妙彤伸手撫過自己的臉頰,露出陰沉的笑容來。
二皇子不信她,難道就真的信任雪夜蓉了?#####